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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黑·凤凰振翅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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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和晕过去这件事,任雨并不知道。
刚离开考场,任雨就飞奔回了学校,着急把小卖部老板帮她搜集的空瓶子装好卖给回收废品的老板。自从钱慧开始帮任雨收瓶子之后,学校里不少人也会帮帮她——有些是专门收集的,比如小卖部老板;有些是会在买的时候喝完了,专程给任雨送过来的。
那些专门送过来的人,有些是善意,有些不乏恶念。不过任雨都当做帮助,笑眯眯地收下了。
其实无论是华任雨还是任雨,都是有自尊心的。只是任雨比华任雨清楚,现在的她并没有挑剔和矫情的资格。
面对疾风时,要有傲骨,更要有从容面对的心态才能安稳度过。
就比如现在,虽然任雨依旧还在捡瓶子。但当她不在意了之后,那些试图用贫穷攻击她的人便没有了武器,甚至任雨的坦然还得到了更多人暗暗的钦佩。
不少家长在听说后,都会扯着自家小孩的耳朵,对比起任雨面对窘境依旧认真的学习态度,为此还给任雨拉了不少仇恨。
迟之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上次迟之被亲妈吐槽外加逼问之后,他就有点躲着任雨。本身他和任雨并没有什么交集,刻意避开就更不会见面了。于是在迟之半个月都没见到任雨之后,他在心里抱怨了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上次帮了她也不知道过来道谢。
迟之练球的时候这么想着,忽然脚一歪,面向地面摔去——才怪!
少年在滞空时迅速一翻,后背着地,摔在了地面上。
好在,足球场地上有厚厚的草坪,即便倒下了,也并不痛。
“怎么回事儿,今天状态不好啊!”教练喊他:“要不休息一下吧!”
“好嘞!”迟之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教练:……
他在心里给迟之记了一笔,决定明天加训。
迟之正心态轻松,一转头却差点又吓一跳——刚刚他在心里吐槽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球场外。铁丝网后,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生歪着脑袋,对他挥了挥手。
“你好啊迟之同学。”任雨说。
!!!
迟之差点绊到自己,咳了两下之后擦了一把汗,又慌忙掸了掸后背上的草,小跑步过去:“你,你怎么来了?这些天都没见到你。”
说完他就后悔了。
怎么搞得他很关注她一样!
“我上午刚参加完比赛,化学的那个。”任雨说:“然后刚刚去把空瓶子卖了。”
啊,好辛苦啊。
迟之想到她之前的那些传言,又想到她拒绝了他父母的资助。
这日子可怎么过!
“你训练完了吗?”任雨说:“要是训练完了,就跟我去小卖部吧?我请你吃冰激凌,谢谢你上次帮了我。”
“啊我训练完了,啊?”迟之听到她后半句:“请我吃东西,你哪儿来的钱啊?”
“卖空瓶子的钱啊。”
任雨说:“我刚刚不是说了。”
“不用不用!”迟之几乎立刻回绝,话刚说完就又后悔了!
这会不会让她觉得他嫌弃她穷啊!
“怎么,卖瓶子的钱不是钱吗?”任雨挑了挑眉:“还是说,卖废品的钱是二等钱,不配买你送进嘴里的东西?”
“哎你这个人 ——”
迟之简直觉得任雨不识好人心,可下一秒,任雨嘴角就高高翘了起来:“——你耍着我玩呢是吧?”
任雨没立刻回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看起来心情很好,在阳光下,整个人闪闪发亮。其实她的皮肤并不白皙,可是并不妨碍她眼中有流光闪烁。斗志昂扬的少女抬起头,笑容灿烂至极。
“开个玩笑呀。”任雨说:“你长这么高,应该不会跟我计较吧?”
说完,任雨也不等迟之回话,拉着他就去了小卖部。迟之都没来得及回头跟教练说一下就被拉走,被教练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
不管了不管了,大男生心想,一会儿吃完冰激凌回来再解释吧。
到了小卖部,任雨站在冰柜前,很豪气地让他随意挑选。迟之看来看去,挑了一个中间价为的。
冰激凌不贵,3块钱。
任雨没说什么,自己挑了最贵的一支梦龙,接着将钱数给了老板。
“看来考得不错,你终于舍得奖励自己一下了。”迟之咬了一口,冰激凌一半就没了:“那需要我提前祝贺你吗?”
“没什么值得祝贺的,如果只是得奖的话。”任雨语气轻松,并不拿这当回事儿:“但如果是祝贺我终于可以继续往下读了,那么就很值得。”
迟之一愣,有些意外。
他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任雨不接受资助,但他也不希望现在暴露,让任雨以为他是看到她挨打之后可怜她。
而且,而且老头也说过了,不能露富。
“说起来,曾经有迟先生和苟女士想要资助我,应该是你爸妈吧?”
任雨像是猜透了迟之的心思:“再次谢谢你啊。”
“啊?”迟之不承认:“什么我爸妈啊,谢我什么啊。”
“这里是马家镇,大部分人姓马,像你这样和我这样的外姓人不多,更何况是这么稀少的姓氏。”任雨摇摇头:“撒谎都不会。”
再说,前一天挨打,后一天就有人上门资助。姓氏上还这么接近,猜不出来才有问题。
“……”
迟之承认了:“行吧,是我爸妈。而且我爸回家之后还猛夸你来着呢。说你思虑周详,以后能成大器——你给我讲讲呗,你是怎么拒绝了我爸妈还让他们那么喜欢你的啊。”
任雨眼睛一转:“可我还想吃根冰糕。”
迟之:“……”
迟之:“老板再拿一根梦龙,我出钱!”
于是,任雨就把当时的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给迟之。迟之大概知道任雨是出于原生家庭考虑,但他觉得不至于。
“你当时在场,你也听到了,我那个爸是因为班主任的教唆跑来打我的。”任雨咬着雪糕杆:“他其实根本不了解任何情况,就敢在公共场合做这事儿,而且在校长阻止了他之后还觉得自己干得好。还有我弟弟——你看到了,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你弟弟……真不是个东西。”迟之想了很多,再加上自己知道的,没办法更委婉地表达自己:“你爸这么养他,迟早养废了他。”
其实已经废了。
这不仅仅是迟之的腹诽,更是任雨内心的想法。只是迟之不想说出来伤了任雨的心,而任雨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也实在是懒得给华佑材什么指导。
在家里时,她就一直是华国富和华佑材两人的奴婢,两人都把使唤她当做天经地义的事。只要华国富有什么不满,就可以随便打骂她,而华佑材有样学样,从没把这个血脉相连的姐姐当人看。
可怕的是哪怕全村都知道华任雨遭到虐打,却没人肯出头帮助她——一个是因为华国富是华任雨生父,在这个小地方,对她有几乎生杀大权,只要他不乐意,就能让华任雨辍学;另一个是因为华国富早被酒精蚀坏了脑子,平时行事作风已经不太是个合格的正常人,谁都怕万一沾上他就惹上一身骚。
一个喝酒坏了脑子的中年男人,他能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隐患,谁都不知道。
这是刘和父母退却的原因,也是任雨拒绝迟之父母的原因。
聊着聊着,迟之一下子就明白了任雨的想法。他忽然站起来,过了两秒又坐下。
“你是帮别人考虑到了,那你呢?”他问,声音闷闷的。
“我让我爸看到了我能挣钱的希望,这就可以了。而且马校长不是说了吗,他也会帮我的。刚刚我去他办公室找过他了,他老人家出了一招,肯定好使!”
任雨的语调活泼起来,迟之也变不由得高兴了:“是什么?我也要听!”
任雨看左右没人,附在他耳边低声讲了几句。迟之眼睛瞪大,不由得赞叹起马校长的老谋深算。
“还得是咱们校长!”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阴谋。
在马校长确定任雨考得不错后,几个电话直接打了出去,请了两位在当地响当当的人物。其中一位是马家镇的镇长,和手底下几个村的关系都非常熟稔,去下面视察时都浩浩荡荡,可以说是个土皇帝;另一位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就是县里的教育局刘局长。
马校长在本地深耕多年,本地的关系拿捏得手到擒来,很多镇长以前批条子的小孩儿都照顾得很好,因此镇长很卖马校长面子。至于县里的刘局长更巧了,就是马校长年轻时候亲手教出来的学生。
任雨用“颁奖时会直接给钱”的借口将华国富骗了过去,而在领奖后,镇长和教育局长两人过来好好勉励了任雨一番。
“这孩子好啊,是读书的料。你们四间房村能出这么号人物也是积德。”镇长对华国富说:“以后说不定能考清大——你这个当爹的也脸上有光!”
“镇、镇长这是抬举她咧,她就是个赔钱的。”华国富有点紧张,磕磕巴巴地说:“过一阵子就,就进厂打工去咧。”
“进什么厂!”镇长皱眉:“这么好的苗子进厂?真是糊涂!你们村怎么回事?好好的孩子不让读书了?让你们村长打电话给我解释一下!我看你们的文明村是不想要了是吧!”
镇长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微微带怒就把华国富吓到了:“不不,不是,镇长。她自己不读了,是她不读的,家里也莫钱让她读咧!”
“啊,这事儿我倒是知道。”刘局长推了推眼镜:“我听说华任雨同学家境贫困,就想着能不能帮助一下——恰好前几天,本县的企业家要搞一个基金会,帮助品学兼优的贫困学生,我觉得华任雨很适合当第一个受捐助人。”
刘局长看了看华国富:“每个月给1000元,很丰厚了,对吧?”
华国富被两个官儿看着,腿都在发抖。他不是特别愿意,但他不敢拒绝。最终,他垂下头,像只耸搭着脖子的鹅。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