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等候》浮石不语

63、艾利的家

　　清晨，阳光从酒店窗帘缝隙透过打在了卿长安脸上，她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睛。

　　唐棠依然窝在她怀里，手揽在她腰上，睡得正沉。与往日不同的是，被子下面的两人几乎是光着的。

　　两人密密地贴在一起，互相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对方。想到昨天晚上，卿长安咧嘴无声笑了，抬头轻轻在唐棠额头吻了一下，手慢慢在唐棠后背轻抚着。

　　可真是个小坏蛋！

　　学得这么快！

　　被卿长安摸得舒服极了，唐棠发出了几声舒服的呓语，动了动，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卿长安看着她的眼睛从懵懂到清明，手不停地摸着她的头发和肩膀。

　　“醒了？”

　　唐棠用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软软地“嗯”了一声，翻了下身体，将头缩进她胸前，磨蹭。

　　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觉出这触感跟平常不太一样，心念一转，就想起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猛地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正好撞进卿长安带着玩味的眼睛里，然后，脸腾地红了。

　　其实卿长安也好不到哪里去，故作镇定而已，可她还是平静地开口了：“喜欢吗？”

　　唐棠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卿长安挑了下眉：“那要不，以后都这样？”

　　唐棠脸更红了，想到那让人爱不释手的触感，实在让他无法拒绝，就咬着唇又轻轻点点头。

　　卿长安眼含笑意，伸手点点她的鼻子：“长本事了，是吧？”

　　唐棠嘻笑，勾住她的脖子，往卿长安好看的锁骨上轻咬了一下。

　　“该起床了。”卿长安捏捏她的耳朵。

　　唐棠卷着被子扑腾两下：“哎呀，身在温柔乡啊，不想起啊。”

　　话是这么说着，但也只能象征性地赖一下床，最终还是麻利地起来了。

　　“哈啰，早上好啊两位。”艾利坐在餐桌前，嘴里咬着三明治，热情地跟她们俩打招呼。除了小念跟小雪，其他人都起来了，酒店服务人员送来的早餐还热气腾腾的。

　　小冰从椅子上扭头：“大姐姐二姐姐，早上好。”

　　唐棠在餐桌前坐下，回道：“早上好。”

　　卿长安看到艾利就头疼，皱着眉头回了个“早”字。

　　接过卡恩递过来的三明治，卿长安先喝了口牛奶。

　　小念跟着喝了口牛奶，正好看到卿长安锁骨处之前被唐棠咬后留下的印记，便指着自己的锁骨问她：“大姐姐，你这里怎么了？都红了。”

　　卿长安扯了块纸，给他揩掉嘴边的奶渍，淡定道：“没怎么，被你二姐姐啃了一口。”

　　小冰“哦”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去了。

　　唐棠装没听见，若无其事地用勺子挖了些沙拉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艾利听到了，被嘴里一口三明治噎了个好歹，狂咳不已，他忙喝了口牛奶压压，说道：“你们，就这么在孩子面前说这个？”

　　卿长安瞥他一眼：“哪个？”

　　艾利又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就开始想，哪个呢？

　　想了半天干脆放弃，反正在他看来，这一家人都不能看做是常人，若是跟他们计较半天，说不定自己会变不正常了。

　　于是他干脆地说：“没事，没有，没问题，吃饭，来来来，吃饭哈。”

　　吃了一会，他又贱兮兮地开口了：“你们家那所罗大兄弟，是什么类型的机器人呐？我昨天问他，他什么也不告诉我。”

　　卿长安头也不抬地回：“无可奉告。”

　　艾利一连吃了几瘪，气愤地做着鬼脸模仿卿长安无声地说了句“无可奉告”，就本分地吃早餐去了。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小念跟小雪才姗姗来迟，小雪大概是还没睡够，看起来蔫蔫的，爬上椅子，兴致不太高地问了早。

　　“小懒虫可算起了。”唐棠一边端了杯最多的牛奶放到小雪面前，一边笑着说道。

　　小雪看着那么一大杯牛奶，很是有怨念。

　　“我想喝羊奶了，这个不好喝。”带着起床气小声嘟囔。

　　小念摸摸她的头：“现在不方便，等回家了，三姐姐回家给你弄。”

　　知道的都明白这两个回家并不是一个意思，艾利也只是听着有些别扭，无心细想。

　　吃完饭，几人商议了一下，决定今天卿长安唐棠所罗三人跟艾利回一趟他家，打包收拾东西。

　　剩下几人就先留在酒店，无聊了可以去附近逛一下，但卿长安特别叮嘱了小念，不能再做引人眼球的事了。

　　分配好任务，四人就出发了。

　　艾利看起来对所罗很是好奇，总是时不时捏捏所罗这儿，那儿的，一路上就没个消停。

　　所罗在外面不能说话，也不好拒绝他，只好默默忍受着。

　　艾利的住所稍微有点远，四个人在网上约了辆车，司机是机器人，上车后机器人就驾驶着汽车，平稳地朝终点方向驶去。

　　艾利看着司机座位上一板一眼，完全按照程序设定行事的机器人，又看看所罗，实在想不清楚所罗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又想到自己的妻子，那时不知怎么的，他的妻子竟然开始主动与他交流了，就在他还没弄清原因，深陷这种新奇的爱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他的妻子就离他而去了。

　　汽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停下了，机器人提示付钱，艾利打开车门，飞快地蹦下去，在车外伸展着胳膊腿，卿长安跟唐棠面带无语地看着他。

　　机器人司机仍然在提示付款。

　　艾利嬉皮笑脸道：“别看我啊，我已经被你们买下来了，吃穿住行就都得你们负责，车费我可付不了啊，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唐棠付了款，几人一下车，就看到面前一片老式小区楼房。艾利带着他们进了小区，七拐八拐进了一栋楼。楼道里昏暗无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

　　艾利一边走一边说：“我住在四楼，没法坐电梯，就麻烦你们抬抬腿，不要计较啊。”

　　几人不搭理他，他自己也能自言自语得欢快。到了四楼，他在一扇门前停了脚步，摸了衣服上好几个口袋才掏出一把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艾利一边把他们往家里请，一边说：“家里稍微有点乱，没来得及收拾，你们将就坐。”

　　卿长安跟唐棠看着无处落脚的房间，各种各样的金属器材，还有乱七八糟的衣服四处散落着，觉得可能将就不了。

　　艾利一蹦一跳地进去了，单脚立着回头看他们：“进来呀，站那干嘛。”

　　看他们还没有进来的意思，又一蹦一跳回来，为他们开辟道路。

　　“瞧瞧你们，瞧瞧，怎么着，还嫌弃我。”他弯腰，将堵在道路上的东西往两边划拉，一路开辟到沙发旁，然后他又把堆在沙发上的衣服往旁边一推，弄出一块空地来，对他们说道：“好了，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水。”

　　“哎呦，家里杯子放在哪了？”艾利一边嘟囔一边四处忙碌着，卿长安跟唐棠挤坐在沙发一小块地方，实在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地上有许多金属物品，有些是工具，有些是机器人残肢，还有各种各样的电线。

　　说起那些工具，卿长安认得一些，因为在学校的实验室里也有。但是她记得，这些东西都很贵，个人很少有买得起的，看艾利这里这么齐全，估计能弄一个实验室了。

　　就光这一屋子的装备，把艾利这个人拉回去也值了……

　　墙上贴着一些海报，不过都旧的不行了，一些字都不清楚了，唐棠看着一张海报，指着上面五个人中最中间的一位给卿长安看。

　　“阿圆，你看，那个人像不像艾利先生。”

　　卿长安看着海报旁边有些模糊的简介：XXX公司精英团队。那个公司卿长安听说过，是现在的机器人公司巨头之一，总部就在阿尔莫星球。

　　中间很像艾利的那个人头旁边，标志着“首席科学家艾利克劳恩”一行字，海报下面标志的日期竟然是四十年前。

　　据艾利说，他在二三十年前就落魄了，一直到现在，那时候唐棠还没出生，卿长安也很小，艾利的事那时候再闹得怎么沸沸扬扬，过了这么些年，也就这么平息了。

　　两人看着海报，那上面的艾利克劳恩高昂着头，站在最前头，衣冠整洁，意气风发，与现落魄邋遢，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的艾利截然相反。

　　“我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杯子。”他弯腰，把两杯水放到两人面前，就在他弯腰的时候，口袋中一个物体掉了出来，被所罗看见了，屈膝伸手接住了。

　　“放心喝吧，我把杯子都刷了好几遍，哈哈。”艾利干笑着，把沙发上衣服又推了推，空出个地方，坐下了。

　　“艾利，杯子要用洗洁剂刷哦。”所罗突然莫名其妙吐出一句话，声音柔和得不像样，把三人吓了个不轻。

　　卿长安跟唐棠被吓是因为所罗的语气，而艾利却是激动得嘴都抖了。

　　所罗举起手，晃了晃手中的方形物体，说道：“刚刚从你口袋里掉出来了，我接到，听到你说的话后，它就让我说了那句话。”

　　艾利摸了摸口袋，脸色一变，就想要把智脑抢回来，但明白所罗说的话后，他又阻止了这个念头。

　　“你、你是说，它让你说的？”

　　所罗点头。

　　艾利颤抖着手，哆嗦道：“它是……怎么让你说的？”

　　“不知道，我拿着，就能知道里面的信息。”

　　“你等等，你等等。”他脑中突然冒出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艾利飞快地走到房间一处，拿了个仪器，又随地拽了几根电线，跑到所罗面前就开始捣鼓。

　　他把几根线连在仪器上几个地方，又把几根线的另外一头拧紧了，递给所罗：“大兄弟，你捏着这头。”

　　卿长安跟唐棠两人有点懵，但看到艾利脸上激动的神色，也很识时务地没有出声打扰，只静静地看着。

　　“所罗大兄弟，你能不能把这个里面的信息传到这里面。”艾利眼巴巴瞅着所罗。

　　所罗捏着那头电线，又看了看手中的智脑，问：“怎么传？”

　　“那我还用得着问你吗？你刚刚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

　　“不知道，是它让我说的。”

　　艾利气死了。

　　他就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所罗一个机器人，他怎么会懂得数据传输？

　　他又看了看自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拧的几根线，简直了，他脑子是坏掉了吗？

　　“你想要里面的信息？我可以，嗯，复制一份给你。”

　　“算了，不行就不行吧。”

　　两个人同时说了一句话。

　　艾利后知后觉，过了一阵子才理解所罗的那句话，一起一落，现在再起的心情又开始让他激动了。

　　他挪到所罗面前，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所罗大兄弟，你刚刚说什么？”他指着那个智脑，“你可以，把里面的资料复制给我？”

　　所罗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可以。”

　　艾利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可他好像毫无所觉，一只手扶着所罗肩膀，一只手指着他，扭头对卿长安唐棠说：“你们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说，能复制给我。”

　　后面几个字他说得磕磕绊绊，吭哧吭哧的，唐棠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哭能哭成这样，一边咧着嘴，一边眼泪不停地往下滴。他到底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唐棠想。

　　卿长安眼光闪了闪，站起身，走到所罗身边，把艾利与所罗隔开了。

　　“艾利先生。”卿长安说。

　　艾利哽咽：“卿、卿小姐。”

　　卿长安又说：“我们帮你，是有条件的。”

　　艾利低下头，用袖子抹着眼泪：“您、您说，只要我能做到，我、我一定照办。”

　　“我要你，一生为我们家卡恩所罗服务，我完全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也清楚卡恩所罗的特殊性，我只是需要一个精通机器人维修的科学家，还有一张能保守秘密的嘴而已。”

　　“作为交换，我让所罗把这里面的信息给你拷贝出来，怎么样？”

　　艾利一刻也没有迟疑，连声道：“我愿意，我非常愿意，没有艾美的日子，我连个最基本的人样都没有，只要艾美能回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艾美大概就是他口中的机器人妻子了。

　　“好，那就成交，我相信艾利先生的人品。”

　　卿长安伸出手，艾利将自己的手擦了擦，与她握手，至此双方达成了一致的交易。

　　“这样好吗？”唐棠在卿长安耳边问道。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各取所需，你看出艾利先生有一点不愿意的表现吗？”

　　唐棠看着正兴高采烈将一个全新机器人智脑往一个仪器里插的艾利，看起来确实很高兴。

　　“所罗大兄弟，你准备怎么复制啊？”艾利双眼亮晶晶地，把前期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了，静等所罗发话。

　　所罗看了他一眼，张嘴，把那个坏掉的机器人智脑塞进了嘴里，咯嘣几下，嚼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艾利看傻眼了，气急败坏。

　　他刚想上去跟所罗拼命，所罗嘴巴动了动，“噗”一下吐出了个奇怪形状的金属物体，正是被他嚼了的机器人智脑。

　　艾利抡起拳头，所罗说：“你还要不要？它现在在我脑子里。”

　　艾利往所罗脑袋上抡的拳头，硬生生在半空中拐了个弯，把自己弄了个趔趄。

　　“所罗大兄弟，你要怎么做提前跟我说一声，这样一惊一乍的，我受不了。”

　　所罗没理他，走到那个插着新智脑仪器的插口处，手指渐渐变化成与插口相吻合的插头，严丝合缝地嵌了进去。

　　“好了。”所罗拔出插头，对还在发着呆的艾利说道。

　　艾利愕然：“这就好了？”

　　“嗯。”

　　艾利一边查看新智脑里传入的数据，一边问：“所罗大兄弟，你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我觉得可以，就做了。”

　　众人：……你觉得你觉得，你觉得怎么那么厉害呢？

　　“数据怎么能这么完美的输出来呢？我修了那么多年都没修好，这是为什么呢？”艾利喃喃。

　　可没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他小心翼翼地把新智脑拔下来，贴身收好，想着之后再买个机器人躯壳，把智脑安上，那他的艾美就能回来了。

　　光想想他就很激动，恨不得立即去买，可现在不可以。

　　想到这里，他跑到一个角落，抱了一堆东西过来，对所罗说道：“所罗大兄弟，你们之前买的那一套仿生皮肤，是我的第一代产品，那个还有点缺点。”

　　他拍拍抱过来的一堆东西，又说：“这里面有我开发的几套三代产品，已经几乎与人类皮肤无异了，作为答谢，我把它们送给你们。这里面还有一些眼睛啦，声带等一些小玩意。”

　　这本来都是为他妻子研究的，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不过……现在也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好了，我已经别无所求，接下来卿小姐唐小姐想怎么安排，我全听你们的。”说完，他认真地朝几人鞠了一躬，脸上是少见的一本正经的神情。

　　卿长安跟唐棠对视一笑，便开始算计。

　　“艾利先生，把你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回酒店。”

　　艾利找了个小包，随便塞了几件衣服，又拿了一些很小的精密零件，开心地拉上拉链，说道：“走吧。”

　　这跟卿长安想的不太一样。

　　“这地上的这些仪器，工具呢？你不带走？”

　　艾利笑道：“这些东西太多，也太沉了，我们不是要去其他星球吗？坐飞船本来就贵，再拉上这些，我怕会给你们造成负担。”

　　“卡恩跟所罗的维修任务，我用这些就够了。”他提着书包晃了晃，示意。

　　卿长安微笑：“艾利先生不用担心这个，我们有办法。”

　　她走到一台仪器面前，问：“这个还能用吗？”

　　艾利点头：“能用。”

　　唐棠扬头，朝所罗示意：“所罗，装吧。”

　　所罗走到那台仪器面前，身前开放出一个圆形黑洞，黑洞正通往飞船仓库。

　　所罗抡起胳膊，将那台仪器往自己身体里装。

　　艾利目瞪口呆。

　　卿长安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艾利先生，我们有自己的飞船，不用租。”

　　艾利指着所罗：“他、他、他——”

　　卿长安微笑，点头：“所罗就是飞船啊，不是机器人。”

　　这实在太惊悚了。艾利心想。

　　唐棠本想用自己的空间能力的，但想了想，那个好像更加惊悚，就先算了。

　　几分钟后，他看着几乎空了的家里，又看看四周把机器硬生生从墙上抠下来时留下的窟窿，还觉得似乎是在做梦。

　　坐车回去的路上，他还觉得自己脚下一深一浅，好似在云端。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将来的日子肯定会非常精彩，可转念一想，那样倒也好，他已经颓废了这么些年，也该重出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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