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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亲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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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不急,小家主。”,比其尔吸了口气,“老狼的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贪图的,使得你们趋之若鹜。”
他目中闪烁着可惧的光芒,染满猩红的剑和脚步声一同逼近,“你可知道老奴几月来日日夜夜梦见的是谁的血肉,当我的手足在唾骂声中惨死在行刑台上时,我又是如何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当背叛者出现在你我之间时,绞刑又怎配得上是一种折磨!”
他抬手扼住她的咽喉,尖锐而污黑的指甲深深刺进她脖颈白皙的肌肤,渗出的血液也是与旁人无异的赤红,他凝视着那居高临下的蓝眸,里面霜白的色彩带着一种无情微微流动。
“为什么不叫我薇丝了?”,那霜白色的色彩消逝,扼住的少女露出了微笑,足尖轻落踮立在地面之上,小腿因紧绷而颤动,却使得弧线更加柔弱动人,“比其尔叔叔。”
比其尔压抑着心中的怒吼疾步将她按在窗边,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面朝那康威尔的火海,“你是在得意吗?纵使着那些懦夫将狼群分食殆尽,你现在可曾看到了那些懦夫的下场。”
“罪人各偿其罪。”,奥尔薇丝嘴角微微扬起,“狼团消殆于贪婪,因他们取了他们不该取走的东西,平民们惨死于胆怯,因他们放弃了守护自己的职责。”
“在我看来,秩序在重建,命运亦是在安然流转。”
冷笑声响彻了箭阁,比其尔将她大半个身子推出窗外,那银白色的长发在火星与浓烟中飞扬,绯红的裙尾拖曳于窗沿之上。
“我已然看到了我的结局,那你呢,你可曾看到你的结局,刚出生就学会做屠夫,你可曾知道每一片血渍都有所代价。”
“唯独这句话轮不到你来教诲我,比其尔叔叔。”,她瞥过城内外无数的尸骸,轻笑着回首,“贵族的把戏不过是节制的娱乐,而我却看到了一个手刃一切的野兽,站在我的身前。”
“你说布尔省的先辈如果看到了今天,他们会不会宁愿在二十年前死在泰坦的铁骑之下?人能苟活时即便向恶魔许愿也愿意苟活,可即便活下来却又希冀幸福与尊严,民众们的确像你觉得的那般卑劣不堪。”
“但狼团又难道真正是拯救奥耳曼的光明的英雄,而不是像那聆听许愿的恶魔,一旦沾上便难以摆脱,只得一件一件地奉上祭品?”
“财产被肆意剥夺,妻子被任意凌辱,生前居无定所,死后亦难以安息,这到底是盘踞于布尔省地面的毒蛇猛兽,还是披着战旗回归乡里的骄傲!”
她的声音清冷细软。
为何自己的喉间竟生不出半句言语来反驳。
时至今日才发觉难以数清自己随手犯下的罪行,是什么时候狼团被描述为寄生在布尔省民众血肉间的毒瘤?
比其尔脸色化作苍白,颤抖而无力的手离奥尔薇丝的长发愈来愈远,直视着她跌出窗外。
奥尔薇丝看了一眼如同深渊一般的地面,体力魔力悄然流动,冷笑之时却感到肌肤上传来了一阵温暖,惊讶地扬眸,比其尔扑出了石窗,抓住了她垂落的手腕,另一只手的五指指尖深刺在石缝之间。
他忘了她已是战胜凯洛格的新狮子,早非娇弱的小女孩,可那刻于生命中的习惯已然成了叔叔的本能。
而他悸动瞳孔中的自己,贴在血迹斑驳的城墙上,血渍早已蹭满了身裙。她又和那些卑劣不堪的民众有什么两样,何尝将回忆中那些重要的瞬间真正地铭刻在心中,又何尝会记得半点恩情?
到头来,谁不是刑台上的罪人。
“这不是很好吗,就像以前一样。”,她扬首露出微笑,声音颤动着,“您在暗杀中保护着我,就像那传说中的萨加罗曼城与泰坦搏斗的英雄。
“救人又何必追恩?即便是这奥耳曼的前生后世。您从未向我追索恩德,又为何对他们如此苛求?”
泪水顺着沟壑淌下比其尔枯老的面容,此时的耳边唯余废墟爆燃的交响,时间无法逆转,岁月无法重来,是自己在欲望中忘却了荣耀,却用俗世的规则聊作慰藉吗?
薇丝早已不像幼时在他怀中时那般轻盈,生命的重量为何在此时才回归他的手中。
城堡的钟声再次轰鸣般震响,圣洁的骑士群攀上了城头,比其尔怔怔地抬眼看去,俯首无奈地笑了笑,“兰斯洛说这其中有咱家女儿的爱人。”
奥尔薇丝面色微红,呸了一声,抓住叔叔递出的另一只手,被拉上去坐上了窗边。
“年轻真好啊。”,比其尔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看向那群脸上几乎写着正义二字的骑士,忽的目光流转,伸出手指指给奥尔薇丝,“看,有个和我一样的老家伙,一脸死相,突兀的很。”
她俯首看去,叔叔指的是那领头的圣骑士。
“圣骑士团送葬,如此看来我的终点也算不错,不用薇丝操心了。”,比其尔坦然地笑了起来,将剑收入鞘首,走到门前忽的驻足,转身轻轻地张开了双臂,神色忐忑,就像出征的父亲做最后的告别。
奥尔薇丝咬住双唇,眸子却难以抑制地落下泪水,从窗台跃下,冲过去扑入了他的怀中,曾经雄壮宽阔无比的胸膛变得干瘪,曾经囊括一切的大手在背上抚摩却如同老树的枝干。
她此刻才意识到那伟壮的男人早已离她而去,即便是那徒留于世的残骸亦会依照她的阴谋永远消逝,无尽的痛楚袭击了她的胸膛,他哪里还承担地起什么审判!
“我!我....”,奥尔薇丝不知所措地失声痛哭。
“薇丝,我虽然老了,却什么都知道。圣骑士团的气息如此扎鼻,又怎能逃过狼团敏锐的嗅觉。”,比其尔抹过她的泪痕,“但是即便是不走上交易桌,我又怎会不愿意为你贡献最后的一份光热。”
“虽然和叔叔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你长大了,奥尔薇丝。”
他露出满足的笑容,义无反顾地推开怀中的少女,踏下箭阁,“我会顺带着干掉那个老家伙的,叫那小子升官发财的时候,记得老子比其尔的功劳!”
亚尔弗列得解开了捆绑城头平民们的绳索,顺着那退后的狼团骑士们看去,直到目光到达城墙的另一边,那高耸无比的箭阁。
那熟悉的身姿挂在了半空之上,风将她的衣襟吹得飞扬。
他仿佛感受到了命运戏谑的嘲弄,所有恶意的揣测都化为了至深的悔意,他抛下那沉重的圣凯,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斗气如同疯了一般燃烧起来。
最坏的设想如同马戏一般在脑海中不断的上演,曾经的说辞如同千疮百孔般一吹就散,为何?奥尔薇丝!你为何要将我如此煎熬!
白歌如同听到主人心声般高声鸣响,这年轻的骑士如同一团光芒般冲入那红铠群中,竟刹那间无人可当。他如同疯了一般向前冲去,就连亡命之徒也不愿挡在他的路上。
一人除外。
从箭阁上步下的老者冷哼一声拔出剑来,横扫的剑光遏住了亚尔的步伐,随后猛烈的下斩使得白歌发出颤抖的悲鸣,他的双踝亦陷于地下。
那猩红长剑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亚尔双手握剑亦阻止不了白歌撕开自己的肩膀。
是他!歌德默尔斯的罪臣比其尔!
亚尔心中的怒火汹涌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不记得你的职责!
是不是你们!
将她逼到了今天的地步!
“嗯?”,比其尔感知着这小子剑意上传来的莫名其妙的愤怒,又仔细看了他的面容几眼,越看心中的嫌弃越发堆积。
要不干脆一剑劈死他!
奥尔薇丝像个寡妇一样哭哭啼啼总比跟了这个人不人牲畜不牲畜的东西更合大家的欢心。
亚尔忽地警惕地退了两步,招架好了剑技。
比其尔撇了撇嘴,猛烈的冲锋如同飓风一般一转而至,一脚便从他手中踹飞艾伦那嘚嘚瑟瑟的佩剑,一巴掌抡起狂风拍在他的脸上,终见他如同苍蝇一般跌下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