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谣》小兰亭

1、山路弯弯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小秋望着车路消失的山脚，不由愣住了，随即马上后悔，心想着张伯伯当时提议时我干嘛答应得如此爽快。

　　她转身，刚刚去停车场隔壁桔园里溜达的张伯伯正朝她走来，手里还抓着几枚金黄色的桔子，他随手塞了一个给她，说：“桔园老板说，头批桔子已经上市了，来尝一下甜不甜。”

　　那些犹豫、畏惧、退缩的话语，被这几个桔子直接生生塞回了肚子里。

　　真甜！

　　桔子皮剥起来碎碎的，雪白的桔子衣条索分明地包裹着桔红色的桔瓣，光看着颜色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感觉已经很久没吃这玩意儿了，虽然前前后后也没多久，但感觉仿佛半个世纪那么久远。

　　不，应该有一个世纪。

　　“至少，我希望是。”她心想。

　　“带上你的东西，我们出发！”

　　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她的回答也显得含糊不清，手脚并用爬回车后排座，把登山包拖出来背好，赶紧跑到张伯伯身边。

　　其他同行的车友们也纷纷带好了装备，三三两两站在车边。

　　有些人显然跟她们不是一伙儿的，之前装在车顶上的山地车已经被他们取下来了，他们一个个带着五颜六色的头盔、护膝、护肘等护具，他们的背包也比小秋的包包小很多，看起来很轻巧。

　　看看他们的车牌号，小秋感觉应该是一群外地跑来浪的人，而且看上去一个个意气风发，感觉他们要去征服的不是一座几百米的山，而是珠穆朗玛峰。

　　她免不了、也不由自主被他们吸引，悄悄打量着他们，看他们的装备、看他们的姿势、看他们的神情、看他们的交流，他们的一举一动，在小秋眼里，分明都是新奇的。

　　从头到脚，这色彩华丽浮夸得够可以的。

　　“换成是自己，我可没那脸穿出门。”

　　掂掂自己双肩上的包裹，小秋感觉好像东西装太多了，有点沉，脑子里开始过滤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呀？

　　有点懊恼！

　　队伍出发了，她紧紧跟在张伯伯身后，生怕掉队了。

　　停车场出来就是乡间的小道，说小也不算小，可以容纳来往车辆通行呢。绕过小山包，明显感觉有坡度了，这就是开始上山的节奏了吗？

　　骑车的人们，呼啸着从她身边而过，像一道道闪电，不，是一道彩虹，很鲜艳的那种。

　　路的左侧，是一条哗哗的小溪，水量很大，清可见底，溪水下大大小小的卵石清晰得斑驳着，溪流两侧开满了野菊花。路的另一侧，时而是成片成片的桔子树，时而是沿山的小土坡，长满了各种灌木和茅草，土坡上还有一些高高低低的树。桔子树最好认了，这个季节已经挂满了果子，大部分已经黄灿灿的了，有些还带着青。

　　小秋似乎更留恋那些青色的，感觉青桔子更馋人。

　　张伯伯告诉她，这批应该是早熟，桔子大旺还需要再等等，到11月了才甜呢。

　　路过一处小土坡，半坡上长了几棵特别高大苍老的树，特别老辣的探出半个身子。树下的路面上，落了不少黑糊糊的东西，小秋走近仔细一看，全是毛茸茸的球状物。

　　“能认出这是啥吗？”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抬头冲着张伯伯摇摇头。

　　“栗子，还没成熟就掉了的板栗，喏，上面就是板栗树。”

　　哦，原来板栗树长这样！果实长得好像红毛丹啊！

　　他们继续前进。

　　路上，有遇到老年人从桔子树丛里钻出来，手里拎着篮子，里面装满了桔子。也有中年大叔扛着锄头慢悠悠下山，憨厚老实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今日天气好得猛，爬山的人多得猛。”

　　同行的人们也有跟他打招呼的。

　　山路向左一拐，居然又开始爬坡了。

　　啊，这大概就是刚才看到的山路尽头。

　　抬起头，顺着山路的方向望过去，路才刚刚开始，坡度也比刚才忽然猛增了不少，腿有些吃力。山路上顺着山边，偶然遇见山民放养着三三两两的羊，有些羊胆子也是大，非要站在山路的外侧啃食着草啊花啊的，让人看着生怕它们一腿滑万一掉下山去那可如何是好？

　　此刻，他们真正是站到了蓝田山的山脚了。

　　张伯伯停下脚步，依在山边陡峭的岩石上，掏出水杯抿了一小口。

　　“以前我们走山路的时候啊，都是喝溪坑里的水，那水啊，鲜甜得猛！”

　　“不会有小虫子啊？”

　　“不会的，真有的话，就吹吹掉好了，没事的。”

　　“可是，还是会有泥沙的啊，这一路流下来，肯定会有泥沙吧。”

　　“很少了的，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张伯伯低头整理背包袋子，试图调整到一个比较舒适的状态。

　　小秋转过身，看了看眼前这一片，成片成片的桔树延绵而下，深深浅浅的绿色，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黄，再远些干脆连桔子那点黄色也混杂在绿色中，远处天边似乎就是大江了，北岸俨然树立着造船的大钢架子，天际线那里隐隐约约有大钢架子和船只。。。 。。。

　　“我跟你讲啊，这一带的桔子最好吃了。再往上走走，不到半山腰有个很大的桔场，那里的桔子可好吃了，他们的桔子树还住帐篷、桔子还坐电梯呢。”

　　什么？

　　她惊讶地回过神来，赶紧快走几步，跟上张伯伯的步伐。

　　小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大步流星朝着她走过来的。

　　那时，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就是这么短短一瞥，张伯伯的样子还是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他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气，一定迷倒很多女孩子。

　　一道前来的社区大叔满面带笑：“小秋啊，有人来看你来了！”

　　她眼尖，一眼就看出他手里提着一篮杨梅，红到发黑的果子、零星覆盖着深绿色的叶子。六月底的天气，身穿了一件灰色的POLO衫、一条藏蓝的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蓝白相间的轻便跑鞋，显得很清爽白净，让人不由疑惑他真实的年龄阶段。

　　“小秋，你好！我是张阿法，按年龄算的话，你可以叫我张伯伯。”

　　她歪着脑袋，一边听一边想着，我有认识这样一个人吗？

　　“我以前就认识你爷爷奶奶，那时候你年纪还小。至于怎么认识的，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她缓缓抬起了头，试着看了一下他，这位张伯伯的眼神很坚定。

　　“当下，我们先安顿下来，以后的生活，我们慢慢来，一点一点来，不着急，啊！”
　　她又看了他一眼，带着鼻音“嗯”了一下，算是回应过了，继续垂着脑袋，玩着手指头，没啃声。

　　他一边介绍着生活起居的情况，一边把篮子交给她说：“这是我老婆一定叫我带来给你的，今天起早她跑去摘来的，可以放着慢慢吃。我记得你爷爷奶奶说过，说你最贪杨梅了。。。。。。”

　　小秋迟疑着，看了一眼这位张伯伯的眼睛，犹豫着，缓缓伸伸手拿起一颗，细细端详了一圈，慢慢放进嘴里。只一口，满口甜中带点酸的果汁满布口腔。

　　她搓了搓眼睛，挤出一丝笑：“嗯，酸酸的东西，我都很喜欢。”

　　竟一时被酸得止不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