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时等候》浮石不语

41、所罗

　　飞船不见了！

　　怎么可能！

　　踟躇了一会，唐棠便沿着巨大凹陷的边缘往下摸索，那么大一艘飞船，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没了。

　　卿长安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唐棠身后也下去了。她从来没有过问过这艘飞船的事，但也知道，这艘飞船对唐棠来说，很重要。

　　卡恩没有下去，为了照顾两个孩子，他就在巨大凹陷的边缘处坐了下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看着唐棠有点慌乱的身影，卿长安在后面看得有点担心：“阿棠，小心一点，这里碎石头太多了。”

　　唐棠嗯了一声：“你也小心。”

　　两人花了好一会儿才下到下面较为平坦的地方，说是平坦，但碎石块也是不少。

　　唐棠站在底部往四周看，确实，根本找不到飞船一丝一毫的影子。

　　唐棠对卿长安说道：“阿圆，帮我找找，看看有没有飞船金属的碎片之类的。”

　　卿长安点了点头，就朝着与唐棠相反的方向去找了。

　　唐棠本来想用土金星元力查探一番，她的星元力是可以检测到土里的金属物质的，但这里的石块所含的金属矿物质太多，根本查探不出来，她现在也无法辨别金属的种类，只能放弃。

　　俩人仔细搜寻着，一个角落也不放过，在过去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唐棠听到了卿长安在喊她，她便急忙走了过去。

　　“阿棠，这边。”

　　指着地上从石缝间露出的一小块光滑的金属面，卿长安说道：“我刚才摸了一下，感觉像是飞船材料，但还不确定，你看看。”

　　唐棠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裸露的一小块金属面确实是飞船上的金属，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应该是，但有点奇怪。”唐棠伸出手摸了摸那块金属面。

　　突然，地底传来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声：“指纹认证成功。”

　　然后那块金属面周围的石块隐隐颤动起来。

　　“小心！”卿长安胳膊一揽，拖着唐棠往后放退了好几步，只见原来所站的地方嘭的一声，冒出个东西来。

　　唐棠仔细看了看，那东西是个人，确切来说，是个金属人，浑身上下泛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的人，此刻他正坐在那里，好像有点呆呆的。

　　金属人不像卡恩那样，从外表上看是一个零部件一个零部件拼起来的，这个金属人浑身上下身体线条很流畅，像是由一大块金属直接雕刻而成的一样。

　　金属人动了动，那跟身体一样颜色的眼睛动了动，直直地朝唐棠看了过来，然后唰站了起来，在他周围的石块又一阵四处散落。

　　他迈开步子，朝唐棠走来，泛着金属光泽的嘴巴开口说道：“主人，我是所罗号飞船，请下达您的指令，我将带您前往指定地点。”

　　唐棠傻眼了，她知道飞船有可能会变成人形，但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像，而且还变身很成功？

　　卿长安看着她，她看着卿长安，一个是不解，一个是惊讶。

　　“你真的……是所罗号？”伸出一根手指头，唐棠戳了戳所罗号的胳膊，还挺柔软，除了颜色不一样，简直跟肌肉差不多了。

　　金属人面无表情，与身体颜色一样的眼珠转了一下，由于角度变换而泛出金属光泽：“是的，主人，我随时可以变回原来的形态，您需要检验吗？”

　　“额……不需要不需要。”

　　之所以是人形，也是在前面设计的时候进行了程序设定，如果程序设定变换成其他物品，是不是也可以呢？

　　这所罗现在的形态，让唐棠看着有点不习惯，如果更可爱一点就好了。

　　早知道当初她就研究研究设计图，给改改了。

　　记得设计图上说过，这最后一步就是与空间流态金属融合，既然醒了，那说明这艘飞船应该是彻底完工了吧。

　　略一思忖，唐棠还是想确认一下，便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可以飞了，我的意思是说，你已经是个完整的飞船了是吧？”

　　“是的，所罗号可以随时启程。”仍旧面无表情冷冰冰。

　　跟卡恩这个机器人待时间长了，一时间面对这么个冷硬的差不多也是个机器人的人，唐棠觉得很不适应。

　　“阿圆，这个就是，就是之前的飞船，至于它怎么变成这样的，这个很复杂，我也很难讲明白，你只知道它是飞船就行了。”

　　看了看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的卿长安，唐棠低下头小声说道。

　　当初往智脑里传资料的时候，她没有把关于这艘飞船的资料传给大家，因为这是爸爸这些年来的心血，资料后面爸爸也说明了这艘飞船的宝贵程度，不能轻易让他人知道。

　　现在她向卿长安这样说，就相当于坦白了之前对她有所隐瞒，她担心卿长安会生气。

　　卿长安虽说不明白飞船为什么会缩到这么小，但之前确实被这种技术震惊了，大脑接收的信息有点多，所以她才不说话，看到唐棠现在这副内疚的模样，她也明白了唐棠在想什么。

　　扶着唐棠的肩膀，卿长安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阿棠，这种技术谁都不要告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包括我，明白吗？”

　　“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要告诉，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看着卿长安紧张的脸色，唐棠严肃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再次看向金属人，唐棠说道：“那你以后就叫所罗吧，也不要叫我主人，直接叫名字就好。”

　　所罗点了点头，说道：“所罗明白。”

　　“那我们回去吧，卡恩他们该等急了。”

　　说完，唐棠拉着卿长安就往回走，所罗就像个保镖一样，跟在唐棠两步外，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用力。

　　现在这个情况下，唐棠的心绪格外复杂，所罗既然已经醒了，那说明他们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一想到这个，唐棠内心既激动又恐惧。

　　激动的是，她可以去找自己的父母了。

　　恐惧的是，她已经十几年没有离开过这里，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她实在没底。

　　还有就是不舍，不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这么久的家，这颗星球上，有过她所有的成长经历，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她的脚印。

　　出去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爬到之前所在的地方，卡恩正盘腿坐在那里等她们，两个小孩子已经在他臂弯里睡着了，两张小脸上现在满是安心的神色，就是灰扑扑的，看着很是狼狈。

　　唐棠低头看了看自己跟卿长安，身上又是汗又是土的，也没好到哪里去，便赶紧催促着几人回家去。

　　卡恩看到了所罗时虽然很诧异，但也没问什么，所罗现在就是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只会听从命令，执行命令，一声不吭地跟在唐棠后面。

　　本来唐棠想替卡恩分担一下，将小雪抱着，卡恩拒绝了，一边一个抱着小心谨慎地走，不想惊醒俩孩子。

　　回到家叫醒两个小家伙给洗了澡，唐棠跟卿长安也都清洗了一下，这才发现已经快天黑了。

　　想到午饭还没吃，现在又放松了下来，几人肚子顿时响起了声音。

　　“我去做饭。”看到卡恩还守在两个宝贝蛋旁边，唐棠只得去做饭了。

　　卿长安也走了过来说道：“我来帮忙。”

　　所罗亦步亦趋地跟着唐棠，就连在厨房边上也紧跟着。

　　唐棠忙着，并不能分心去管他，只好随便开口问几句话。

　　“所罗，你现在这个形态，耗费能量多么？”

　　她怕还没等小念醒来，所罗就将能量耗尽了，到时候就一辈子也别想出去了。

　　如果耗费能量多的话，就强制它关机，让他闭嘴好了。

　　虽然有点不善良，人家这么忠心耿耿，亦步亦趋的。

　　“不多，维持日常形态只需吸收光能就好，不会耗费飞行能量。”

　　唐棠犹豫了一下，最终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那如果让你飞往阿尔莫星球，能量够吗？”

　　所罗快速计算着从这里到阿尔莫星球的距离，说道：“当然可以，还够飞行两次的，就算能量不够，靠吸收光能也能飞，就是很慢。”

　　唐棠点了点头，不说话了，所罗也跟着沉默了。

　　卿长安在旁边听到了，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去阿尔莫星球和学院星球的距离，发现阿尔莫的距离更远一些，就算再从阿尔莫星球去学院星，那能量也绰绰有余了，即使不够，到外面了也有许多能源补给站，不愁到不了她想到的地方。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小念的沉睡时间。如果不考虑小念的话，他们随时可以走，但是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抛下小念自己走的，因为他们是家人。

　　对于唐棠来说，从七岁到十八岁，她等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长到她对于外面的世界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这反而使她不那么期盼着出去了。

　　她等得起。

　　小孩子心情不久就恢复了，先前小冰小雪两人还吓得要命。回到家不久，大概是觉得安全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现在他们对于家里出现的所罗感到很好奇，在饭桌上总是悄悄打量这个新来的人，至于卿长安，倒是跟往常一样，没什么表示。

　　卡恩已经知道之前那个大动静是所罗搞出来的了，不知道是不是唐棠的错觉，她总觉得卡恩有点不待见所罗。

　　在饭桌上，卡恩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所罗，那仿真眼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在所罗身上剜几个窟窿。

　　所罗依旧站在唐棠身后，无声无息的，让唐棠很不自在。之前她也对所罗说过，不要一直跟着她，可所罗以唐棠是他主人为由，拒绝了。

　　想了想，唐棠抬头看着正在给小雪夹肉的卡恩说道：“卡恩，我能不能拜托你个事情？”

　　卡恩头也没抬：“当然可以。小雪，不可以挑食，看你哥哥吃得多香。”

　　卡恩现在简直是孩子奴。

　　“那个，卡恩，你的程序当初被我修改的那些步骤，你现在还记得吗？”

　　她实在不习惯有这么个冷冰冰的所罗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

　　“当然记得，现在我都可以自己编程了，唐棠问这个干什么？”卡恩终于放下了筷子，正视起这个问题。

　　卿长安隐隐知道唐棠想要做什么了，也放缓了吃饭速度。

　　唐棠指了指身后的所罗：“你能不能教教他，步骤太多，我都忘记了，他这样，我实在不习惯。”

　　“哦～～”卡恩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声音尖尖的，将目光看向了僵直站在那的所罗。

　　所罗像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似的，还是一动不动。

　　仿真眼的目光又转回到唐棠身上：“可以，大概需要四五天时间。但我不知道他听不听我的话。”

　　清了清嗓子，唐棠向所罗下达指令：“所罗，接下来几天，你要跟着卡恩学习，卡恩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所罗本就站得很直的身体更加直了：“明白，主人。”

　　卡恩的仿真眼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作为一艘还没有出厂的飞船，所罗是没有登记过的，简而言之，是相当于飞船中的黑户。

　　所有的机器人跟飞船，在出厂前必须安装一个程序作为登记注册，这样它们才有资格在星际间存在。

　　而卡恩是则是登记注册过了的机器人，在星际联合国中是有记录的，不过这一点，在卡恩能够自我进行程序编辑的时候，已经将那个软件破解了。

　　因此，虽然无法与外界进行联系，但无声无息间，机器人档案的某一处，卡恩的档案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世人永远也无法明白，机器人会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无聊消遣的结果。

　　在答应了唐棠的建议后，卡恩果然尽心尽力，竭尽所能去教所罗如何变得更像一个人。

　　所罗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在看到所罗开始逗小冰小雪的时候，唐棠就知道，所罗已经渐渐向人靠近了。

　　只不过这个渐渐……貌似也不太对。

　　这所罗，被卡恩教的，话好像有点太多了，而且，还有点傻。

　　“卡恩，你不觉得，所罗看起来有点活泼过头了？”

　　在某一天，唐棠想着时不时捏着怪异金属音哈哈大笑的所罗，再联想一下所罗刚刚出来的时候那冷酷的样子，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金属音的笑容简直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