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声浮云》宜寂

2、第一章

　　陌生的街道，闲散的身影，带着热情与试探的目光。
　　走在中国西北部的厚实土壤上，感受着最纯朴的气息，顾萧不堪负重的心终于得到了解放。
　　这次被派来援疆仿佛还是个不错的体验，远离了城市的市侩与喧嚣，没了讨厌的人和事，也算是一次新生了。
　　“您好，请问去吐鲁番怎么走？”摘下了墨镜，顾萧向机场商店正在看着时事新闻的老大爷问道。大爷看了她一眼，估计觉着她不是来买东西的，便朝她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坐了回去接着看着电视上咿咿呀呀着的人。
　　所以这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顾萧没再向他多问，出了乌鲁木齐机场，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好一会儿，大部分都是异族面孔，连个可以问路的都找不到。
　　“啧。”日头颇有些烈，顾萧已经快不耐烦了。
　　突然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递到了顾萧面前，她低头看了看，是个石子串成的手链，再看看这个捧着手链的半大孩子，掏出钱包，准备付钱。
　　“多少钱？”顾萧怕他听不懂，还特意扬了扬手中的钞票。
　　没承想小男孩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三块钱。”
　　她将钱递过去，又叫住后脚跟刚离地的男孩：“你知道怎么去吐鲁番吗？”
　　小男孩想了想，指指北边，说：“那里有个车站，大姐姐可以坐公车去那。”
　　天真的孩子大眼睛扑闪扑闪，一脸认真的看着她。顾萧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短发，笑了一下：“你们这的人都会像你这样流利的说普通话吗？”
　　男孩有点奇怪，不过也笑着说：“我们都有专门的普通话课程的，而且这里汉人也很多，除了一些老人，应该都会的，但是有些人不会那么流利。”
　　顾萧顿时被噎住了，是她思想狭隘了，原本以为少数民族都是叽里呱啦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这下知道了。
　　不过机场里那个大爷应该是真听不懂……
　　谢过男孩，顾萧径直向北边去了，找到车站，顺利买到票，将行李往脚边随意一甩，一屁股坐在坚硬得硌人的座椅上，她从兜里摸出手机随意拍了张车窗外的风景，带有金属光泽的纯黑手机壳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手机又重新滑进上衣口袋，顾萧拿出眼罩，在没有空调的燥热环境中，艰难地睡着了。
　　车在黄色硬土铺成的路上颠簸，沿途都是与城市迥异的景色，也不知过了多久，车蓦地一停，车上坐着的人身体前倾，有的站着的人一个踉跄差点撞上前面人的后脑勺，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四面传来。
　　车门旁的一个中年妇女操着方言，大有泼妇骂街之势。这时，顾萧睁了眼，她本就浑身燥热，睡出了一身汗，再加上周围人吵吵嚷嚷的，心中的火有点压不住了。她缓缓扯下眼罩，斜睨前方的人一眼，冷声道：“能不能安静点？”声音不算很大，那个女人刚好能听到。
　　刚睡醒的顾萧，眼眶红的骇人，就只是这样看着他们，眼中传来的低气压叫旁边的人瞬间住了嘴，吵闹声渐小。中年女人却是极快反应过来，皱着眉瞪她，开口：“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讲我们的话碍着你了？”此时的顾萧已经完全醒了，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没人有权利干涉你说话，你也没有资格吵到别人睡觉。”女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不出来脾气还挺大的，你当没听到不就行了？”顾萧嗤笑一声，“我脾气大？那你又是个什么脾气？如果你觉得你打扰别人休息就是对的，行你继续。”说完冷眼看着她。
　　一旁的人都不作声，看着这出闹剧，就连司机也站在驾驶座旁看着后面。中年女人也自知理亏，不再接话，转而嘀咕着强撑自己没由来的底气：“真没素质。”然后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不动也不说话了。
　　这头的顾萧也没了睡下去的兴趣，转向呆愣着的司机，问到：“怎么不走了？”司机尴尬地笑了笑说：“天气太热了，车内部出了点问题，水开锅了。”
　　“您这车不行啊，该换了。”有人打趣道。胖胖的司机憨厚地笑着：“公司不给换啊，这车都跑了快十年了，毛病也不少，我已经打电话叫人来修了，麻烦各位再等一等，过一会人就来修车了，不好意思啊。”
　　车上很多经常坐车往返的人都和他是老熟人了，自然不会不给他面子，其他人虽然不耐烦但也终归是不能说什么，毕竟附近也没有车站不能换车。而顾萧也坐在位子上玩起了手机，看到校主任发来的消息：“到了吗？”她回复：“还没，车出问题停半路上了。”“到了给我回条消息。”手机又响了一声，顾萧瞄了一眼，回了个“好”便把手机放回去了。
　　她下了车，四处张望，瞅见一个简陋的加油站，不知被多少风雨侵蚀过的招牌还能依稀辨认出那几个字，木牌下面都已经长出了一些野菌。搭着一个简易的小木棚，下面放着一桶桶汽油，还有个小摊摆在那儿，就叫加油站了。
　　顾萧伸了个懒腰，慢慢走过去。小摊后面的凉席上，坐了一个小姑娘，手中拿着一捧弹珠玩得不亦乐乎，看见有人来，便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放入生了锈的铁制收纳盒，站了起来。
　　“姐姐想买点什么呀。”小丫头眨了眨眼。“你家大人呢？”顾萧向四周看看，没瞧见这家的大人。“阿妈去买菜啦，她等会还要回去给我和哥哥做饭吃。”小女孩一本正经地说着。顾萧“嗯”了一声，随手拿起一瓶饮料。“这是我们自家产的葡萄酒呢。”小女孩托着腮，“这边有一些散装的，姐姐可以先尝尝。”
　　顾萧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小杯，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苦涩感，反倒是很甜。“这是葡萄汁吧，没什么酒味。”她将杯子放回去，“给我拿五瓶，正好路上缺点喝的。”话毕，小女孩便去给她装酒去了。
　　望着不远处满头大汗的修车人员，顾萧倒是自在，有意无意地和女孩聊着天：“你父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阿爸出去打工了，阿妈还要照顾我和哥哥，但是哥哥最近住院了，所以这几天我会过来帮忙。对了，我叫哈林达。”小女孩认真地说道。
　　“顾萧。”她把葡萄酒放进背包。“啊？”“我叫顾萧。”看着哈林达迷茫的眼神，她又重复了一遍，并拿一根木棍在地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顾萧姐姐，你是要去吐鲁番吗？”顾萧垂下的眼帘又抬起，看到公交车身上的三个大字，“嗯。”“那里有些地方很乱，姐姐要小心。”“知道。”
　　一个认真地说，一个漫不经心地回答，在烈日下，仿佛也是一副极美的画。
　　车似是要修好了，胖司机正在向顾萧招手，她与哈林达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回到车上，又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而在半个小时前接到顾萧电话的负责人，也当即派了人去接她。给校主任发了条消息报平安，她开始联系接应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