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坠落星河》泊淮酒

17、来历

　　方教官站的位置有点微妙，地势比较高，他能看见黎锦，黎锦却还需要往前走两步才能看见他。
　　林止落后在方教官后面一步，站的地势比方教官还高。
　　他身上迷彩服一丝不苟，走路时，身体呈齐步走的姿势，骤然停下，他的手垂在身侧，还是半握状态。
　　林止手指动了动，察觉到方教官的目光，稍稍掀起眼皮，眸光压在帽檐下，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方教官针刺似的收回视线。
　　他下意识个屁下意识，林止的性子，就不像是会注意这种事情的人。

　　秉着打扰别人好事遭天打雷劈的原则，方教官一手摊开，另一只手呈剪刀手向下，对林止做了个往后退，悄悄离开的动作。
　　他连退后的预动作都做好了，可是林止却像是没看懂他的手势，半垂着眼，一动也不动。
　　方教官：“？？？”

　　正在这时，黎锦总算想起电话号码是怎么回事了。
　　她轻柔悦耳带点冷淡的声音传进方教官的耳朵，“电话号码我没收。社团的事情，可以在社团解决，应该用不上私底下另给联系方式。”
　　男生沉默了会儿：“你好像不喜欢把联系方式给别人。”
　　之前社会学那个男生向黎锦告白失败在十一大队不是什么秘密了，也同样没有得到黎锦的电话号码。
　　“是不喜欢。”黎锦直言，“我从不随便把联系方式给什么人。”

　　方教官在心里“啧”一声，小师妹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没想到其实性格还挺冷淡。
　　他悄声对林止说：“我有点好奇，小师妹难道没主动给过任何人电话号码？”
　　林止从眼尾扫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方教官好像在林止眼里看到点笑意：“是没有。”

　　还真没有啊。
　　咦，不对。
　　方教官：“你怎么知道？”
　　林止没理他，扭头往回走了。

　　黎锦和男生拐过拐角，拐角处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师姐见他们久没跟上来，返回来寻人，“你们怎么走这么慢？快点，我还想稍微睡个午觉。”
　　黎锦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道：“是，师姐。”

　　放好东西，黎锦再返回寝室，已经两点过了，苏瑶正打着呵欠爬上铺。
　　“回来了？鞋垫捐了？”
　　黎锦：“捐了。”

　　解决掉一个麻烦，黎锦心情不错。
　　她本想让苏瑶以后不再乱接电话号码，见苏瑶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又把话咽了回去：“快睡你的觉去。”
　　苏瑶：“哦。”

　　苏瑶的床铺很快没有了动静，黎锦却不怎么睡得着。
　　她想起应用心理学那个男生问她的话，她单手枕着头，打开手机的联系人。

　　由于要上大学，她的手机和电脑都是买的最新版的，只有手机里面的SIM卡是从上一个手机上拔下来的。
　　SIM卡收录的联系人不多，除了亲戚朋友，同学也就几个。
　　黎锦手指滑动屏幕把联系人往下拉，拉到字母“L”分类时顿了下。

　　“L”下有两个号码。
　　黎白书。
　　林止。

　　黎白书是黎锦的爸爸，他们日常争妈妈，所以对彼此的备注都是名字。
　　而另一个号码……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黎锦手指在“林止”上摩挲，仔细回想，大概是在高二，接近末期？

　　时间有点久远，加电话号码的缘由她已经记不太清楚，黎锦只清楚记得一点，这个电话号码她一次没有拨过。

　　黎锦想得出神，指尖儿往旁边偏了偏，等屏幕变为拨号页面，她才惊醒过来她摁了拨号键。
　　黎锦忙要取消拨号，手机页面转为接通，对面清沉的声音传来：“喂？”

　　黎锦身体瞬间僵直，动弹不了了。
　　对面没等到回应，也没再继续说话，任电话就这么接通着。

　　寝室外阳光大盛，触角从阳台爬进寝室里，把公用桌这一块地照得发亮，黎锦甚至能看见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打着旋儿在空中盘旋。
　　苏瑶换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声，黎锦才跟按下播放机键，身体恢复鲜活。
　　她按下挂断，手臂横陈遮住眼睛瘫在座椅上。

　　……

　　教官公寓。
　　方教官探出头来问：“谁的电话？”
　　林止看着恢复屏保的屏幕，声音听不出情绪：“挂断了。”
　　方教官“哦”一声，兴致缺缺缩回头。
　　林止搭着座椅背将座椅拉出来，另一只手熟练的打开来电记录，没有帽檐遮挡的眼睛定在最顶端一条来电上。

　　……

　　被这通电话一搅和，黎锦是彻底睡不着了。
　　《学生守则》被她放在教室里，她手边没有任何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只好又翻起手机。
　　翻到联系人，在“L”分类第二栏停了又停，最终还是没删除电话号码。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这电话号码是怎么到她手机里的。
　　确实是在高二末期。

　　庆城有三所名校，庆城中学，庆城实验中学，庆城第一中学。
　　在三所中学中，庆城一中是资质最久远，规模却最小的，稍微大点的教学楼也就两座，一座给高二高三，一座给高一和初二初三。
　　至于初一，则在另外一座低矮的教学楼里。
　　到黎锦高二这年，学校扩建规模，把高中部和初中部分开，高一高二高三才全在一栋教学楼里。

　　盛夏，阳光炙烤，仿佛能让人脱一层皮。
　　那时候，每天都是炎热天气。

　　但那一天，却少见的下了场暴雨。
　　从早上开始下，下到中午也没停息，黎锦坐在司机的车里，在电话里被她妈“架着”去市医院打吊瓶。

　　“我没事，只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你的声音都变了，还说没事儿？别让我把电话给你爸。你到了市医院就直接去三楼找你赵叔叔，你爸提前和他打过招呼。”

　　实在犟不过她妈，黎锦只好答应。
　　感冒让她脑袋有些昏沉，她把校服外套领子拉起来，头往座椅上一靠，睡了过去。

　　被叫醒时，司机已经将车停在医院门口。
　　医院门口人很多，队伍从医院大厅排到了医院外，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不是周末，人怎么这么多？”司机嘀咕。

　　黎锦睡了一觉，头更昏沉，没空理会司机，直接往里走。
　　刚走到门口，保安就将他们拦下：“庆城一中的学生请先去外面排队。”
　　黎锦这才注意到排队的人身上穿的校服跟她一模一样，全是庆城一中的学生。

　　见黎锦没动，保安又催了遍：“任何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体检请去外面排队。”
　　体检？
　　黎锦皱眉：“我不是来体检的。”
　　保安却不听，指着她的校服说：“你是庆城一中的学生没错吧？今天在市医院的庆城一中的所有学生都得排队。”

　　司机凑过来说：“我给赵医生打个电话吧？”
　　黎锦“嗯”一声，抱臂站到医院玻璃门外等。

　　在和保安僵持间，入口处的长队往前挪动了几个人，她听见两个男生聚在一起嘀咕：“林止还没过来？这都快排到我们了，再不来给他占的位置就没用了。”
　　“我给他打过电话，在赶过来的路上。”
　　“真是。”男生抱怨，“明知今天全体高三要体检，昨晚怎么突然想起请假回家，来回也不嫌麻烦。”
　　“嗐，都是一个寝室的，多担待一下嘛。林止平时可没少关照我们。”
　　男生闭嘴了。

　　过了会儿，他的手机响起来。
　　“你们在哪里？”
　　“林止？你到了？”男生往医院外望去，在手机里给林止指路，“往医院大门口走，对，然后你会看到两排长队，顺着长队过来……对，你看到我们了吗？”

　　“看到了。”清冷嗓音骤然穿透雨帘响起。

　　黎锦模模糊糊中听到声响抬起头，视野里刚出现一只握着手机的瘦长手臂，司机就走过来说，“赵医生给保安打过电话，保安放行了。上去吧。”
　　黎锦收回视线，转身进医院。

　　赵医生检查之后，提议打吊瓶，黎锦想尽快回学校，只让赵医生开些药。
　　赵医生哭笑不得，“你爸要知道了，不得掀了我的医院。”
　　黎锦认真道：“不会。”

　　赵医生给黎锦开了药方，领着黎锦去抓药。
　　经过大厅，医院门口的长队又缩短了点，之前说话的两个两个男生拿着体检单站在抽血处等候。
　　他们身后还站了个男生，比他们都高，身上衣服湿透，发梢上还滴着水，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黎锦进药房前，看见他的脸色很苍白，唇色淡得几近于无，拿着体检单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有赵医生在，黎锦没排队，赵医生把药方给药房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就给黎锦抓了药。
　　“别说我没提醒你。感冒药的效用很慢，服药的话你可能还要难受一两天。”赵医生把药放黎锦手里，说。
　　黎锦抱着药：“我知道。谢谢赵叔叔。”

　　黎锦声音本就轻柔，感冒后，嗓子发炎，声音变低，说起话来软软的，听得人忍不住心软。
　　赵医生无奈道：“回学校去吧，注意安全。”

　　黎锦和赵医生在药房前分开，再次返回大厅时，之前说话的那两个男生抽完血，去往下一个体检项目，轮到林止抽血。

　　林止脊背挺直，微垂着头站在供抽血的人坐的座椅后，护士一连喊他几声，他都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