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野》且怂天下

2、第 2 章

　　岑市在国内号称雨城，一到梅子熟时那水就像是不要钱似的稀里哗啦一下能下半个多月，尤其是它不是那种倾盆大雨，而是淅淅沥沥地飘下来，才让人烦躁。

　　这样的雨下了两个月，才止歇。
　　雨后一缕微弱的日光拨开云层照射下来，映照在两排的柏松树下，留下斑驳稀疏的树影。

　　颜卉坐在车后座，看着车窗外行道树一排排往后倒，抬眸，雨过天晴的天空明净得像是一块薄荷方糖。
　　俞路说林立出国参加学术研讨前觉得还是让她去学校好了。

　　驾驶座正在开车的俞路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卉卉啊，新学校我提前去看过了，环境和各方面还不错。教导主任把你安排在了高二一班，班上的班助会在门口进去左拐领取校服处等你，然后带你回班。”

　　后座上的颜卉眼眸映出窗外的蓝天白云，这些美好的景象在她的眼睛里格外澄澈，她轻轻地点头应声，“我知道了，小爷爷。”

　　俞路说，“俞启在国外做完手术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进一高陪你一块儿读......”

　　过了一个红绿灯，老管家打了个方向盘，问，“下课后要不要小爷爷去接你？”

　　后座的女孩儿眼睫轻颤了下，她把脑袋偏转回来，才发现她有一双墨色的漂亮眼睛，澄澈干净，她说，“不用了，小爷爷，我自己回家就可以。”

　　“好。”俞路说。
　　这么想着，俞路也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女孩儿已经在家里休息了好多个月，能有什么事。

　　很快，黑色轿车行至怀安市第一高中的门口。
　　她背上白色的北极狐双肩包下车，颜卉转身走到驾驶座前，“小爷爷再见。”

　　俞路怔然，点头笑开来，“小爷爷让家里做好你喜欢吃的鱼，下午放学了早些回来。”

　　*
　　校园是百年老校，红白砖块的建筑，都是历史的痕迹。
　　校门前写着大大的“岑市第一高中”几个大字让人一站校园前就能见到，很是明显大气。

　　一眼看过去校园环境也还不错，道路简洁，花圃繁盛，大道清幽；颜卉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砰砰跳动不止，是无声的兴奋......和期待。
　　以及那掩埋在毛细血管下隐隐的......热血沸腾。

　　她俨然已经是晚来了，此时十点钟的校园里很清静，阳光熹微，步入太阳光底下，颜卉拿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但额前的碎发还是被渗出了几滴汗，她适应了一会儿才放下手往前。

　　一旁的长条瓷砖砌成的盆栽里散发着雨后泥土的芬芳，而这一切的一切，闻起来都像极了学校该有的味道。

　　保安亭旁边放了一个警示牌，上面赫然写着“进出校园请穿校服，请勿携带手机等电子产品。”两行字，颜卉放慢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白T恤收腰束进黑色及膝盖以上的小裙子里，脖子上吊着一个手机。

　　颜卉轻皱眉，抿着唇盯着自己的衣着和手机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再继续往前。

　　A栋教学楼前的校服办公室前排了长长一队都是开学来购置新校服的，颜卉只能挪着小步伐走到队末正想要去排队。

　　此时，突然间有人一把搭上了她的手臂。

　　颜卉下意识低头去看那只手，眼睛里骤然聚起和她毫不相符的泠然，散发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乖戾。

　　“对......对不起。”察觉到新同学手有些僵硬，王昭昭下意识放开，“你不喜欢别人触碰吗？”

　　只一瞬，颜卉眼底一片明澈，抬眸看向这个女生，女生扎着马尾，圆脸，皮肤偏白，五官端正，眉眼和善，看起来很好相处。

　　王昭昭只当她新转来还不太适应，有些害羞，笑着对她伸出手，十分开朗地，“你就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颜卉吧！我是王昭昭，老师让我来带你拿校服然后回班上。”

　　颜卉一怔，几秒后才把手搭了上去，也许是不习惯陌生人的笼络的原因，笑得依然不太自然，不太适应地说，“谢谢，我是颜卉。”

　　王昭昭噗嗤一声笑开来，“你也太可爱了吧，你是没有上过学吗？”
　　颜卉悻悻地“啊~”了下，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古怪。

　　瞧颜卉一脸不解，王昭昭也不逗她了，搭着她的手陪她一起去排队，“现在是有些多人，不过排队取校服很快的啦。”

　　颜卉的眼睛无声落到王昭昭搭在她手上，平静地挪开目光浅浅地恩了声。

　　“不过！你多大呀？”王昭昭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发现这女孩儿只到她鼻子的地方，看起根本就不像是即将高二的学生。
　　她猜，最多就一米六。

　　“我一米六二。”

　　王昭昭愣了，“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她爽朗和易亲近感染了颜卉，让颜卉暖融融的笑了起来，“我猜的。”

　　新同学笑起来就像满江春水溢出般，王昭昭有些呆呆地看着她，心想，这新同学笑起来真好看，“你笑起来真好看。”

　　颜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你特别可爱。”
　　王昭昭第一次被人夸可爱，还没来得及羞涩，余光瞥见右后方一道颀长的身型，她转过身来连忙慌张地扯了扯身边的人。

　　颜卉看向王昭昭，还没问她有什么事，便看见前面排队的人都在偷偷自己身后看，有的甚至直接饶到队伍的最后重新排队。

　　太阳日上，人潮涌动。
　　颜卉有些不明所以，顺着所有人的目光转身看向一旁不远处石阶上立着的人。

　　原本排在她身后的几个女学生不是都跑光了就是重新排过队，只剩下一个身型颀长，比她高很多的银发少年。

　　白日天光下，少年的每一根银发丝都熠熠生辉。
　　出奇的，竟有人能hold得住这么一个发色儿。

　　他校服裤里包裹着一双修长的腿，上半身没有穿校服短袖，而是套了件款式宽松的纯黑T恤，头上染的一头银白色利落短发也掩盖不了五官的好看，整个人站在统一着装的高中生中显眼又嚣张。

　　在这禁绝手机的一高，他一手抄着裤袋，另一手有恃无恐地拿着手机在看，总之，看起来很不一样，这些人在议论的估计也是这个人。

　　感应到她的目光，沈焰淡淡掀起眼皮子，耀黑的眸睨了她一眼，人神情寡淡困倦，日光树影透过他细密的睫毛在眼睑拓下一层阴影。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冷漠。

　　对视一秒后。
　　颜卉收回目光偏转过身去，她旁边的王昭昭似乎呼吸呆滞，身后的人让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如芒在背。

　　却听见身后的丝丝议论，“我擦，这不是沈焰吗？”

　　另一个女孩子显然是今年才转学来的，“谁是沈焰？”

　　“就是那个银色头发的，之前是岑高的风云人物，听说一年前犯事了，被开除了。”那女生不放心地补充了句，“我也是听说的啊。”

　　“啊！！！那我们要不要让开队伍啊!”
　　“我们还是让吧！沈焰我不知道，但他手底下的那群就那个叫徐浩明和王嘉旭的，特别拽！”

　　少年身边的徐浩明和他不一样，穿着规整的校服衣裤，剪着不过眉的黑色短发，吊儿郎当地吹了个口哨，“沈焰来领校服哪里用排队啊？”

　　见一个个都识相地让开了，徐浩明洋洋得意地直接走到前排。

　　此时，人群中几个男生认识冲那边石阶上的沈焰，中气十足地喊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焰——哥——好！” 并附有九十度的鞠躬。

　　看着周围女生包括颜卉身边的王昭昭似乎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颜卉震惊地脑海里只剩下了“牛掰”二字。

　　她纳闷地想着，这种等级的风云人物也是要买校服穿校服的主吗。

　　尚还处于接受眼前事物状态的颜卉，被王昭昭拽去了一边站着，和众人一块安安分分声儿也不敢吱一吱的小鸡仔们站着，归为一类。

　　颜卉不自觉把她十六年来看过的香港码头古惑仔片都过了一遍，电影片里头陈小春叼着根烟，扬起下巴跟他的马仔说——“做、咩啊？”
　　？

　　转瞬间，一道低沉稍哑偏冷调的嗓音将颜卉拉回来，“你们、不是在排队吗？继续排吧。”
　　那有一些漫不经心的、厌厌的语气——他说，你们排吧。
　　天气很热，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沈焰就站着那大有一副好好学生遵纪礼貌要在大家队尾排队的意思，让徐浩明摸不着头脑，“老大......你要干嘛？”
　　沈焰眸子稍敛，分心看他一眼，“排队。”

　　沈焰自回来之后就不太正常，今天早上还说要好好学习，把徐浩明和王嘉旭几个搞得一愣一愣的，无语道，“沈焰你吃错药了？”

　　最受一高学生敬畏、害怕、加尊敬的沈焰可是曾经吃饭不排队、作业有人代写、学校墙任翻、群架分分钟A掉十几号人的一高老大现在和这些普罗大众化为一类排劳什子的队？

　　偏偏人沈焰拖长了强调啊了声，扯着唇问，“校训校规是什么？”

　　“……明德厚学，止于善行？”

　　“恩，所以插队这么没有道德的事我能干得出来？大家该排排，该领就领啊。”沈焰舔着唇理所当然。

　　徐明浩一时被噎住了，和几个人面面相觑。
　　沈焰你莫不是有失忆症，忘了当年是怎么横行一高，又忘了曾经怎么把人揍得哭着喊着要退学的，又忘了自己因为什么被开除的。

　　“有没有下一个买校服的同学！”生活阿姨把小窗开大，扬声喊。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上前。

　　都像怕什么洪水猛兽般怕极了沈焰，并且对一年后沈焰再次出现在一高这件事情，都感到很诧异，纷纷猜测。

　　此时，众人看着一个扎着单马尾女孩儿朝领校服的窗口走了过去，王昭昭还没反应过来，颜卉就已经走到窗口前了，女孩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阿姨，帮我拿三套校服，一套裙装两套裤装。”

　　少女背着众人，小伞裙子下一双肌骨匀称细白的腿。
　　乌黑发丝柔顺松散扎着，声音清浅犹如薄荷，尾音调调稍降，十分吸引人注意。

　　一高女生的校服春夏秋共有两套，一套是星期一升国旗时穿的白衬衫和天蓝色的格子小裙，另外是日常穿校服，蓝色运动束脚校服裤和白色短袖。

　　斯——
　　回想一年前，听说就有一个女生在明知身后是沈焰时没让队，沈焰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目光更是凛冽如冰。
　　后来那女生被吓得哭得鼻涕直流？以后一见到沈焰就绕着走，当时打好的饭都不要了，扔下就走。

　　大家都为这新来的同学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把目光放在沈焰身上，连王昭昭也只能祈祷沈焰做个人，别欺负第一天才来的颜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