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下山》紫菜玻璃心

1、无名男尸1

　　正值七月最炎热的时候，拆迁队推平了刘家村大半的老房子。路旁的老槐树上知了嗡嗡的叫着，扰人心烦，就连挖掘机的轰鸣声也不能掩盖。忽然，正在烤箱一般的挖掘机里面进行工作的陈珍宝发出惊呼声！挖掘机巨大的机械手臂挖出了一个黏糊糊的东西，他皱了皱眉头，原本不愿意理会！但是很快，一股恶臭传了进来，陈珍宝骂了一句，“真特么倒霉！竟然挖到了茅坑！”
　　农村的茅坑大多是露天的，这种拆迁村的老房子更是都是露天茅坑，每当挖到这种恶心东西的时候，陈珍宝就骂骂咧咧；但是又能怎样，只能自认倒霉！
　　老陈干呕了一下，然后指挥着挖掘机的手臂在旁边干燥的泥土里蹭了蹭！就好像走路的时候你不小心踩到狗屎的时候，用鞋底子蹭着地面一样！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不一样！
　　这种恶臭似乎和平常的味道不大一样！
　　他捏着鼻子打算把车窗摇起来，但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那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几乎把他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那是一个人头！
　　一个烂糊糊的人头！
　　陈珍宝大叫一声，推开车门就跳了出去！
　　要知道挖掘机的机室很高，但是再高，也不能阻止陈珍宝的恐惧！
　　很快，警车就来了！
　　现场被黄色的警戒线围了起来！
　　刘拓皱着眉头瞥了一眼眼前严重腐烂的尸体后退了两步，法医徐芳带着口罩正在低头检查。
　　刘拓实在有些反胃，就道：“我去问问那个司机。”
　　徐宝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这里。因为若不是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是很难忍受腐臭味道的。
　　刘拓挑起警戒线，然后走到了外头一面还没有推倒的墙壁旁边，墙上用鲜红的油漆画着一个圆圈，圈里写着一个歪扭扭的“拆”字。刘拓没有在意，因为这个“拆”字写在这里，并不像所有人以为的那样代表着财富；这里只是一个距离城市四十公里的农村，即使拆迁了，这些地皮也不过就是一亩地十来万块钱罢了。很多村民拆迁之后虽然住到了拆迁楼房里，但是实际上生活却不如以前舒服了；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所有的城市都在扩张，建造高楼就需要用地，那这些村庄就成了拆迁的对象。拆迁之后整个村庄的村民被搬迁进一个小区里面，有的时候，几千号人，也就占据一栋高层的地面，可以说是十分节省地皮了！
　　不过这些不是刘拓考虑的。
　　那面墙下蹲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是尸体的发现者，挖掘机司机老陈，陈珍宝。他现在脸色蜡黄，额头上沾着豆大的汗珠，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与恶心之中恢复过来。
　　刘拓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农夫山泉递过去，陈珍宝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喝了也是吐！我缓一缓就行了！”
　　刘拓道：“你刚才那一下，把整个尸体都挖烂了，给我们的工作带了了很大的不便！”
　　“呕！”陈珍宝吐了起来！但是他之前已经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吐得了，只有些酸水。
　　他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抚着胸口，还没有说话，就再次开始呕吐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道：“刘警官，我想回去。”
　　刘拓看着他道：“恐怕现在还不行，你得跟我回去做个笔录。”
　　陈珍宝有气无力地说道：“警官同志，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怎么还要去警局！我现在很难受！”
　　刘拓道：“程序，请你配合。”
　　陈珍宝苦笑了一声，摇头不语。
　　刘拓皱着眉道：“一会儿跟我去趟警局，做了笔录就能回去！要是不舒服，我顺便送你去医院！”
　　陈珍宝摇头道：“去医院就算了！跟你们警察去医院算啥，我可不愿意被人当猴看。”
　　这时徐芳喊了一声，刘拓又皱着眉走过去，见他已经用裹尸袋将尸体收起来了，便问道：“如何？”
　　徐芳将脸上的白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白森森的脸，擦了擦脸上的汗，道：“先不下结论，回去再说！”
　　刘拓不愿意碰触那个裹尸袋，喊来两个警察将其抬走了。他开车带着徐芳和陈珍宝回到警局，徐芳头也不回的去了法医室。刘拓也不在意，徐芳从来就是这样。可以说徐芳是一个痴迷尸体的人！任何的尸体对于他而言没有可怕不可怕的分别，只是可以研究的对象，和猪狗猫没有任何的不同！刘拓是佩服这种人的！因为要做一个法医，首先要具备的，就是非同寻常的心态，或者说胆量。
　　他将陈珍宝带进问询室，然后做了笔录。陈珍宝并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毕竟他只是拆迁队的一个挖掘机司机，无意之中挖到了埋在地下的尸体。
　　陈珍宝说话的时候，仍旧显得有气无力，刘拓记号笔录之后，便让他离开了！但是他要求陈珍宝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以便有任何的情况再向他询问。
　　陈珍宝走后，刘拓并没有离开问询室，他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今年刚刚考进来的助理警员赵桥站在门外。
　　刘拓将笔记本收好，走了出去。
　　“怎么了？”
　　“拓哥，徐哥喊你过去。”
　　赵桥二十一岁，留着利落的寸头，眼睛很大很亮，说起话来还有一点学生气，但是赵拓知道，这个年轻人很上进。闻言，他点了点头，将笔记本交给赵桥，道：“放我办公室吧！顺便帮我到点热水，杯子应该在办公室的桌子上！”
　　赵桥接过笔记本，然后笑着去了。
　　刘拓来到法医师的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他不喜欢这里。
　　没有理由。
　　可能除了徐芳，没有人会喜欢这个屋子。
　　法医室里外两间。外面是办公室，陈设简单，正对着门口的那里放着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白大褂，贴着一张人体内部结构图；里面还有一个白铁门，摸上去冰凉刺骨。
　　刘拓一进去，就微微蹙眉，难闻的消毒水味；但是他从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之中，清楚的分辨出了尸体的腐臭味。
　　徐芳背对着他，正在陈尸台上操作着什么。
　　刘拓在他的背后一米远站定，摸了摸鼻尖，“发现了什么？”
　　徐芳似乎没有听到，依旧低着头；刘拓没有打搅他，而是往后又退了两步。
　　越靠近那个台子，尸体的味道越浓。那种味道，就好像臭鸡蛋闷在被窝里放了三天一样。
　　过了五分钟，徐芳终于回过头来。
　　他把脸上的白口罩摘了，然后将手套也脱了下来。走到水池边仔细的用消毒液洗了两遍手，这才道：“站那么远能看清吗？”
　　刘拓道：“看得清！我就在这里，你说吧！”
　　徐芳笑了一下，白森森的脸映着冷光，就好像一个真正拿着镰刀的死神。刘拓忽然想到了上大学的时候看过的一部日本动漫《黑执事》，里面有一个常年带着帽子，自称“小生”的葬仪屋，有的时候，刘拓觉得徐芳的眼神，就是那样的。虽然徐芳并不会躲在棺材里吓唬人，但是，总觉得不知道哪里有些相似！刘拓觉得可能是他们都干着类似的工作的缘故！
　　徐芳看着刘拓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我是活人！你想的那个是死神；而且，中国是没有死神的。我们只有阴差和黑白无常。”
　　刘拓笑了一下，“你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那你还笑！”徐芳走到一个桌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双干净手套带了，又拿出一个白口罩戴了，然后重新走到陈尸台前，招手道：“过来吧！”
　　“你怎么摘了又带上？”刘拓站着没动。
　　徐芳头也不回地道：“刚才那个手套漏了！而且，我的习惯就是一个小时换一次口罩，你又不是不知道！赶紧过来！站那么远，我说话，你能听见吗？”
　　刘拓闻言，依旧站着没动：“你说吧！我听得见。”
　　“听得见，看得见吗？”
　　“嗯！”
　　徐芳无奈地回头瞅了一眼，刘拓又往后退了一步。
　　“得！我真不知道你这个性子怎么干咱们这一行！这要是见天儿的死人，你还不躲到十万八千里外去！行吧，你是真洁癖，我是假干净！”
　　刘拓笑道：“你是牛人，我不能跟你比。”
　　徐芳没有继续说笑，道：“死者，男，48岁至51岁之间，钝器击中头部，颅内出血死亡。”
　　他用手指戳了戳已经腐烂的胸腔，道：“死亡时间应该是十二个月左右。司机陈珍宝用挖掘机不小心将其头颅挖断，造成身首分离。”
　　刘拓道：“还有呢？”
　　徐芳道：“没了！现在就看出这么多。不过我很奇怪的是，这个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浑身□□，身上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
　　刘拓点头，道：“应该是他死后有人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将他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了！”
　　徐芳摇头，道：“不对！是死前做的！”
　　刘拓吃了一惊，道：“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还活着的时候，就被人脱光了衣服进行身份掩盖？”
　　徐芳继续摇头，道：“这个还不能确定！不过根据我的查验，死者手臂上有干涸的凝血，这说明他被人强行脱去衣服的时候进行了挣扎！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活着的时候，身上不小心留下的淤青。不行，时间太久了！腐烂太严重，想要其他的信息还得再过些时候！”
　　刘拓道：“那你继续，我先出去了！等你有了消息，早通知我！”
　　徐芳转过身去不说话，刘拓便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