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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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离山上，有一个远古部落，称褒离族。当灾难降临之时，便会有一位女子出现，女子的额心有一块火形胎记。神女降世，乱舞春秋。
我是离渊，褒离族。族中流传最美艳无双的女子于雷电之夜被神临幸，半年后又于雷电之夜诞下一女婴逝去。族中老者说，女子用刀剖开了自己的腹部，婴儿看着入目的鲜血便开心的笑了。额心赫然一块火形胎记。我的哥哥叫离海，他告诉我，我会成为倾国倾城的女子。于是，我便望着他笑了。
我小的时候，哥哥总是带我到山顶上去看云岚。离渊，我最喜欢云岚飘渺淡定的样子，像是飘到了很远很淡的天空之后又在时光的流转下一点点沉淀下来。
离渊，你知道吗？我会成为这个部落的首领，你会成为部落里最美的女子，但是我那样爱你。我望着哥哥，他的眼里有一层云岚的颜色，我望着那抹云岚，定定的说：哥哥，你永远是离渊最爱的人，是离渊最爱的人呵。
说完，我便笑了。
离渊你最爱笑了。
离渊你笑起来倾国倾城。
离渊我最爱你笑的样子了。
离渊你还是不明白。
我不要明白，也许，我是可以明白的。我知道那个剖腹的女子就是流传中被神临幸的女子。我知道我的额心有着独一无二的火形胎记，我知道我的族人私下叫我神女。我听过太多关于神女的传说，我知道我的哥哥离海将成为这个部落的首领。我知道，清清楚楚的知道，我们相爱。这一切的一切，是飘了很远很远的云岚，我不愿意它们这么快就沉下来。它们飘得还不够远，还没有经过漫长时光的流转，还不可以沉下来。哥哥，你怎么忍心，让你眸中的云岚成为我眸中褪不去的色彩。
一年一年的时光匆匆退却，离山上的云岚浮了几世人的久远，我就靠在哥哥单薄温暖的怀里穿越轮回的季风，看山顶变幻莫测的云岚，是哥哥眼里褪不去的那抹色彩，看不明白，却看得格外用心用力，仿佛这样的日子每过一个就会失去一个，直到有一天全部的失去，所有的过往都将成为遗落的幸福。
就这样坐着便可以感觉到满足，于是便会开心地笑出来。哥哥会说离渊你笑起来倾国倾城，我就会更开心。可是哥哥从来没有问过我，离渊，你为什么这么爱笑呢？
为什么呢？
寒冬季节，天格外冷，很少会去山顶看云岚，哥哥便带我去山坡的离河。穿着厚厚的冬衣也很冷，哥哥便抱着我一起滑冰。风在身畔跑过，匆匆不见了身影，来不及打一声招呼。我在哥哥的怀里像回到了生命的最初，温暖安定。
我清楚的知道每一个这样的日子都将成为日后无尽的奢侈，心头涌起无限的悲凉，泪水未溢，笑容已挂在了脸上。
这年冬至，落雪纷飞，族中纷纷点燃了篝火，浓浓的烟升起，我从梦中醒来，屋外一片喧嚣。族中老者对我说，离渊，跟我去参加首领的朝离仪式。
透过层层的烟，我看到了哥哥离海，身着离凤袍，头戴离鸳冠，手持离星杖，神圣地跪在祭坛前。
伟大的神明啊，离海，从此刻起将承接起保卫褒离族的重任，以褒离族的存亡为重，不惜一切代价。请伟大的神明赐予我无穷的智慧与勇气，赐予褒离族无尽的荣耀与安康。
我望着他，那样陌生，那样遥远，他转过头看到我，眼中依然有云岚的色彩，更远更淡了。我笑了，倾国倾城，雪花肆无忌惮的落下，铺天盖地。
此后，哥哥再也没有带我去过山顶，他说云岚已经在他心里了。我笑了，其实我想告诉他，云岚一直都在他眼中，但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又过了两年，周幽王听信宠妃之父的谗言，攻打离山。褒离族节节败退，族人死伤无数。
哥哥的眉头越锁越深，他眼中的云岚也更远更淡了。
有人报，山脚失守，周军正攻上半山腰。褒离族只剩四千人，而周朝的四万大军正紧紧逼上来，褒离族将面临灭族之灾。
哥哥没有说话，他望着那个族人，退回了帐内。
这日傍晚，有一名中年男子和十名美貌女子被召入帐内，还有一批装着满满箱子的马车，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没有见过那辆马车。
却有人来报，周军暂停了攻击。
我说：“哥哥，无论你做什么，离渊都会爱你，决不背弃你。”
我没有问哥哥那些人去了哪里，我没有问那满满的马车上是什么，周军的偃旗息鼓再明白不过了，我也没有问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誓言至今仍在耳畔回响，褒离族的存亡重于一切啊。
几日后，周军重新发起了进攻，来势更猛。
哥哥，褒离族会灭吗？
离渊，你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会灭吗？你真的不知道吗？
离渊，你不要想这么多，这些不用你管，哥哥会处理好的。
其实会的吧，如果这样打下去，褒离族迟早会灭的吧。千人如何抵万军？哥哥，我都听得到族人的嘶喊和刀枪的撞击声，你听不到吗？哥哥，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褒离族会灭呢？
离渊，你……
哥哥，你忘记了你的誓言吗？一切以褒离族的存亡为重，不惜一切代价。哥哥，你为什么不去做呢？
离……
我转过身慢慢向帐外走去，在帐门口我回过头，又一次对着我的哥哥笑了。
哥哥，无论你做什么，离渊都会爱你，决不背弃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知道，保卫褒离族的代价就是我，因为，我，才是神女，我，才是整个褒离族的祭品。
但是，离海不见了。
我冲上山顶，没有哥哥的影子，我大声的喊：哥哥，哥哥，你在哪，离渊想你啊，哥哥……
那日，离渊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离山，听到的人都被这凄凉的声音震断了寸骨柔肠，那是一种比失去了至亲更悲痛的凄凉，比失去了至爱更哀伤的凄凉，像是从骨髓里慢慢地散开来，又一点点沉淀下来，是彻心彻骨的凄凉。
我终于找到了祭坛前的离海。
离渊，你快走吧，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哥哥，你……
我颤抖着双手抚上哥哥的脸，一道道的刀痕狠狠的刺痛了我的心，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我的双眼。
哥哥，你背叛了族人吗？
离渊，你离开这吧，走的远远的，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快走。
哥哥，我走了，你怎么办？褒离族怎么办？
离渊，我这一生都活在伤痛里，你离开了我就安心了，足够我安心在这等待死亡。我宁可背叛天下，只希望你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因为，我那样爱你。
哥哥，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离渊都会爱你，决不背弃你。你这样又是何苦呢，哥哥，你好傻啊！
其实，一直看不明白的人，是哥哥吧。他一直都不知道云岚已在他眼中永不褪去了，不知道离渊看的一直是他眼中的云岚，不知道离渊只愿意为他一个人而笑，不知道离渊的笑容里浸染了多少伤痛泪水，不知道离渊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不知道离渊生命里唯一的快乐就是疼她爱她的哥哥。
离渊，你会成为倾国倾城的女子。
离渊，我那样爱你。
我轻轻抱住了哥哥，像很久以前一样，安定的像母体中静默的婴儿。那一刻，我如此贪恋哥哥身上的味道，醇香而凛冽。我掏出了一直藏在身边的离血剑，一剑刺入了哥哥的心房。
哥哥，你忘记了吗？
什么？
离渊最爱笑了，离渊笑起来倾国倾城，哥哥最爱看离渊笑了。哥哥，我笑给你看。
离渊说完，笑了，这一笑比任何时候都笑得更开心更动人。
离海望着离渊的笑靥，终于明白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命运吧，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使命，一直都在痛着。知道自己没有自由的人生，知道自己不可以和深爱的人相伴终老，却倔强着，不肯悲伤的活，不肯流下眼泪，对着那般深爱的哥哥，一次次微笑，绽放自己。
离海眼中的云岚终于散到了最远，又全部沉淀了下来，极远极淡的豁达。
离渊……
哥哥，你睡吧，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哥哥，你让我怎样抛弃褒离族上上下下几千条人命，怎样抹去额心的火形胎记，又怎样忘记浑身血迹的你？哥哥，我又怎能让你面对叛族的酷刑，去过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命运已经这样安排好，你为何要这样傻这样痴，看不透，看不穿，就让我送你一程吧。哥哥，人生一世，悲苦无尽，死生难料，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停留在离山上看云岚的日子，伤却幸福着。
哥哥，如有来世，我愿与你耕田织布在离山上，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了此生憾，续今生缘。
哥哥，哥哥……
泪水终于顺着离渊的脸庞流了下来，伴随着离海安静流逝的生命，像两眼泉水，不曾停歇。离渊就这样在祭坛前，生平第一次哭了。
据说，那天天格外的阴，像是被施了魔法，雷滚滚的劈下，伴着愤怒的呐喊。一道闪电滑过天际，整个天空开始沦陷，无休止的大雨滂沱了离渊的笑容，湿润了她的灵魂。
雨咆哮了整整三天三夜，离河的水涨到了半山腰，淹没了大量的周军，周军伤亡惨重。
族长，离渊请缨前往周朝。
矫健的白马驾着奢华的凤鸾飞一般疾驰着，车上的人何其清艳，何其动人。如云的青丝绾在脑后，叉着如玉翡翠钗，散披在颈肩的发丝如瀑布般静静的沉默在凤绣纱下，如花似玉的娇颜不施任何粉黛，却生生摄了人的心魂。
作者有话说第1章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