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我的少年》故人行知

39、39，当夕阳染红少年，少女的眉目

　　当过往的颜色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轻松的日常也换了景色。人并不惧怕改变，他们真的害怕的是轮回，无止境重复的轮回。
　　从前乐队的鼓手曾康，拦住了赵长宁和李云浩的道路，那小子端着高傲的眉目，扬声笑道：“怎么样？我的请求，你有和你们篮球队说吗？”
　　“我们不是篮球队的，别在这里挡路。”赵长宁素来看不上这个曾康，压下声音道：“我和你说过吧，我们两个已经不是乐队的了，你们想怎么作妖那是你们的事情，别在这里闹我们。烦不烦！”活动大楼的走廊里对峙的气氛不曾消退，比起赵长宁的气急败坏，曾康似是习惯这种状态，讽刺的笑了笑随后摆手：“别这么大火气嘛，我们也只是想让你们帮个忙，毕竟李云浩你背叛大家的事情，大家伙都清楚。你难道就不愧疚吗？”
　　背叛，愧疚？什么东西？赵长宁困惑的去看身后眉目平和浅笑如旧的俊秀少年：“你背叛什么了？”
　　他耸肩，想着纸终于包不住火了，那天被肖谷揭露的时候他就有预感，真相大白的时日就要到来，他还为此颤抖过，害怕长宁为失望，可是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又觉得平静，原来……被揭穿也没有什么，曾康那天在转角拦住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林南乐队的那些人也终于发现是自己在老师面前拆穿他们，害得他们当年所有的计划落空。
　　就是那天，被肖谷看到的那天。

　　“你还不知道啊。”曾康冷笑着，看待杂碎的厌恶神色：“当年我们乐队每次约好练习都被老师抓住，都是因为李云浩向老师告密的关系。”少年抱臂靠在墙壁边，神闲自若的讥讽：“他为了拿回自己的吉他，把我们整个乐队卖掉了。叛徒。”曾康半眯着双眸，上下扫视了一番对面依旧浅笑不动的李云浩，瞧着他这幅闲暇的表情更让人厌烦，气愤从心底盘旋升起，直直的刺进他的眼底，怒火张扬舞爪，阴鸷道：“真是为了话剧部担心，去了这么一个家伙……呵……”说完他又看向赵长宁：“喂，赵长宁你也别跟着他混了，到我们这里来不是更好吗？本来乐队就是……”

　　“啊，就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是别的事情呢。”赵长宁听完了曾康的讽刺，也把那人讽刺的原因彻头彻尾的理解了一遍，最后他洒脱的点头：“如果你是说从前在林南，你们计划逃课去练习乐器，结果每次都被老师抓住的事情，我知道啊。”清爽若蔚蓝大海的少年，不再争锋对立，而开始耐心的解释：“我当年也向着老师告了几次密，为了把我自己的吉他拿回来。”

　　李云浩睁大眼睛。
　　曾康的眉宇蹙的更紧。

　　稍显阴沉的走廊里长风来回浮动，有些清冷的香气，也有厕所飘来的消毒水气味，这是学校的气味，有些冰冷，有些熟悉。
　　少年的人生一直都在这样的冰冷，熟悉的气味里生根发芽。
　　孩子们每天都在苦恼。
　　怎么才能活的更好？
　　怎么才能让自己舒心？
　　怎么与不喜欢的同学交往？
　　大人们还记得吗？
　　这些都是很难很难的课题。

　　赵长宁深吸了一口气，笑的无比轻松，眉宇舒展，似是感悟：“毕竟你们几个太不像话了，害得我和云浩的吉他都被收走了。而且我和云浩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们组乐队只是为了轻松，不是为了和学校作对。但是你们不听，你们一味的追求所谓‘青春热血’。因为你们，我和云浩的利益受到了损害，为了及时止损，我们当然要有自保的能力。”

　　“呵。”真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曾康看待神奇生物一样盯着眼前的一双少年，他一脸莫名其妙和荒唐：“喂，你们两个说话就和放屁似的，大家是一个乐队的当然要相互迁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了两把吉他，因为我们观念不和你们两个就背叛了？你们两个真不愧是朋友，下三滥的性格一模一样啊。”

　　“是吗？”李云浩走到赵长宁前方，用谦逊却不可抵抗的气势盯着对面挑衅的曾康：“那你为什么还要求我帮你在篮球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加入乐队的表演时间呢？你既然这么有本事，这么正派，那就主动去找学生会会长，或者去找校长，主任？你和我们废话什么？”

　　“你！”曾康怒气未满，一声冷哼，舔着嘴唇，摊手道：“我本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两个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补偿一下当年被你们两个害得很惨的乐队。现在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他扭曲了表情，张狂着心底的埋怨：“随便你们吧。别后悔就行，以后就算你们两个哭着来求我，我都不会搭理你们。”曾康转身，怖色染上他的眉峰，他低语。
　　给我等着。

　　那两个人也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一起往话剧部的场地转移了。

　　刚从学生会长那里开完会下楼的董娉婷和郑锡涛站在阴影处，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就这么听完了全过程，等到走廊空无一人的时候，两个人抱着文件从转角处冒出头来，站在满是夕阳水红的窗户前，郑锡涛有些烦躁的开口：“我就说最近部团里面有事情。”
　　“你也感觉到了？”董娉婷优雅的靠在窗边，推开那扇阻挡凉风与美景的磨砂玻璃。绯红似少女羞赧的最后暖阳落在二人的肩头，少女轻声说：“最近，李云浩住在社团里。”
　　“你也发现了？”
　　“我觉得不是太迟钝的都发现了吧，那天苹果都小心翼翼的问我，李云浩是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少年额前发被吹起，他的发质遗传了父亲，稍显发硬，就像他的性格，不柔润，尖锐又极端。郑锡涛的视线落在那少女的侧脸之上，见她娇若盛放时期的睡莲，又颇有几分苍竹的英气，少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肖谷昨晚给我发了个短信，他说叫我注意一下李云浩。”
　　“嗯。”
　　少女抛砖引玉，用一声感悟，引出郑锡涛的困惑。
　　火龙果然被引导，问了出声：“你说，咱们要不要管这件事？”
　　“有什么理由不管吗？我觉得他不是那么坚强的孩子，他需要有人伸出那双手，不然李云浩不会用这种逃避的方式面对他的‘困惑’。”

　　一片晶莹的光色就这么如云朵般四散在湖泊中心，少女望着湖边随风而舞的芦苇，忍不住蹙眉，那处点了两三分愁绪：“郑锡涛，你觉得杨芷晴为什么会出现在话剧部，她那么怯弱又窝囊的性格，为什么会出现‘强者如云’的话剧部里？”
　　“因为她也很有才能。”
　　“可是她当初没有找肖谷要入部申请，是何静嫣发现了她，把她拉到清然身边，这才成就了她。”她笑，并无踩踏的意思，只是叙述：“不然以那个孩子的性格，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话剧部一步。”
　　“我知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歪了歪了头，董娉婷似是看懂了什么，一脸无语的摇头，‘真是败给你了’她这样想：“简单来说，虽然多管闲事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事情，但是……在别人踏不出那一步的时候伸手拉他一把，很重要。”
　　郑锡涛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这和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背道相驰。
　　见他这幅表情，董娉婷就理解了，她并不着急，所以像姐姐一样慈爱的一笑，冰凉纤长的手触到了郑锡涛的脸颊，像母亲叮嘱孩童般，用大拇指拂过那孩子眼角下沾到的黑点，她说：“如果我说的话，你不能理解，那就去看吧。去话剧看看，看看小七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郑锡涛……”她轻轻的唤了他的名字，笑的愈发的恬然，眉目弯弯的少女眼眸如水：“你去学，学一学怎么接受自己。”
　　是四季森林里巫女的魔咒？还是精灵女王的仙术？
　　为什么自己动不了？
　　这种说不出话又安心至沉睡的温暖感……
　　从未有过的情感……

　　麻雀在水泊上停过，点破了平静的水面，也唤醒了不再死寂的涟漪。盯着那一圈圈漾开的涟漪，柳清然无聊的打了个哈切。肖谷如往常一般按住他的脑袋：“别一副过劳的表情了，哥们每天还要打篮球呢，都没有你这么夸张的。”
　　“咱们两个能一样吗？我什么身体，你什么身体？无敌小金刚？”
　　“……”
　　又扯到这个敏感的话题，未满13岁的柳清然斜睨着身边已经一米八多的肖谷！！
　　上苍真是过分！！！
　　这个二百五，死太阳居然这么高！！
　　“没事，没事。”肖谷乐颠颠的无视掉柳清然的愤怒和不满：“你还小。有的长呢。”肖谷劝他：“那个……你看你看，男孩子发育的都晚。而且你还比我们大家小三四岁呢。”
　　“可是你三年前已经有一米七了……”
　　“……”肖谷落败，破罐破摔：“你矮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哪里好？”
　　“……”
　　说不出哪里好……因为谷哥也真心的认为！男孩子一定要个子高！！
　　但是小七就随便了，个子高矮不是问题。
　　“真希望我的身高和我的智商差不多。”那孩子开始自怜自艾。
　　肖谷听完这句话颇为迷茫，挠着后脑勺，反复思考，最后开口：“小七，你在骂我吗？”
　　“你觉得呢？”
　　“你是在讽刺我光长个子，不长智商吗？”
　　柳清然站起身，打了个响指：“冰果！猜对了。”

　　然后两个人就在水泊边打起来了。
　　刘乐天一行人过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
　　天边新雀扬扬振翅，又是和平的一天。

　　新闻部被明令禁止不准随意发表稿子之后，那些好事之辈转战网络，开始在贴吧里讨论学校的八卦事件。
　　最近闹得最火的就是‘林南乐队解散之谜。’
　　该来的总会来的。

　　晚上训练前，一群人坐在一起吃盒饭，柳清然打开电脑，打算一睹许文静口中‘风云’了全校的帖子。
　　由上至下扫描了一遍，小朋友点头：“太精彩了，这剧情！跌宕起伏啊。”他毫不避讳的看向那两位正闷头吃饭的孩子：“你们两个有什么想说的吗？”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赵长宁以一句十几年的流行语回复了一屋子不怀好意的家伙。
　　“要我帮着删帖吗？”李伟嚼着牛肉：“黑一个账号不是难事。”
　　“那倒是不用，不过……”柳清然说：“你去弄一个吧主，管理员的账号出来，方便咱们办事。”
　　李伟点头，又看柳清然手指飞速的在键盘上的跳跃，那孩子笑的很可怕，他在计划什么？
　　“写什么呢？”李云浩探头去看屏幕：“你要发帖帮我们澄清吗？”
　　现状摆在眼前，清然摇头，得意的弯了眉目：“有什么好澄清的，现在话剧部四面楚歌的，他们泼来的脏水，暂时也只能扛着。我只是去领导一下舆论走向而已。”
　　盯着屏幕上六七个账号，李云浩盯着柳清然敲出的方正中国字，那些账号每一个都写着差不多的意见。
　　【片面的说辞不可以相信，既然采访了乐队那些人，为什么不采访一下离开乐队的那些人呢？】

　　当然屋子里面还有些人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文静‘包打听’的本领立刻显露，她说：“就是林南乐队那些人，说李云浩和赵长宁背叛了他们乐队，从前为了拿回自己的吉他，保住自己在乐队的主唱位置，向老师主动告密，害得乐队其他人都失去了乐器，还被记了一个小过。后来事情被揭穿了，这两位就跑到话剧社里面去了，贴子的最后还写了一句话，说是叫话剧部小心，叛徒无论去什么地方都是叛徒，没什么好说的。”

　　议论声沸反盈天，热闹非凡的场所里八卦的气氛正浓，饶有兴趣盯着这一切的肖谷面露笑意，桌面上手机震动，少年咬着筷子查看，面色微动，随后道：“一会儿新闻部的人要过来采访，你们怎么看？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拒绝。”

　　李云浩与赵长宁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柳清然点点头，馊主意浮现：“那个，等等……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掉目前泼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脏水。”
　　“嗯？”众人看过来。
　　“接受采访，但是你们两个要把话题往别处带。就是说，你们两个要学会打岔。”所有人都盯着那孩子，柳清然拍着胸脯道：“这是我哥教我的，他说，情况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一定要学会转移话题。现在林南乐队抓住的不过是你们两个叛变。那你们两个不要从‘叛变’的角度去接受采访。换一个角度就好了。”
　　“怎么换？”李云浩对他的提议很有兴趣，发问：“要把话题转移到什么地方去？”
　　“乐队实力。”柳清然耸肩：“既然你们两个叛变的事情已经被大家接受，全校都风言风语的，况且。”他话留了三分道：“他们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只要你们有一点处理不好就会被抓住小辫子，所以不要和他们从是非对错上辩驳，那是说不明白的。索性转移话题，你们两个只管去和他们打对抗赛，无论什么后果，话剧部都会帮忙的。”

　　“乐队实力？”赵长宁露出稚气笑意，他点头：“得，我明白了。”他问：“那我把事情闹得很大也可以吗？”
　　“哦！”感觉这个家伙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柳清然点头：“闹得多大都可以。”
　　余下的人对视了一下，纷纷流下冷汗，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那种预感真的发生了。
　　新闻部的部长丁玉河坐在话剧部的备用椅子上，她问：“出于对真相的考量我们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赵长宁笑呵呵的看过去，他点头：“当然可以。”
　　“请问你们两位为什么要退出乐队呢？真的是因为乐队里的人威胁到了你们两个主唱的位置了吗？”
　　“退出乐队是因为乐队其他人的能力太差了。”李云浩帮着回答：“我们没有办法再和他们一起训练。”

　　话剧部众人挤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一声果皮劈裂的声音传来，沈静怡嗑开了瓜子，嚯了一声：“没想到发难的是云浩啊，我还以为长宁会先出声呢。”
　　唐风杰啃着鸭脖，啧啧道：“这就是人不可貌相的意思吧。果然笑面虎更可怕啊。”
　　谢震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不动声色，扭转乾坤吧。”
　　众人表示赞同，咽下了口里的零食，看戏小分队今天依旧伫立。

　　“关于你们背叛他们向老师告密的事情，有什么解释呢？”
　　李云浩较为圆滑，他笑着说：“现在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我们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狡辩。这件事单靠我们的话，不足以服众，如果你们真的想要知道全过程和真相的话，建议你们去找林南的老师询问当时的事情。我只说，当时的他们很不像话。”
　　他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反面回答。贬低对方的同时，拉出了‘校方’这一根基。

　　“厉害啊。”几个看明白场面话的孩子们纷纷感悟。

　　柳清然并没有说话，他紧紧的，看待猎物一般凝着李云浩，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就能窥破他在隐瞒什么！

　　报道出的很快，一瞬间学校对这件事就有了新的理解。
　　关于实力的辩解明显的激怒了‘林南乐队’，新闻部送来了林南对阵的战书。
　　既然说的是实力，那就用实力来说明一切。

　　窝在沙发里发呆的柳清然听到这个消息时露出清冷的一笑，他在等，等着那边接到对战表的李云浩和赵长宁的回答。
　　“我会小提琴哦。”唐风杰上前按住那两个孩子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你们组乐队要不要就是了。”
　　肖谷吹了口哨，凑热闹一般上前：“我跟着小七学过架子鼓，有乐谱的话，我就没有任何问题。”
　　“钢琴，我没有问题。”董娉婷举手：“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我也会钢琴，可以帮忙。”沈静怡举手。
　　陈欢笑了笑：“我会吹萨克斯风哦。”
　　“我会笛子，是民乐可以吗？”吴敬文说。
　　刘乐天也点头，拍了桌子豪言壮志道：“需要的话，我之前在国外学过一点贝斯。只是乐队演奏的话不是问题。”
　　“我学过运用编曲的软件。”李伟说：“可以帮忙。”

　　没啥才艺的人都沉默着，郑锡涛代表开口：“需要的话，大家都可以帮忙，最近清然也教了我们正确的发音和唱歌的方式。你们需要的话，乐队随时可以组成。”
　　“嗯，我们可以帮忙准备服装的。”文阳阳握紧拳头，同李长城在同一阵线：“清然拿过来好多衣服，我们可以帮着你们搭配。”
　　“需要宣传的话。”陈清如按住许文静和何静嫣的肩膀：“我们这里美女如云，帅哥多多，怎么看都不会输吧。”

　　人心在一处，就不怕会输。
　　见这众志成城的场面，看来利用敌人刺激话剧部的团结是很正确的一件事。
　　不过，嗯，到此为止了。没有自家人被人骂了还沉默的道理，小朋友掌握住时机跳下沙发，穿上自己脱下的鞋子，越过众人，站在风口轻笑道：“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写过的歌拿给你们唱。”说完，他对上那与自己相视的两双眼睛，如同玩笑，却是警告：“输了的话，以后每天早上加跑三圈，晚上多一张卷子！”小朋友的狡诈：“我说的是全员啊，不单单面对他们两个。”

　　“啊？！！！！！”

　　唐风杰说：“把我刚刚的感动还给我。”
　　“真的是，好不容易大家团结一心，这么青春轰动的场面，清然你也太煞风景了。”郑万航忍不住开口。

　　气氛彻底松懈下来……
　　笑声在偌大的屋子里回响不绝。
　　前来送信的新闻部部长丁玉河讽刺的笑了笑，随后离开。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输赢对她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学校将要掀起的大议论，还有她可以撰写的大篇幅。
　　走吧，先去学生会找点甜头，好好的和那位会长聊一聊这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