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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羽之冒险队第一次遇到简灵犀,是在他们落难的时候。

      那是在中国贵州,大片未经开发仍保持原始模样的茂密丛林中,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山间溪流水位大涨,原本可以涉水过去的地方也变成了汪洋。

      羽之队昨天晚上不慎跌落陡坡,和着泥泞与植物一齐滑到了天然形成的天坑底部,幸好队员们都未走散,仍然待在一起。
      在滑坡过程中手电筒都已丢失,天上下着大雨,更不可能点燃火柴照明或生火。几个孩子肩挨着肩、手拉着手,和狼王洛基蜷缩在一起,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雨还在下,大家却要面对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昨天晚上的滑坡对四名队员都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其中骨骼本就较为脆弱的于飞飞更是右腿骨折。
      虽然希燕已经用绑带等给于飞飞做了简单包扎,削了较粗的木枝作为简易夹板,但眼下大雨不见停歇,他们身处潮湿阴暗的密林当中,这情况绝对算不上有利——既不利于于飞飞的伤腿,又不利于羽之队剩下的冒险活动。

      尽管此次冒险行动还未结束,他们还没有抵达真相所在,但作为身患绝症的特殊冒险者,羽之队比寻常冒险队更加重视伙伴的身体状况。此时于飞飞的情况很明显不适合继续冒险,因此他们决定等待救援。
      羽之冒险队的情况很特殊,协会也愿意多给他们一些资源与关怀,在他们决定来贵州时,协会便已安排了后勤组远程跟进他们的冒险活动,在每个人的某样随身物品上都安装了定位器,以便在意外发生时,协会的搜救组可以直接定位每个人的位置。

      如今大雨下了三天三夜,羽之队又深陷深山巨谷中,搜救组的飞机应该早就起飞了,只是因为天气状况,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现在雨稍微稀疏了一些,救援应该马上就到。
      即便如此,身为队长的唐晓翼也仍感觉心头乌云密布,他看着于飞飞极力隐忍疼痛而发白的面容,又看着伙伴们沾满泥土、狼狈不堪的模样,只觉得内心的愧疚与自责一层一层地涌上来:也许当初不该一时冲动接下这起任务,明知此地天气变幻无常、地形崎岖复杂,并不适合羽之队活动,是他考虑不周,导致同伴们身陷险情……
      他又想起临行前雷欧会长欲言却止的模样,会长应该是想阻止他们的,可哪里抵得过少年意气挥斥方遒,会长是不放心的,所以才给他们安排了后勤组紧密跟进。

      这样想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忽然稀疏起来,雨又下得小了些。他们蜷缩在一起,靠着微薄的体温互相取暖,洛基的银白毛发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体上。四人一狼都没有说话,要保留体力对抗可能出现的一切自然意外。
      忽然,连绵不断的落雨声中插丨入了另外一种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那是属于现代机械的轰鸣声,一道明亮的光束突破繁茂的树叶直射进来。

      暴烈的簌簌声里,叶片凌乱纷杂地掉落,枝条不堪重负,折断后朝地面坠落,一架银白色的庞大直升机与树叶和枝条一起,降落在了贵州的密林当中。
      隔着灰蒙蒙的雨幕,羽之冒险队全员看清了直升机的外壳上的世界冒险协会的logo——洛基发出低沉的狼嚎声,吸引搜救组的注意。

      直升机门打开了,不等梯子放下,一个白色的人影直接跳了下来。那个人不打伞、不穿雨衣,手里拎着银色的急救箱,朝着羽之队所在地直冲过来。
      在落魄的羽之冒险队的眼中,那个白衣人就像是穿越一切艰难困苦前来营救他们的天使,她奔跑时扬起的白色衣角就是助她翱翔的翅膀,她手提的急救箱就是由她审判的利刃。

      她冲到羽之冒险队面前,首先确定情况最差的伤员——于飞飞。她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于飞飞露在外面的伤腿,快速地评价了一句“包扎手法不错,感染几率太大,应变能力可嘉”,回头看了眼直升机的方向。
      那边已经有医护人员抬了担架下来,罩着雨布往这边跑过来,她握着于飞飞的手,像是要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力量。这位医生模样的女性就这样蹲着身子、握着于飞飞的手,查看起了其他人。

      目光首先落在了队内唯一的女孩子——希燕身上。希燕抬起手肘向她展示自己的伤口,只是滑坡时手肘破了皮,这会儿已经处理完伤口了。医生点点头,又看向伊戈尔。
      伊戈尔比较幸运,滑下来时底下有于飞飞垫着,没受什么伤,只是全身轻微擦伤而已。
      最后被医生注意到的,是唐晓翼。

      这时担架已经抬到,医生和其他护工一起,轻手轻脚地把于飞飞搬上了担架,又用雨布把他全身盖好。护工给医生留下几件雨衣,抬着担架往直升机那边走,他们踩在泥泞潮湿的落叶丛里,一步一步走得又快又稳,很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
      医生把雨衣分给剩下的队员们,她抬眼看向坐在角落的唐晓翼:“你受了什么伤?”
      唐晓翼举起手掌向她展示:“滑坡时一直试图抓住旁边的什么东西稳住身形,被树枝草叶之类的划破了皮,比较麻烦的是有的伤口比较深,伤口里有杂质,不好清理。”

      雨天里的光线昏暗,医生又是背光,他只看得见顺着她外衣衣摆滑下、滴落在地的水珠。医生把雨衣丢给他:“穿上,到直升机上去,我来给你们处理伤口。”
      医生没有雨衣,就像来时一样,提着急救箱淋着雨往直升机的方向走。她身形纤细,看身体骨架,与羽之冒险队的诸位年龄相仿,黑色长发高高地绑着马尾,干练又飒爽。

      等他们都上了直升机,洛基也勉强挤上来时,直升机晃晃悠悠地起飞,破开雨幕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飞机上当然也有其他的医护人员,但他们都很听医生的话,没有她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她先再次处理了一下于飞飞的伤腿。医生扶着骨骼折断的下半部位,示意一名护工把折叠好的毛巾塞进于飞飞嘴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上猛一用力——“咔哒”,清脆的一声,机舱里安静无比,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声音。
      再看伤患于飞飞,疼得满脸通红,幸好嘴里咬着毛巾,不然该尖叫出声。
      医生迅速地安装夹板、包扎伤口,完成后续处理工作。自始至终她都神情专注于工作,起身时取过干净的毛巾,擦了擦于飞飞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露出一个温柔安慰的微笑来:“没关系的,只要接受系统有效的治疗,骨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之后的这段时间请好好地休息吧。”

      护工为于飞飞盖上毛毯,医生转过来处理剩下的几位伤员。
      希燕和伊戈尔的伤口都很方便处理,消毒杀菌之后包上纱布就可以了,医生在希燕这里留了点心,拿出一种药递给她,说“要是担心会留下疤痕的话,就用这种药吧,不会留疤”。

      到了唐晓翼这里时,医生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先对镊子做了简单消毒,再从伤口里挑出碎屑物来,放在一旁的不锈钢盘子里。
      她单膝跪在地上,把唐晓翼的手安置在自己耸起的膝盖上,将他的手指攥在自己的左手里,右手拿着镊子操作。这样一来她就离唐晓翼很近,近得他都可以看清她发际线上冒出来的细小绒毛。

      “所以你刚刚提着急救箱跑下飞机,到底有什么用?”明明不可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处理伤口。
      “职业本能。出多现场了就养成了随身携带急救箱的习惯。不过放心,我现在处理伤口时用的器械都不是从刚刚那个急救箱里拿出来的,消毒情况请不用担心。”
      医生声音很平静,显然是见多了这种情况。

      混入唐晓翼伤口的杂质体积很小,肉眼需要仔细分辨才可以确认,操作镊子时更要小心翼翼,别对伤口造成二次伤害。
      唐晓翼见医生凑近了在认真找杂质,忍不住说道:“找不到了吧?老花眼。”
      医生握紧了他的手指,只是要这家伙别乱动,妨碍她工作:“随便你怎么说,先让我把这枚杂质找到……你别乱动,我不想扩大伤口。”

      她这时已经脱掉了湿透的白色大褂,上身穿了件黑色T恤,沾了水贴紧在她的身体上。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白得像月光,体态很明显是属于少女的未长开的细弱骨殖。
      “你才多大,协会医疗部已经缺人缺到启用童工了吗?”说是这么说,其实唐晓翼心里清楚得很,在世界冒险协会里,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能力才是评判一个人位置高低的决定性因素。
      医生终于夹完了碎屑物,她把沾着血迹的镊子一齐放在不锈钢盘子里,护工立刻端走了盘子。医生给伤口消毒,撒上粉末状的药物,成功使得唐晓翼发出了关于疼痛的压抑的叫声。

      她干脆利落地给唐晓翼的手掌缠上绑带,用医疗胶布固定好,这才抬眼对上他的眼神:“放心吧,年龄比你小。”
      唐晓翼这下是真的感觉到有趣了——年龄比他小、技艺娴熟的外科医生?难道又是一个“天才儿童”?

      医生起身,单手插在阔腿牛仔裤的裤兜里,面向羽之冒险队全员,作自我介绍:“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简灵犀,负责组织本次的紧急救援及后续医疗工作。”
      她眨眨眼:“也就是说,在未来的这一段时间里,只要你们还没有痊愈出院,你们就全都归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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