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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打凤牢龙 ...


  •   这日,北鲜国由世子领队来朝,武靖帝久病不愈,命太子接见。

      华飘羽随太子忙完此事后,好不容易得了两日休沐,可连一天还没休完,就又被太子召回了东宫。

      陆流耀一见他就喜道:“阿羽,你可回来了。”

      华飘羽失笑道:“一日未过,哪里就至于如此了?”

      陆流耀不禁一羞道:“我而今对卿,已真可谓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了呢。”随后屏退左右,又笑了起来:“今日我与昌基又好好相叙了一番,以前我们就是无话不谈,如今还是甚为投机……”

      华飘羽知道北鲜世子金昌基和太子有总角之好、莫逆之交,金昌基儿时曾来大晔为质,善良的太子待他如友,使他免去了许多欺凌和凶险;二人初如玩伴,日益相投,一起长大后,北鲜成了大晔属国,金昌基被放了回去,此后对太子也一直是铭记大恩、不减深情。

      只听太子不停说着:“后来他与我私语,我那位二叔(即定王)一向对我虎视眈眈,他虽远在属国,却也时刻关心着我的处境,如今我父皇这一卧病,那位可就蠢蠢欲动了,我需尽早做好防备,而他誓与我同甘共苦,若一旦生变,他会倾尽他的国力来助我。”

      华飘羽虽早料太子那么急着召他回来,就必是有正事的,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和定王有重大干系之事,当即郑重道:“殿下,这话可万勿再叫别人知道。”

      陆流耀道:“你放心,我自晓得的。”随后轻叹了口气,神色忧郁道:“昌基知我甚深,二叔党附众多,野心勃勃,我就是他最大的那根‘眼中钉’;而我势单力薄,母后已失宠多年,父皇乃一代明君,可近年也有信馋言,对我心生嫌隙,如今他又缠绵病榻,二叔再无所忌,我的处境实已是恶劣非常。”

      华飘羽慰励道:“殿下莫要气馁,天下公认的正统储君就唯你一人,别的人再得势也是逆臣,不得民心的。我等也会尽忠力辅,誓死不许任何人谋逆祸国。”

      陆流耀又感动又振作地对他应了一声,随后莞尔道:“昌基明日要在他下榻的司宾馆回请我,我便也就等不得你休完假了。”

      华飘羽含笑道:“殿下是想让我明日同去吗?羽自当陪侍。”

      陆流耀欣然点了下头,再道:“明日我去不止是赴宴,还要和昌基再商谈一下此事,并交给他一封手书。”

      华飘羽方目光一变,陆流耀已会意,不待他问询便自给解释道:“昌基言到,原本他为我捐生效死都是理当,可他确实有一个要求,也只有这一个要求,就是望我能在继承皇位后,对他们鲜国永远保持和平友好的关系,终身不侵略、不吞并!而所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还请我把这写成一封契书,并盖上太子印信给他。昌基说他并非是不信任我的品德,可历来一个人成为帝王后,性情都会有些改变,再好的人也是难免,所以才会让我这样……”

      说到这儿,陆流耀又忍俊不禁道:“他还说,若我将来背信弃义,他定会高举此书来京都找我讨个说法,就算拼得一身剐也要闹得全天下人皆知!”

      华飘羽却已甚感不妥,直言道:“万万不可!”

      陆流耀顿然笑容一僵,大为意外道:“阿羽,你不同意?”

      华飘羽道:“历来任何密事都不可留下手书这类的物件,一旦生变,这类物件就是再难翻案的铁证。”

      陆流耀奇道:“我又不是在阴谋什么坏事,何来铁证不铁证的一说?”

      华飘羽语长心重道:“殿下,你太单纯了。你和世子这事虽是因干系定王才必须保密,可只要泄露,皇上就能相信你们密谋得全无坏事么?定王也必会倒打一耙,你岂能说得过他?就算皇上全信你的,又会向着谁?殿下你也清楚,皇上并非就不知定王的野心,可他动过定王吗?于公,他在军事上大需倚重定王,于私,他和定王不但有同胞的骨肉至亲之情,还有同泽的生死与共之情!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是绝不会和定王闹翻的。
      “况且,你和世子这事虽只是为防定王谋逆,其实也是为防皇上并国家有难的,可世子所求的这契书中还有个甚是要紧的嫌疑,就是涉及你继承皇位之事。历代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太子望承大统,好像盼其早点宾天似的,何况皇上还正值病中,最是烦躁多疑的时候,此书若被定王一党利用上一诬陷,你就会直坠深渊,百口莫辩。”

      陆流耀纤眉紧蹙,纠结了半天,还是道:“阿羽,你知我向来最重你的意见,可此事我也是反复思量过的。你想,我若拒绝,昌基肯定是会寒心的;老师也教导过我,我需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才能与二叔对抗——这点你不也是认同的么?昌基已掌属国实权,也是份不小的助力,我于情于理都不该放弃他这边啊?何况昌基自己也是深知利害的,他不可能叫二叔得知这事,肯定会牢牢保藏好此书,再说过两天他也就该回国了,别人更还哪有机会获取此书呢?”

      华飘羽蓦然深深地凝视住了他,一字字道:“那若是世子本身就有问题呢?”

      陆流耀这下神情陡变,惊矍了一瞬后,对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怏色,侧过身去负手一立,遥望着虚空,怃然感叹道:“难道在这个世上,就真是没有一点东西可以相信的么?我和昌基总角之交、陈雷胶漆,若是连这种情谊都需怀疑,那我们的人生到底还有什么意趣?阿羽,我,不会怀疑昌基,就像我不会怀疑你一样!”

      华飘羽大受感动,而且自己说的那些也都只是设想出的情况,便也就认同了他道:“殿下,你不但心地纯美,且也本是颖慧之人,方才的分析都很有道理,许是属下太多心了。昌基身为属国世子,有这种维护自己国家的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陆流耀立就转回了脸来,其实已有些悔痛道:“不阿羽,你才本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全是因顾重我才会如此,我都明白的。”随后一缓情绪道:“还有阿羽,就算昌基不义,可就只论利益,我的好也是他的好,我顺承皇位,对他只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纵不帮我也不会害我啊?”

      华飘羽更是再无异意道:“殿下所言甚是,一切都但凭殿下作主吧。只是你看似已写好契书了,能否让我一阅?”

      陆流耀忙道:“当然是要叫你看的。”说着便去藏处取出了契书给他。

      华飘羽很快而仔细地看了一遍,也就是世子请求的那些内容,没有什么超出或不妥的话;并且太子的文采也是天下皆知的好,此书不但要义明了,还遣词优美得就如写诗一般。

      华飘羽又像以往一样感佩了一下后,谨慎道:“殿下,这封契书就此由我保管吧,不要再放在你那里了。”

      陆流耀温顺道:“好。”

      华飘羽又道:“明天你也不要去了,由我代表你去即可。”

      陆流耀这下就难以顺从了,“阿羽,这样不好吧?我不亲自去,昌基怕是会有想法的。”

      华飘羽道:“殿下无需多虑,世子也知我是你的第一亲信,甚至你还待我情同手足,由我代表已可见太子对他的重视。并且我还带着太子的手书,足见诚意,他不会有甚不满的。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不能让殿下有丝毫犯险,而且若真生变,我一人也好脱身。”

      陆流耀便再不坚持,“那就这样吧。”

      ————————

      次日午时,华飘羽带着四名近卫,一派如常地来到了司宾馆。

      门外迎候的金昌基一见太子没来,顿时涌起了股又失望又庆幸的心情,脸上却几无流露。

      华飘羽却还是敏锐地瞅了他一眼,金昌基心头一懔,遂自然面对着他,单把那份失望之情坦露了出来。

      华飘羽便以实情为由道:“皇上今日病情反复,太子入内侍奉去了,实在不便赴宴,所以特派在下代为。”随后谑道:“是否在下*身份低微,有辱世子此宴了?”

      金昌基顿扫失望之色,豪放大笑了起来,拉住他就向里走去道:“长帅这不是要折杀我了吗?你能来已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啦,就算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你是何等人吗,你简直就是我太子哥的命根子呢!”

      华飘羽直觉他最后那话有点刺耳,却也只当他是玩笑,可随后金冒基又道:“这次太子哥虽然没来,可有华长帅赏光,我这下了血本的一席也就不亏喽——”

      华飘羽轻轻停下了步来,清璨的双目一审视他那有些粗野的面容。

      金昌基便也一停魁身,笑容自若道:“怎么了飘羽?”

      华飘羽坦然道:“我上次初见世子时,对世子甚有好感,只觉世子粗犷豪爽,而又颇知分寸,不像是会开这种莫名玩笑的人,所以这会觉得你有些奇怪。”

      金昌基顿时放声大笑,亲热地佯捣了他一拳道:“看你这话说的,还我奇怪呢我!你我上次正是因太子哥相识,也可算是一见如故啊!”说着又有些感慨道:“你还请我在屋顶上,对着那浩瀚星空喝过酒呢,你啊,真是我平生仅见的一个英雄盖世却又那么天真浪漫的人……哈哈!你我这也是一年多没见了,我和你胡乱说笑几句还不成啦?飘羽你别见怪,我这人虽和流耀哥一起长大,可本质粗陋,学不来他那些文才,也开不出啥高明的玩笑!”

      华飘羽这下不但尽皆释然,还大涌起了旧情,由衷愧疚道:“不不昌基,你自有你的优秀之处。是我多心了,抱歉。”

      金昌基却又郑重一注视他,字字如出肺腑道:“飘羽,你就总是这样苛责自己的。若是连你这等英义之人都要自责,那么一流卑鄙之徒又该如何自处?”

      华飘羽不由一怔,随后对他瞪大了那双俊眼,微嘟着嘴嗔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说话老这么奇奇怪怪的,给我玩高深呢?”

      金昌基顿时笑得直打跌,揽住他道:“哎呀飘羽你可真是太可爱了!我都要招架不住了,咱们还是快进去吧!”说着就拉他继续行去。

      二人来到安排好的那座宴厅前时,金昌基略一示意,一干仆人就热情招呼起了华飘羽的四名随从道:“偏厅已为几位大人置好席面,还请往这边好好享用。”

      那四名近卫自无不可,再看长帅也无异意,便跟着那干殷勤招待的仆人去了。

      华飘羽也和金昌基进了正厅,只见此处布置得倒很雅致,虽也豪华却不落俗套,西侧悬着一道甚是美观的丝帐,上织着嫣然桃花,里面应是隔出着个常供客人小憩的小间。

      而厅中四窗皆闭,待二人入席后,尽出的仆人们把门也关上了。

      华飘羽对此当然全可理解,随后坐在对面的金昌基就先向他敬起酒来。

      华飘羽见他走起了过场,便也顺着端起了酒,礼貌一谢后,正想假装饮了时,金昌基已正经道:“放心喝吧,酒里是没有毒的。”

      华飘羽看他这次可非玩笑,竟自羞愧得脸上都飞红了一下,再诚恳道:“昌基,你莫见怪,我这是身担重职,必须保持一些戒备。”

      金昌基甚是理解道:“那就算了……”

      可华飘羽其实根本没要他说甚,已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金昌基不由一愣,猛地将自己的酒也一口干了,沉沉叹了口气道:“你虽不得不存疑人之心,可你的本质,就是一条赤诚磊落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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