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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完 ...

  •   谢君生曾在烽火台上笑言:“总说江山如画,如此看来,这画师的画技未免太差了点。”语罢,点燃万里狼烟。
      如今,已是天下太平。而这天下,却再无谢君生。

      一、桃落阁前的乞丐的
      人坐花中。
      花落满衣。
      那是帝京肆中最为热闹的去处,往来皆是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达官贵人。
      一座三层高的碧瓦高楼,似乎生来就是那样不凡,与之比邻的商铺莫不黯然失色。
      楼门上挂着的漆金牌匾上写着三个潇洒清逸的大字:桃落阁。
      站在风口处,能嗅到那香而不腻的脂粉气。
      再走近一些,就能听见那莺啼燕语,行者皆暗叹好一个温柔之乡。
      桃落阁前有一株高大的桃花,出奇的是那桃树长到与楼一样高时就不再长了。
      枝叶倒是越来越繁茂。正值桃花开的时节,烂漫的桃花几乎覆住整座桃落阁。
      而无论风雨晨昏,那花底下总坐着一个人,或者说,坐着一个乞丐。
      这约摸十八九岁、一身脏污的乞丐安安静静地坐在花树下,有人怜他时扔下几个铜板,也不见他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大概已被着困苦的生活麻木了身心。
      桃落阁里一个扫地的小丫头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天天给他送来饭菜。而他虽然领受了,却从来没有开口言谢。
      他大概是个哑巴吧。
      小丫头眼中写满怜悯,在她这个年纪并不懂什么爱恨情仇。
      这时街角一阵轻尘扬起,却是一人鲜衣怒马而过,身后跟随十八轻骑,显然是哪家皇亲贵胄出游归来。
      “那个是宇文家的少主吧!”行人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这次宁国公主隔帘选婿,希望最大的就是他啊!”
      “说起宁国公主,当年不是和——”
      “嘘——”一个老者止住那将要出口的话,以防招来横祸。但这老者自己静默了半天,又黯然一叹,“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是不能提,只不过提起来让人伤心罢了。不过,还有几个人记得呢。”老者饱经沧桑的脸上浮起一抹让人心酸的笑,转身一步一顿地离去。
      众人莫名地对望一阵,也各自散开了。
      坐在树下的少年仰头,任花瓣落满在破旧的衣衫,那安静的眼里映出满目春光,却是寂落而哀伤。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来,背对着桃落阁慢慢地走了开去。
      桃落阁里的小丫头从未见过他起身离开,一时有些心慌,慌忙跑上去扯住他脏污的衣袖。
      张口欲问,又想起他不能言语,一时手足无措,僵持在那里。
      少年朝她露出浅淡的笑,轻声说:“没事,我去去就回来。”
      小丫头立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松开了,怔怔地看着他离去。
      原来,他不是哑巴。
      他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二、隔帘选婿的公主的
      清风如水。
      琴声如缕。
      那女子坐琴前,反复拨弄的却是同一曲《清平调》,在喧哗不已的闹局中求得一丝清净。
      隔着轻纱,外边有人正切磋着剑艺。
      由于是只求胜负不分生死,刀光剑影中也就少了几分杀戮之气,多了些光风霁月之感。
      再来,持剑的人都是俊逸潇洒之辈,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宁国公主是梁帝的胞妹,两人自小无猜无忌,梁帝登基后更适于口亲封她为‘宁国’。就连择婿这样的大事也任她一拖再拖,实在拖不过了,也顺她的意让她坐于帘后亲自挑选。
      其中一人正是那骑马过世的宇文家长子。闻人世家的先祖是大梁开国功臣,历十代而荣宠不衰,在朝、在商都有极大的影响力。
      不过,以公主的身份以及梁帝对这个胞妹的爱护,倒不希罕着显赫的背景。
      难得的是历来重文不重武的宇文家居然出了他这个奇才。
      他十六岁就在武试中夺冠,十九岁已得少将军之职,前程可谓不可限量,而他仰慕宁国公主已有十年之久。
      无论是身家背景,还是此情此心,都值得公主托付终身了。
      宁国公主却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开头去,望向人潮熙攘的长街。
      尤记那人最厌烦虚情酒宴,往往布衣入市,斗酒斗歌。甚至化身乞丐,乞讨街头。
      这样的他,世上可有人识得?世人只见那一角翩然青衫罢了。
      当年那人青衫磊落,浅笑风流,曾与她赌琴江上,指落有清风明月应声而生,何等的风雅过人。
      他说,我若赢了,但求一见公主素颜。我若输了,任凭公主处置。
      那日他已如愿,而今,她却再难如愿。
      一别难见。
      青衫,青衫,他偏爱青色,一般青色都显寒微,在他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清贵。
      起初谁也不知那份从容悠然的贵气从何而来,直到他的身份披露,众人才恍然了悟。
      当然,了悟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他从一开始就已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谢君生,这一世是为谢君两家而生。
      只是当年谢、君两家被遗忘得太快,才没有人将这个名字与那威慑六国、位比王侯的两大家族联系在一起。
      也万万没想到,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是从当年那一场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唯一的幸存者,他的身上背负着那样深那样沉的痛与责任。
      可惜终其一生,谢君生也没能将谢君两家的荣耀要回。
      宁国公主轻拨琴弦,发出两声哽咽似的断续琴音。
      楼外旭日流金,长街披着一层金灿灿的光芒,路上行人的面目有些朦胧。
      亦真亦幻之间,一人静静走过,他布衣草履,却干净整洁,在锦衣华服间穿行,那么安静,又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的步履缓慢悠然,似乎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从容。
      宁国公主指下的琴弦猛然断开,她却顾不得指上钻心的痛,扯开帘幕跑了出去,跑下楼,跑过长街。
      什么娴雅仪态什么公主身份,此刻全然不顾了,只想着要再快一点。
      要不断地跑,不断地跑,只想着这此一定要跑到他的身边,这次一定要狠狠抱住他不让他走开。
      抓、抓住了……
      青青的衣角,依旧是当年的闲淡柔软。
      她不敢抬头,只因阳光太过耀眼,只因害怕失望。
      她侧开脸,用断断续续的声音朝追来的女官道:“告诉皇兄,驸、驸马人选定了,就是……他。”
      宁国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还紧紧抓住那片衣角。
      她低下头,似乎费尽全身的力气才将手指一个一个松开,虚弱地一笑,“我先回府了。”
      即使是影子,也要牢牢地抓住。

      三、台上台下的戏子
      薄田半亩。
      草屋三间。
      礼官甚至没有去查这身份,因为没有人有功夫捏造这样一个寒酸的背景,令人欣慰的是这个身份至少清清白白。
      若是换了个不堪的身世,梁帝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君楚,身为秀才的父亲早逝,母亲是农户女儿,继承了半亩薄田,三间草屋。
      初闻宁国选了个出身低微的驸马,梁帝心中不是没有反对的。
      但看到这准驸马爷时,手中的笔却已写下赐昏诏令。
      纵使朝中反对声迭起,也被这位年轻的帝王强势压了下去。
      那神态,那行容,忘不了的……也许不止宁国公主一人吧。
      当梁帝入座,宁国公主的婚宴才真正开始。
      驸马爷君楚虽然出身寒微,言谈举止却是无可挑剔。
      本就气度从容的他一番梳洗后与公主立在一起,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瑶台璧人。
      因此除了闻人家的少主一入席就埋头灌酒之外,总算是宾主尽欢。
      此时喜气正浓,忽然有人传报畅春园的人已到场。
      要知道这些年来畅春园声名鹊起,有名的伶人是从不出园演出的,连天子寿筵也请不动,所以这回公主府发出邀请完全只是意思一下。
      不想畅春园居然应了,还是最为出名的伶人沈云亲自到场,这面子不可谓不大。
      宾客皆注目那布幔后的戏台,都想一睹名伶风采。
      戏台上的大红布幔缓缓落下,那沈云怀抱素琴,竟是一身清雅淡逸,未作任何装扮。
      公主府的人也满心茫然,不知沈云有何打算。
      只有宁国脸色一白,怔怔地听他扬琴念出:“古今豪杰已被传唱万遍,这一回喜逢公主盛宴,强唱些新意讨人欢颜。当年有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一介书生初为太子之师,吟诗作赋又成新曲,琴棋书画那是样样在行。”
      那琴声悠悠,念白朗朗。明明清晰如话的一段,却勾得人心一阵恍惚。
      “却说书生与将军意气相逢,从孙子兵法一路往下,那是信手拈来,奇计百出。两人并肩沙场一时无双。那书生借箸谈兵,言笑杀敌,他道男儿当束发从军,他道男儿当杀敌万里,”
      沈云十指飞纵,指下风起云涌。在场不少从沙场走过的老将都忍不住击案而起,仰头饮尽杯中清酒,却嫌这酒不够烈不能尽曲中之意了。
      “可惜书生之身,无以为继……”蓦然,琴声归寂,满堂皆静。
      “今日,沈云才微,学不来满腔豪气,亦弹不出剑歌悲壮,聊以一曲《凤求凰》,贺公主新婚。”
      身穿凤冠霞衣的宁国公主脸色本已惨白,此刻更是浑身一软,倒在了随行的嬷嬷身上。凤求凰、凤求凰,那日江畔初见,那人青衫闲淡,那一曲凤求凰悠悠满江……
      那日,也是一曲《凤求凰》!
      难怪沈云会来,他与那人本就有过命交情,她原是那人的未婚人,沈云怎么会看着她嫁与他人而默不作声呢!
      沈云怎么会容忍,那人泉下寂寞,这些人却、这些人却快活无比呢!
      沈云冷冷地看着手忙脚乱的众人,心中却是悲戚难忍。
      不期然地对上一双安安静静的黑瞳,正是新驸马,他静静地站着,触及沈云的目光便微微一笑,不嗔不言不怨不怒。
      看着胞妹昏倒,梁帝惊怒非常,转头望向沈云时神色已有几分阴沉:“沈云,如今你可如愿?”
      “我已无愿。”沈云抱琴慢慢走下戏台,走出公主府,余声轻飘淡远。
      早已无愿。

      四、桃落阁上的花魁的
      今夕何夕。
      桃叶桃花。
      桃落阁前的桃花仍是烂漫如初,立在花下的人却是另一番光景。
      金冠华服,玉绶环佩。不改的是那抹笑,浅极淡极,便带上了几许清寂。
      “你我同为驸马,你心中的苦楚我都清楚,不过你咬牙忍一忍,等有了权势,桃落阁里有的是可人的姑娘。”说话的人长得的确很不错,难怪能得长公主青睐,成为当朝驸马。“如今宁国公主病了正好,我先带你来见见世面。”
      那日宁国昏倒后就生了一场大病,这几日君楚只见过她一次。
      那时她还昏昏沉沉,说着些迷糊话,旁人是听不清的。
      他这个驸马做到这个地步,可以算是名存实亡了。
      所以今日大驸马带着他来桃落阁,也是不忍见他消沉。
      这时楼上传来一个叹息。
      这一叹,仿佛有万种迤逦情思在里面。如情人之幽叹,又如知音难寻的遗憾,又或者对流光、对红颜、对英雄……
      但凡深深埋在心底的追思,都被这一声叹息幽然勾起。
      君楚那寂然的眼里也出现了一丝裂痕,只不过稍纵即逝无人发现。
      “楼下的是君楚公子吧,或者该叫一声,驸马爷?”那声音清极转楣,只听这一声已是醉人。若能一见,想必是毕生难忘的。
      君楚未曾答话,已有人惊叫出声:“无双,息无双!”
      息无双正是桃落阁的主人。每年花魁争妍,她根本不必展示任何才艺,只需施然走出,那满场的目光便不能再移开。
      到后来,她已是万金难见,而那见过她的人,则必定为她痴迷不已。
      “驸马爷,请上来一见吧。”此语一出,又是满室哗然。
      众人投往君楚身上的目光已是又羡又妒,恨不得息无双唤的是自己。
      君楚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直至走到桃落阁的第三层,他才轻轻地笑了,那笑中有几分难得的愉悦:“好久不见,息姑娘。”
      好久了啊。那人,已经消失那么久,却好像仍在昨日。
      当年茫然地跟着和自己一样一身脏污的那人走上这铺锦缀玉之地,心中的震撼无以言喻。
      当那人回头朝自己微笑着说:看到了吧,这世上其实没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
      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更宽更阔,看到的一切也更深更远。
      可是,那人却突然不在了,不在了。
      “我倒是天天看到你。”息无双开口打断他的出神。
      窗外月色流辉,微风拂动花枝,吹入几瓣桃花。
      她本是倚窗而坐悠悠地看着,转过头时,眸光却微冷。“就在楼前,就在花下。”
      “是吗?那息姑娘找我是有事?”
      “当然是有事,当然是有事和你谈!关于,驸马的事情!”息无双目光冰寒。“关于与他有故交的你,怎么会去娶宁国公主。”
      “那个与他有婚约的宁国公主。”
      “那个几乎等于害死他的王族里的宁国公主。”
      君楚坦然地与她对望:“荣华富贵,如花美眷,谁不动心?”
      “谁都会动心,但你不会。”息无双微微一顿,“否则你在桃落阁前那个多个日日夜夜,又是为了什么?”
      “人心是会变的。”
      息无双心中不知是悲是戚,只觉此刻百感交加,唯独痛字历历在心。
      既然无论如何都不会满意,又何须再追问。
      再过几年,又有几人还记得谢君生?
      如今,不过是提前了而已。她揉揉额角,心中倦然,“你回去当你的驸马,回去罢。”
      君楚轻轻闭目,走下楼去。
      息无双转眸望着窗外,一夜无眠,又是好风如水,好月如霜。

      五、闹局安立的丞相的
      春日街头。
      童声朗朗。
      “老父积福儿作孽,怪事一件又一件。丑枝长出金玉叶,乞丐当了驸马爷。”
      不知从帝京的哪一个角落开始,一首怪异的童谣悄然流传开去。
      这本来也只是给人茶余饭后当笑谈议论,直到后来一个常常前往桃落阁的官员愤愤不平地喊了出来:乞丐当了驸马爷,乞丐也能当驸马爷,早知道我也去碰碰运气!当初见他冬日里衣衫单薄得可怜,我还给了他一锭银子呢!
      这话传到那位钟情宁国公主十年之久的闻人家少将军,年少气盛的少将军大闹御堂。
      高傲如他自认容不得心上人委屈地嫁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
      梁帝龙颜大怒,压下了闻人少将军,却也心中生疑。
      此时对这桩婚事未置一词的当朝丞相站了出来,亲口证明了驸马假造身份、期满君主,并要求惩处礼部失职的一干官员。
      君楚,不过是桃落阁前的一个乞丐而已。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
      “陛下的诏令下的太急,臣从别庄赶回来时,大婚已成,臣也就不再多言了。”丞相声音平稳。“臣并未想到,驸马的身份会引发这样的乱子。”
      梁帝无奈一叹,“可惜了宁儿,她难得看上一个人。”
      “公主看上的,并不是他,而是——谢王,你我都清楚,不是吗。”丞相也不顾梁帝面色难看,兀自道:“据查,君楚此人,是谢王旧交。”
      谢王谢君生,与护国大将军顾北朝在军中合称为‘双将’。
      当年大梁与渝国决战江北,两人与部下四万倍渝国十万大军困于一隅。
      顾北朝负伤昏迷,谢君生身不披甲,立上军前。
      长剑所指之处,血流成河,尸遍满地。
      那一战,纵使是在惯看生死的老将仍忍不住泪如雨下。父子,兄弟,一个一个变成脚边冰冷的尸体。
      那一战,存活下来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的是在他们脱出重围呼声震天时,那个支撑着他们向前的人,缓缓到了下去。
      那一战,渝国损了十万大军,从此元气大伤,俯首称臣。而大梁,折了一个谢君生。
      有人在谢君生的军帐中发现了三道急召,均是写着‘速回’。
      谢君生,本是可以回来的。只是对着朝局失望至极,只是不可能弃四万大军不顾,所以,他总算有一回随了自己的心意。
      丞相的眼中充满无法稀释的哀伤。梁帝念其功德,追封为谢王,葬入皇陵,风光无限。
      只是死去的人,又如何承受这份恩宠?应是不知,也不闻了啊。
      梁帝听到‘谢王’亦是一恸,心中渐渐有了决断,沉声道:“准宁国公主带发清修之请。”
      宁国公主病愈后多次要求长伴青灯,远离这宫廷世俗。她一场大病下来,倒是看破了不少。
      但梁帝最大的退让,也只许她带发修行。
      “恕君楚无罪,但从此与宁国公主再无关系。”
      一语落,竟是满心怆然。当日站在身后辅助自己的谢君生,当日欢欢喜喜跟在谢君生身后的宁国,竟然都已渐行渐远。
      连当日为自己守国开疆的顾北朝也已因伤退出军中,不复理事。
      “陛下。”丞相踏前一步。
      “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加劝。”
      “臣并不想加劝什么。”丞相垂眸看着自己的佩坠,道:“臣只是想请求陛下一件事。”
      “……说吧。”
      “明日清明,臣希望能随陛下一行。”
      “喏。”
      如今,也只剩你我俩人了。

      五、独守皇陵的将军
      清明时节。
      已是暮色四合,桃花细雨都已收尽。
      纸灰轻轻飘起,又被徐风吹散。
      大梁皇陵坐落于大虞山脚,栽了几里清净的梅花。
      这不是花开的时节,只有一树树光秃秃的梅枝,长在皇陵里也算是应景。
      梅林深处有一座石楼,算是皇陵的入口。
      一个黑衣男子静静地站在石屋前,目送最后一批人离去。
      这一日下来也未见他对谁路出恭敬的表情,连皇上到来也只是微微颔首,反倒是有几个认出他来的王族子弟朝他行了个晚辈的礼。
      他仿佛一座雕像,站在石屋前一动不动。
      直到梅林清寂下来,他才有了动静,朝其中一座墓冢走过去。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他却走得很吃力。仔细去看,才发现他左脚微跛,竟是难以疾走的。
      他慢慢做了下来,似坐在老友的对面,脸上泛起久违的笑意。
      他闭上眼,深受抚过那熟悉的字,谢王,谢君生墓。
      谢君生当年刚到江北时,曾与他一番长谈。
      “谢家,君家,天下。”当初谢君生反复地念着,最后竟笑了,那笑极苦。“连我自己都能衡量,谢家君家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天下。不过,要我心无芥蒂地和当年与先帝一起倾覆谢家和君家的闻人世家同朝共事,或者要我与仇人的儿子并肩沙场,我想,我没有那个胸襟。”
      他说,“也罢,把渝国收拾掉,我再回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看看花喝喝茶下下棋,也算是快活的一生……吧。”
      谢君生本来已不奢求谢君两家的重生了。
      没想到,逢上了最后的那一战。
      说到底,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谢家的血脉。
      谢家和君家,都是武勋之家。
      前半生为了重拾那逝去的辉煌,他一步一步陷入计谋诡诈,一步一步从夺谪之争里走过来。
      但他的骨子里,其实还是一个将军。
      谢家和君家,虽然已经在上位者的疑忌之中灰飞烟灭,但经历过那一战的将士们却永远记住了那为谢君两家而生的谢君生。
      这也算是谢君生的另一种如愿以偿吧。
      顾北朝满目凄凉,蓦然伸手扫尽墓前祭品,夜幕中只余一声凄冷的叹息:“无论碧落黄泉,都轮不到他们来挂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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