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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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过，天儿就这么骤然的热起来了，整个北京城仿佛要被那逼人的日头烤焦了一般。我懒懒地歪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又抬眼看了看外头那被晒得就快冒烟的青砖石地，真恨不得也学一回后羿射日。
空空荡荡的王府里只有只有“知了”声聒噪个不停，胤禛这回倒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自打年后去了圆明园就没回来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打入冷宫”吧，我端起手边一直镇在碎冰里的酸梅汤抿了一口，沁沁凉凉的从喉间一直滑落到人心里去。哪儿有男人会喜欢一个见天儿折腾的女人呢，我轻轻扬了扬唇，有些调侃地自语：“胤禛，有我这么个福晋还真不是你的福分呢。”有些事情明明是一早便知道答案的，可我有时候总是偏执地不愿接受，总是变着法儿地折腾，可折腾过了，却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对历史，我终究还是认命却又不甘的。
“福晋，过几日您生辰还是依例办么？”雪霁重新取了些冰进来问道。
生辰？我晃了晃神，朝她挥挥手道：“不必，今年不办了。”反正这本来也不是我真正的生日，况这种日子，过一回老一回，实在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不办？”她显然地诧异了。
“恩。”我朝她点点头：“跟外头就说我最近身子不大好，所以不办了。还有端午节，我估摸着他们大约要在园子里过，你把该交代的都和圆明园那边交代了。”
“那若是爷那边问起来……”
我笑了笑：“他不会问的。”
五月初三这一日，我起了个大早，看看宅得就快身上长蘑菇的自己，我决定一个人出去庆生，替以前那个“我”庆生，也给自己一个出门的理由。一个人慢慢晃荡在北京城里，把昔日常去的地方去了个遍，原来la petite France关门了，Nicolas不知去向，大概是回法国去了吧；怡然楼已经易主，也许以后再也吃不到正宗的川菜了；东四那间久负盛名的胭脂铺又有了新货色，我最喜欢的洛儿殷已经不做了……只是两年的时光，这座看似永远不变的城也还是变了。
我有些怀念Nicolas，虽然他和日后那个很二很有喜感的法国总统同名，不过他比二傻总统讨喜多了，我这才发觉，原来Nicolas这一走，我竟然连个闲聊的人都没有了。原来这么长的日子里，我全部的生活重心都只是胤禛而已，爱过，伤过，离开了，又回来了……当一个男人成为一个女人的所有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如果这个女人失去这个男人，她将一无所有！
“这太可怕了。”下意识地自语道，我不能容忍自己活着居然只是为了一个男人，所以除了胤禛，我必须让自己拥有点儿别的什么。比如眼下，我必须先拥有一个消暑纳凉的地儿，于是雇了顶轿子往什刹海去了。
夏日的什刹海实在让人惬意，沿堤尽是袅娜扶风的垂杨细柳，颇具风姿地微微款摆着，密密实实将凌空的烈日遮去不少，近水莲叶田田，翠簟铺寒浪，数支娇羞粉嫩的芰荷怯怯地缀在那层层的碧浪之上，徐徐一阵风，清韵袭人，暗送菡萏幽香无数。
柳岸荷丛间有用芦席架起的茶棚，一家挨着一家沿着河堤蔓延下去。棚席都是极简陋的，卖的吃食也都不算考究，不过就是菱角、白藕、鸡头米、荷叶粥一类的点心零嘴。我捡了通风处落坐，叫了冰镇酸梅汤，褐红的乌梅汁盛在白色的粗瓷碗里，我捧着碗爽快地喝了一大口，那和着碎冰的汁液沁凉直入人心脾，少了桂花的清香多了乌梅的本真，街边的酸梅汤虽不及府里的精细却叫人喝得畅快。我又叫了些时鲜的菱角嫩藕来打发自己的口舌，一个一个慢慢剥着菱角的硬壳，也不嫌麻烦，还吃得有滋有味，到后来索性不吃了，就单单剥了一大堆鲜菱角放着。
“唐喜，酸梅汤还有么？”从外头进来了五六个妇人。
“哟，几位嫂子今儿得空过来呀，快快，里边儿请。”老板朝我邻桌一指，笑道：“几位嫂子先坐，酸梅汤马上来。”
“嗳，慢着，再来一碟艾窝窝，一碟驴打滚，苏造肉捡着瘦的切一盘儿过来，另再炸些灌肠儿。”一个青衫妇人对那老板道。
“得嘞，艾窝窝驴打滚苏造肉炸灌肠，马上到。”
那青衫妇人略略压低了嗓对其他几个道：“阿岱家那个，近些日子愈发地猖狂了，我瞧着连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阿岱如今也算雍王府的人了，她得意些原也是应该的，只是她这么个显摆法，也未免忒过了。”另一个接口道。
原来是一群妇人闲来无事相约着出来八卦来了，我笑了笑，因听见她们说雍王府，所以稍稍留心听她们说。
其他几个一听却不大乐意，旁边一个穿月白对襟褂的妇人一撇嘴道：“不就是给雍王府采买跑腿儿的么，只怕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着呐。”
“我听我们家那个说，雍王府的人出了名的不好伺候，个个儿都是极傲的。”
“那是因着王爷治家严，听说雍亲王本身也是个冷峻人儿，我有一回远远瞧见过，王爷骑着高头大马，啧啧，那模样，那架势，那叫一个俊啊，依我说，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旁边又有一个接话的。
方才那个青衫妇人忙抢着道：“潘安宋玉哪儿比得上王爷的风姿，雍亲王可是天神一般的人呐。”
听她们越说越离谱，我终于忍不住噗地喷笑出声，貌比潘安宋玉，天神一般的人，这说得是胤禛么！我不得不感叹，八卦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在八卦妇女的口中，原本长相只是小康水平的胤禛一下子就超英赶美与盖茨比肩了！
“几位嫂子，艾窝窝驴打滚苏造肉炸灌肠，慢用！今儿白藕不错，我切一盘儿权当谢谢几位嫂子照顾生意。”瞧样子是老主顾了，老板搁下东西说。
“还是唐喜会做事儿。”一听得了便宜，几个妇人都笑道。
“你们说王爷喜欢吃艾窝窝么？”其中一个指着粉白的糯米团子问。
另一个反驳：“王爷那是多金贵的人，哪儿能吃这些东西呀。”
“这倒是。”其他几个有些悻悻地应和了。
我又是一乐，她们还真把胤禛当神了，在心里暗道：你们的天神王爷甜食虽不好，可炸灌肠可是喜欢的紧呢。要是这时候能办一本八卦周刊的话，我肯定能赚不少银子，只一篇我和天神王爷那不得不说的往事就绝对有料可爆。
我兀自想的正欢，那头又压低了嗓开八了：“那日听阿岱家那个跟我说，说雍亲王福晋跟王爷不对付，王爷领了一屋子的侧福晋们去园子里消暑，独独把福晋一个人留府里了，你们可别张扬啊。”
“真有此事？”几个妇人都来了精神，连东西也顾不上吃，凑近了道：“依我说，男人不待见自己的屋里的，就那么两宗，要么长得过不去，要么性子过不去。”
“恩，那……你们说，雍亲王福晋是长得过不去，还是性子过不去？”
“我看是样貌，若不是无盐一样的女人，好歹是自己福晋，王爷能这么避着么。”
“不像，我倒觉得是性子，样貌的话，这么些年，也应当看惯了。”
“不会是样貌性子都过不去吧？”
“没准儿！说不定雍亲王福晋就是马脸鹰鼻眯缝眼儿呢。”
“对对，高不过三寸且圆滚滚的连自个儿脚尖都瞧不见。”
“还有还有，性情暴躁，动辄就摔东西……”
我赶紧把含嘴里的酸梅汤咽了，差点儿没呛个半死，她们这绘声绘色说的那个又矮又胖又难看还无比凶悍的雍亲王福晋是我么？要说的真是我，那我还真得怀疑胤禛到底是不是康熙亲生的了，哪儿亲爹这么糟蹋儿子的！我默默叹道：皇上，对不住，我连累您了。
“作孽哟，你说这天神似的王爷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福晋了！”
“老板，结账！”我终于忍不住了，赶紧逃离这群正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的八卦妇女。不过今日收获不小，我到底也算知道了，原来自个儿是个马脸鹰鼻眯缝眼儿身高不足三寸胖的自己都看不见自己脚尖且暴躁彪悍的女人，而胤禛则是个貌胜潘安宋玉风姿卓绝天神一般的美男子……我略略想了想这么俩人站一块儿的情形，那……真是太销魂了！
我从什刹海一路晃到鼓楼，金红的阳乌渐渐西斜，我找了间酒楼独自小酌一番，算是给自己的庆生筵。当我微醺地回到府里的时候，却瞧见等在门口一脸焦急的雪霁。
“福晋您这是上哪儿去了？爷今儿从圆明园回来了，这都在仪凤阁等了你两个多时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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