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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 1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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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竖看着小品子笑,逗着他问:“怎么了?又是小宴儿不理你了?”
小品子放下手里的食盒,看了小竖一眼,道:“今儿个一早,小格子过来找我了。”
“跟你说廊下酒的事吗?”小竖说着又笑了起来,“去年他做了不少,今年一定能卖不少钱。”
小品子道:“不是,是宫外头有人叫他帮忙,说是有东西给你。”
小品子的话并没有让小竖觉得有什么奇怪。
平日里,那些想要巴结他,求他帮忙的人,在没有别的门道时,都会求到卖廊下酒的酒坊,以期能有意外的收获。
见小竖连眼睛都不戴眨一下,小品子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来,递到了他的面前道:“据说,这是从卫将军府上递过来的。”
小竖楞了一下,接过了那封信。那上面一个字都没写,捏在手里薄薄的一片,犹如羽毛一般轻盈。
小品子又道:“这卫将军也是,昨日在议政殿里当着皇上和朝臣的面拒婚,自己下狱也就罢了,还牵连连着内阁赵大人在内的不少大臣跟着蹲了大狱……”
小竖紧抓住小品子手,犹如抓住一根浮木,紧紧不肯松手,他的声音听上去尖利而又刺耳:“你……说什么……”
小品子恍然大悟:“昨天,皇上特意叫上司天监的灵台郎来推算端阳公主大婚的良辰吉日,没想到这卫将军竟然当众说自己早已有意中人,不愿意娶端阳公主。小竖公公您是知道的,皇上的脾气哪里能容得下这个?当场就把卫瓯下了狱,内阁赵大人因为替他求情也跟着一并下了狱,就连蓝太师去游说也被骂了。您说说,这件事连蓝太师都没办法搞得定,这卫将军府上求到您的门下,那不是故意来祸祸您的吗?”
小竖无心再听小品子的话,他焦急的去拆那封信,却因为心焦手抖将封口扯得变了形。
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的笔迹并不是卫瓯的,行文的口气是卫府的老管家。
信中说,昨日里蓝太师急匆匆来府上,说是已经求得皇上松口,只要卫瓯肯改口答应婚事,这件事便还有转机。
老管家忧心自家主人,当夜就和蓝太师一起去了天牢,想要让卫瓯改口。两人都没想到卫瓯心意已决,不管他和蓝太师如何游说,都不更改自己的决定。
事已至此,蓝太师说卫瓯执意违背圣意,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并让他早早为卫瓯准备后事。
老管家在信中说,自己在家里哭了一夜,最终只得拉下脸来写这封信,求小竖看在两家的旧情谊上,救卫瓯一命,哪怕是要为此搭上他自己的性命也绝不含糊。
看完信中内容,小竖只觉得手中的那张纸重如千钧,重到他甚至无法握不住那张纸,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小竖顾不得自己仪容不整,他抓着那封信急匆匆的起身跑出了值房,他听不见身后小品子的呼喊声,满脑子只剩得下两个字:卫瓯。
小竖赶到麟德殿前时,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面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小魏子见原本想要往里闯的他拦了下来,道:“小竖公公,这会儿您最好别进去。”
小竖也有些喘不过气的问道:“谁在里面?”
小魏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今儿个是花总管在里面侍奉,太子殿下也在里面。半刻钟前,福王殿下也进去了。”
“福王?”小竖皱了眉头,“福王为什么会在里面!?”
“我哪里知道?不过自从福王殿下进去之后,皇上就在里面发了好大一通火。”小魏子道,“您是不知道,我在麟德殿伺候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火的过!!!就连之前卫将军当众拒婚,皇上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所以我劝您,这会儿真的别往枪口上撞。”
连卫瓯当众拒婚都无法与之匹敌的愤怒……
小竖只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彻骨的寒意在瞬间侵袭了他,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心底油然而生。
不顾小魏子的阻拦,小竖执意往里闯,两人就这样拉扯着进了暖阁。
暖阁里,赫连勃坐在软炕上,脸上瞧不出半点怒火,有的只是令人心生胆颤的阴冷。太子赫连仲绶侧身跪着,身后跟着跪着的是花季睦。
站在赫连勃身侧,那个满脸挂着得意表情的,则是福王赫连禄。
福王最是眼尖,一眼瞧见小竖,脸上的表情更为得意:“哟,主角之一到了。”
赫连勃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尖刀,无情的刺向小竖,让小竖在心惊胆战的同时,瞬间明白了什么事。
曹月娘的事……东窗事发……
小竖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赫连勃面前,他狠狠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道:“皇上,这事儿是奴才一手经办的,跟花总管和太子殿下无关。”
“无关!?”赫连勃抬手就将桌上的一封奏章扔道了他的面前,“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嫁入东宫,太子与她同床共枕月余,你跟我说他不知情!?花季睦从头到尾操办婚事,曹月娘身体抱恙,太医院上上下下出诊多少次,你跟我说他不知情!?谷阳!!!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花季睦心头一惊,连连磕头:“皇上,小竖他不是有意欺瞒,这件事一定是事出有因……”
赫连勃抬起脚,狠狠的一脚踹在花季睦的胸口上,直疼得花季睦脸色大变。
“花季睦!你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长进了!?”赫连勃呵斥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你的这个好跟班,你给朕挑的贴身太监,到今天,在人证物证确凿的情况下,还能当着朕的面面不改色的撒谎!?你居然还能说,不是有意欺瞒!?”
“父皇,请息怒!”赫连仲绶忍不住开口道,“这件事,的确是事出有因……”
“你给我闭嘴!”赫连勃突然暴怒了起来,他怒目圆瞪,呵斥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在明知此事是欺君罔上,有损皇家威仪体面,不据以呵斥查办,居然还和内侍同流合污!?西陵皇朝没有你这样不知分寸的太子,朕更没有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儿子!”
赫连仲绶低着头,紧咬着唇瓣,半个字都吐不出,一双手只将衣摆绞得紧紧的。
朕更没有你这样不知轻重的儿子!
一句话,一声怒斥,仿佛一把利剑,将赫连仲绶的心劈裂成了两瓣。
在看不到赫连勃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和顺喜儿有着几分相似的明亮眸子,也像是坠入暗夜,在瞬间失去了应有的光彩。
小竖跪着爬到赫连勃面前,他赤红着一双眼道:“皇上,奴才自知已是死罪难逃,想恳请看在奴才侍奉您这么多年的份上,让奴才说几句话。”
赫连勃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说!”
“曹月娘身怀有孕嫁入东宫,而后假死出逃一事,花总管确实不知情。曹安发现曹月娘和家中西席暗结珠胎时,时逢婚期将近,奴才怕这件事捅出去有损皇家颜面,便警告曹安不准说出实情。而后威胁太医,让他们更改了问诊记录。曹月娘嫁进来的当天,奴才才把这件事告诉给太子殿下,并且哭求太子殿下隐瞒事情真相,因为此事一旦抖出来,势必牵扯曹家山上下下几十口人,甚至还有曹月娘腹中不足月的胎儿全部丧命。太子殿下仁厚良善,不忍见无辜的婴孩丧命,才被迫答应了奴才的请求。至于曹月娘最终出逃,也是奴才逼着太医院制的假死药丸,然后让手下的小太监帮忙骗过了所有的人。”小竖说着,再次重重磕起了头,“皇上,这些事,桩桩件件皆是奴才一手策划谋算,奴才死不足惜,惟愿皇上不要迁怒太子殿下,不要迁怒花总管,更不要……因此迁怒卫将军和赵大人。”
赫连勃冷笑:“你倒是个长情的,这个时候都还不忘卫瓯。”
“奴才死罪!”
小竖不断的重复这句话,他的磕头声也更加急促紧密和清脆,不多时,那铺满锦绣毯的地上,沾了不少血渍。
赫连勃呵斥道:“你觉得,如今朕还会再信你这些话吗,小竖!?”
小竖哑着嗓子道:“皇上,太子殿下是您的儿子,是西陵皇朝的太子,是稳定朝政人心的基石;赵大人是拱卫西陵皇朝的一方坚盾,卫将军……更是悬在流光国头上的一把利剑;皇上不应该因为奴才这样的人背上骂名,更让西陵皇朝遭遇动荡。因为奴才,不过是蚁虫,不过是草芥,不过是石子,是死万次不足惜的,不值一提的死物。”
赫连勃紧握着拳头,道:“行,朕今天就满足你这忠君为国的赤诚,就让你去跟卫瓯还有赵闻介在死囚牢里作个伴。等到曹安一家缉拿归案,朕就就让你们一起明明白白的做个黄泉同路人。”
说罢,赫连勃看了一眼身边的福王。福王顿时心领神会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片刻之间就瞧见几名带甲侍卫跑了进来。
花季睦吓得直冲着赫连勃磕头,试图想要让赫连勃收回成命。
赫连勃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只冷漠的道:“将小竖押至刑部死囚牢。”
侍卫不由分手,驾着小竖就往门外拖。花季睦已然方寸大乱,他哭喊着,冲上前去想要拽开押着小竖的侍卫,却被侍卫狠狠的踹倒在地。
赫连勃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他道:“花季睦,朕现在暂且饶你一条狗命,三天之内,去给朕查清楚,这宫里头到底有多少人牵扯在曹月娘的事里。”
“至于你,太子……”赫连勃说着看向了呆愣着,跪在地上很长时间沉默不语的赫连仲绶,“从今天开始,给朕老实的回东宫里呆着,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踏出东宫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