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我的少年》故人行知

20、20 ，关于装纯还是不装纯的问题

　　郑万航最近有点郁闷……

　　要想明白这孩子郁闷的源头还要从沈静怡身上追究。
　　从前许文静身边没有什么女孩子，能陪她一起玩的，除了自己就是不太相熟的肖谷和刘乐天，除了身边几个看穿许文静立场的男孩子给予她一片净土，她在班里并无立足之地。
　　现在……
　　陶欣然转走了，许文静在班级里最大的阻碍消失。
　　拦路者消失，班级里开始对许文静示好的人出现，虽说许文静没有拒绝和她们说话，但是并没有很热络的同她们玩在一起，相反的，她和一直平淡相处沈静怡越来越亲密。
　　最明显的是，自家‘同桌’最近和沈静怡在一起玩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自己稍稍一个不注意，小姐妹就牵着手出门买东西去了。
　　从前独处的时间完全消失了。

　　肖谷发现了郑万航郁闷的点，伸手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要学会放手，她不是挺好的嘛。”说完又看好戏似的讽刺道：“你不抓紧时间充实自己没关系吗？许文静要是真的变得和从前不一样，她可能就看不上你，看上别人了？”肖谷坏笑，愈发的不知收敛：“你想想看如果你那个堂哥知道了，许文静喜欢你，他会有什么打算？”
　　“……”郑万航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瞳孔缩放了几次，随后侧过视线，死死的咬住牙。
　　柳清然拧了肖谷的耳朵，不满的看着他。肖谷吃痛，一脸讨好道：“你也该刺激刺激他了。”他素来心大坚强，认真道：“这样温柔的办法，不知道要纠结到什么时候去，你就听我的让他自己去想想看要怎么才能把喜欢的女孩子留住吧。”
　　“除了变的优秀，足以与其相配还能有什么办法。”柳清然抱臂：“郑万航比你想的要面子。”

　　郑万航的事情不必着急，即使着急也没有意义。慢慢的改变，或者说等他的内心足够强大，再降下一个大的事件让他去解决，让他去成长。
　　最关键的是，比起郑万航这个孩子的成长，有件事更让肖谷和柳清然在意。
　　沈静怡最近很反常，女生过来找她说话，她爱答不理，主动寻她示好的人也被她拒之千里。奇怪……

　　这天班会肖谷被穆素拉到走廊里，两个人凑在鬼头鬼脑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转头肖谷就拉着柳清然开始讨论沈静怡的问题。然后这两个人就凑到一起开始鬼头鬼脑。下课时肖谷拉住许文静，把班主任担心沈静怡会出问题的答案诉明，许文静稍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个……沈静怡说，她那天无意听到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说她坏话，觉得她们假的很，所以就不打算再和她们来往。”
　　“哦。”原来是这么有骨气的原因啊，听到这里柳清然已经不想再往下追究了，既然沈静怡自己做了选择，那别人再劝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偃旗息鼓，各自安好。
　　可是肖谷不这么认为，他依旧追问：“那……咱们班女孩子说了她什么坏话啊。”
　　“什么坏话？”许文静有些无奈的耸肩：“沈静怡喜欢看同人小说，那些小说里面有很多‘限制级’的文字，班上的女孩子觉得她有点‘开放’。”
　　看的出来‘开放’这两个字许文静纠结了很久之后选择的词语，稍稍一想也明白，原本的词汇是什么。小班花叹了一声，而后道：“沈静怡那天看小说的时候被她同桌看见了，然后就被女孩子们知道了。她们暗地里说她不太检点，反正说的很不好听。”

　　肖谷哦了一声，侧目去看柳清然，就看那孩子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会对这种事情脸红呢？怎么感觉你一点都没有不自在。”
　　“你以为梦然姐姐从小看这种东西看的少吗？”柳清然耸肩：“我还被她逼着写过几个明星的同人故事呢。为了写好，你知道我看了多少同人小说吗？”
　　肖谷恍然……
　　哦，对了，小七还因为这件事被姚老先生罚过呢。

　　“梦然姐姐她们那个时候也这样吗？女生之间会因为这些事情在背后说梦然姐姐的坏话？”肖谷颇为难堪：“梦然姐姐那个时候也……被说‘开放’吗？”

　　柳清然笑的很干，往事不堪回首，他无奈摇头：“梦然姐姐当年是校花，身边还有昊然哥哥，嫣然姐姐，还有毅然哥哥在她身边，想和梦然姐姐交朋友的人都排到校门口去了，她从来没有在乎过那些有的没的。”似是无奈，柳清然说：“梦然姐姐曾经说过，像她那样的美人天生就是被人嫉妒的。在她背后说她坏话的人越多，就说明白她越高贵。”

　　嗯，云斋的孩子都比较奇葩。
　　肖谷干笑了两声。

　　所以呢？
　　肖谷在位置上坐下，许文静的视线也看过来，肖谷问他：“咱们就不管沈静怡这件事了？”
　　“这有什么好管的。”柳清然的视线与肖谷相接，对他的反问感觉到奇怪：“那个……简单来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我们有什么好插手的。”

　　“难得在班上听到一句明白话。”推门而入的沈静怡靠近柳清然，冻雪还在盛着白色，这样的隆冬里，少女白皙的皮肤与阳光相结合，生出一种朦胧的青涩光点，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只是颇为冷淡，恰如冬日寒雨，见她女孩子眉宇微微一动，她说：“班主任那边我刚刚去过了，也和他说明了我的心思，你们不用再担心我。”
　　肖谷点头，不打算再多心。
　　可沈静怡却没有停止话语，她侧目看向柳清然：“你觉得呢，我走错路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沈静怡冷下视线，多有不满和叛逆：“因为，得饶人处且饶人。一般人都会劝我大度，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计较。”
　　“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我哥和我说过，世上难得双全法，你对得起自己就要对不住旁人，对得住旁人就要对不住自己。这就是所谓的得失，你自己想要什么比较重要。”
　　沈静怡的视线落在那边正聚在一起说笑话的女生身上，随后傲然的扬起视线，她笑：“我初中的时候有个同桌，她是个喜欢装纯女孩子。我们女生在一起讨论生理期，还有内衣的时候她都会大叫一声，装出一副特别不好意思的样子，指着我们说‘不检点’。我们几个女孩子当时就愣住了，男生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说到这里，她一脸厌恶：“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女的的表情，好像我们在聊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往后三年每次男生女生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她永远都是一副‘啊，人家什么都不懂。你们不要拉着人家说这些。’惺惺作态，厌的要死！！”

　　肖谷被她的故事逗笑了，身边几个听到声音的人都抬头看向她，为之一乐。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她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叹了一声，不满的道：“我是无所谓旁人怎么想的，但是，我喜欢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对的。你觉得我喜欢的东西不好，那咱们就不要聊这个，我也不打算强制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按到她们的头上。一面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和平共处，一面在背后议论，假不假？老娘又不是装纯那一挂的，喜欢点限制级的不可以吗？”

　　这种傲气的感觉，怎么似曾相识。
　　啊，对了，那个在陆离处办退部申请的‘董娉婷’。
　　柳清然和肖谷认为……
　　沈静怡和六班的董娉婷一定可以做好朋友，还是知己的那种。

　　“你还未成年。”柳清然觉得这是个好姑娘，所以多嘴看了几句：“等成年了再看吧。我姐姐当年就是因为未成年看这些才被骂了。”他说：“看这些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最好等到‘身心成熟’之后再深入接触，你现在还未成年，稍微了解一些‘那方面’的知识学会保护自己就好了，我是不建议你过度深入。”
　　“你觉得没办法管好自己？”沈静怡面对柳清然时情绪比较正常，说话也稍显柔气，她问：“难道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吗？”
　　柳清然脸上一红，总觉得很尴尬，随后眨巴了两下眼睛：“我觉得我是个男孩子和你说这些不好，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喊我姐姐来和你聊这些，梦然姐姐和你是一挂的，她以前比你疯多了。”
　　肖谷察觉到孩子的窘迫，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抱住柳清然，弯着眼睛对沈静怡道：“你要是真的有不满，那就去梦然姐姐聊聊吧，清然是男孩子，和你一个女孩子聊这些……”他讪笑：“他还小呢。”

　　一瞬，沈静怡无可奈何的笑了……
　　她觉得自己冲动了……
　　也不知道柳清然察觉到了多少真相。

　　周六，云斋里。
　　枝头雀鸟高鸣出声，冬日里鲜少有生物，居然还有两只冬鸟存留，真是一齐。
　　沈静怡按照肖谷给的地址敲响了眼前庄严若王府的古宅大门。
　　有人来开门。
　　秀美多娇，顾盼生辉，那名为梦然的女子眉眼弯弯，笑语晏晏。
　　沈静怡与她对上视线，不由脸上一红。
　　啊，好漂亮的姐姐啊。

　　“你就是沈静怡吧，小七他们和我说过了，快进来吧。”热情熟络的将人拉进宅子，在沈静怡被屋中景象震撼时，梦然一直偷偷的观察着她，随后露出了然又理解的笑意。

　　屋外即将开课，屋中依旧岁月静好。
　　暖意烘热了小朋友的脸颊，柳清然困恹恹的抱着两个孩子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三个孩子聚在一处同步的小鸡啄米式，打着瞌睡。肖谷被萌到了，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大口的啃着汉堡，拿出手机录制视频。
　　昊然正在鼓捣游戏，视死如归的与怪物奋战中。他赢了，欢呼了一声，吓掉了肖谷的汉堡，吓醒了三个正在打瞌睡的孩子。

　　柳清然眯了眯眼睛，半睡不醒的将视线落在门外正在谈话的女子团伙身上。
　　没关系，梦然姐姐会处理好的。
　　她是老手了。

　　对于老手梦然而言，当年被发现偷看某些‘违禁’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带着清然一起看就很严重了，她回忆起当时的事情就觉得好笑。
　　东窗事发，师父罚她去祠堂面壁思过，昊然就说自己是师兄没有管好她，也是罪过，特别够义气的一起去了祠堂，还连累小七被关在房间里面很久。
　　其实当时自己是不服气的，但是，现在回忆起来……
　　嗯，果然师父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身边的小美女反问梦然一个问题：“姐姐，我看那些东西只是兴趣，我不会管不好自己的。”

　　真是熟悉的狡辩话语啊，自己当年也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
　　“怎么说呢。”梦然道：“对于那些事情，我们还是保留一个后路比较好。你说你可以保护好自己，我承认，我当年也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即使当时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还是守着礼数等到成年，等到两相欢好才做出那些事情，我也把自己守护的很好。”

　　沈静怡望着身边秀美如玉的梦然，见她笑盈盈的仰望着蓝天，似是戏谑，似是回忆，她笑着说：“我相信那些东西不会把你变成一个奇怪的孩子，也认同你不想要和那些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女孩子一起玩的心情。你现在心里想的东西，我都能够理解。”可是话锋一转，梦然肃色道：“但是未成年就是未成年，你成年之后想怎么看那些东西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未成年就有不可以触碰的底线。无论你有多么的成熟，都不能违反这些。这对你的健康也有好处。”梦然上下左右看了她一眼：“我从前也有某些不自在的感觉，长大之后就能明白大人到底是在担心什么。”感同身受，梦然笑道：“站在过来人的身份上，不是劝你，而是经验分享。有了那方面的基本知识能够保护自己就好了，过多的不要接触。”

　　沈静怡点头，她明白这个人说的都是为自己好。
　　她本来就想要在此止步。
　　“姐姐，我不知道，我这么想对不对，但是……你能明白吧，那些东西一看就停不下来。会上瘾。”
　　“嗯，我能理解，当年我喜欢的还是冷cp好的文章都没有几篇，所以缠着我弟给我写。别提多爽了。”说完，她稍显落寞：“可是，看完那些之后，我就觉得心里特别空，师父叫我不要看之后，我渐渐的也就淡了下来。”
　　沈静怡学会抢答：“因为现实世界很无聊，所以网上那些东西才显得特别有趣。”
　　“网上那些本来就是有趣的。”梦然说：“但是有趣也只能是有趣，它不能成为生活的必须品，他只是生活的调味料而已。你知道明白这个就好，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嗯，我知道。”她听话的点头。

　　双手一拍，事情告一段落，梦然欢喜的笑了笑，明艳了眼底的光色，她说：“行了，这件事就算解决，你肯定能管好自己，现在咱们来讨论一下另外一个问题吧。”
　　“另外一个问题？”沈静怡畏惧的往后退了一步。
　　“嗯。我觉得你要解决的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装纯’这个问题。”

　　啊……
　　被看穿了吗？
　　一眼就被看穿了吗？

　　梦然的话语是刺破她表面的利刀：“因为从心底里厌恶装纯两个字，所以开始走另一个极端？”梦然当年在学校看过很多这样的孩子，她们并不是极其有个性，只是不想要被人说是‘装纯’所以才开辟出另外一条道路。
　　“从前你身边的女孩子们肯定很厌恶那个装纯的女孩子吧。”她问。
　　沈静怡没什么好隐瞒的，松下一口气，让那些纠结和愤懑随着白雾松懈到天空之中：“是啊，因为大家说的很难听，所以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绝对不做出任何装纯的举动。因为太在意了，所以……就走偏了。”她伤怀的垂下眼睛：“啊……嘴上说着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只要自己高兴就好，可是说到底……我最在乎还是旁人的看法。真没用啊。”
　　“那又怎么样？”梦然笑嘻嘻的望去。
　　“人活在这个世上，能有几个人说自己完全不在于旁人的看法？”梦然如同放弃一般叹出无奈的纠结：“就连我家小七都没有办法全然无视家人的视线。人活在世上哪里有那么容易。小姑娘你是个好的，所以要明白，好好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满院冻雪未化，天空又有落雪纷纷扬扬。晶莹的霜水落在女孩子的眼眸边，寒凉化水，如同泪一般，她脑海里是从前青春年少的绮梦画面，真叫人怀念啊，梦然说：“好好学习去吧，小鬼头。南歌很好玩的，找对了人一起去玩，青春真的会很值得纪念。”

　　沈静怡喜欢这个漂亮又不正经的姐姐，心上生出向往，握拳下定决心道：“梦然姐姐你们当年是怎么玩的？”
　　梦然挑眉，笑语欢腾：“我们当年为了永远的记住高中三年，什么事情都敢做，南歌现在的社团活动就是我们同学校领导举办议论会争取出来的。学生会，还有活动大楼都是我们那一届争取到的。南歌学生会第一届会长就是我男人哦。”
　　……
　　沈静怡愣住。
　　梦然放声大笑。
　　这是……狂野青春啊。

　　留下沈静怡在云斋玩了一天，晚饭过后，肖谷和柳清然出门散步，顺带着送沈静怡去车站。离去前，就看那漂亮的女孩子伸手对竹马挥了挥，然后羞红了脸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她问：“你们觉得我以后变成梦然姐姐那样的人怎么样啊？！总感觉有一种现实偶像的感觉！！”
　　“……”
　　“……”

　　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两个反应的时间，沈静怡就兴奋满分的往检口奔跑，极快的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肖谷和柳清然对视了一眼。
　　肖谷说：“她还挺有眼光的。”
　　清然说：“又多了件麻烦的事情。”

　　归家后，肖谷先去洗澡，小七一个人坐在廊前望着新飘零的落雪。
　　昊然出来倒水瞧见了他，蹙着眉头上前：“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干什么？回去，回去，别又冻着了。”
　　小朋友用冰冷的手握住昊然的手腕，冻的火鸟一个激灵。火鸟正要骂，就看小朋友笑弯了一双潋滟水光的眸子，天真无洁的发问：“哥，你小时候也有偶像吗？”
　　“偶像？”
　　“嗯，肖谷和刘乐天，他们说你是他们的偶像，他们将来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小朋友开始细数：“陆离哥哥说过他是以大师兄为榜样在成长，曹灵韵姐姐说过她想要成为二师姐那样的人。今天沈静怡说她想要成为梦然姐姐那样的人。”小朋友眨巴着眼睛，稚嫩似幼兽：“所以，我想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榜样，偶像之类。”
　　听到这番说法，昊然笑开了，爽快的搂住自家老弟的肩膀：“有啊。有一个。”
　　“谁？”
　　“你老爸，我叔。”
　　柳予安？为什么？柳清然还以为会是师父之类的。
　　看他这迷茫的小眼神，立刻明白了他在困惑什么，直接开口：“你爸和你妈也是南歌的学生。北城群校篮球赛就是你爸妈创造出来的历史。你老哥我当年就是为了追寻你爸的脚步才去了南歌。”青年眉眼之间傲气张狂显露：“你老爸是我的偶像。”

　　柳清然点头……
　　随后昊然伸手摸了那孩子的睫毛一下：“你呢？小七你的偶像是谁？”
　　小朋友抬头，笑的天真无邪：“你，师父，爸爸，大师兄，毅然哥哥……还有……”
　　昊然大笑：“你真够贪心的。”

　　是，柳清然承认，他本质上很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