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妖的现代生活》为依书

5、猫的痛苦

　　在这个北回归线穿过的城市，六月的太阳是迟迟都不愿意离去的，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太阳虽然不如中午时候猛烈，但面对太阳的方向，那光线却足以让人睁不开眼睛的。

　　就在这个时候，被高楼包围着的运动场内，有着不畏阳光的大学生，再阳光下挥洒自己的汗水，打篮球，踢足球，跑步，跳高，跳远，只要是这个操场可以允许的运动，都有人参与，全然忽视这个没有塑胶跑道的操场是多么地沙尘滚滚。

　　人们可以忽视这些灰尘，可是，有一只猫却不能。

　　“太离谱了！我为什么每天都要受这样的罪！”某猫边跑步边咆哮着。

　　“跑步哪里来那么多话！你脸色那么苍白就是缺乏锻炼嘛！手臂摆起来！”黎柯也跟在一旁跑，说是要监督珈紊。

　　珈紊不情愿地把手臂摆动幅度放大，这样真的很累呀，“可是这里也太脏了！我本来就觉得这个城市灰尘满天飞已经很难接受了，没想到还有灰尘那么集中的地方！”

　　“灰尘大就少说话！还嫌吃的灰尘少呀？调整好你的呼吸！”

　　珈紊真没有再说话了，因为，刚好跑着经过篮球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篮球场边上坐着的郑鑫。

　　“跑步目光看哪里呀？我都说过多少遍了？”黎柯说完，珈紊还是没有反应，于是她便大力一拍珈紊的肩膀，“我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珈紊这才把头扭回过来，看着前方，她想什么？不就是想今天早上听到事情么！

　　早上像往常一样坐在课室的最后一排，方便观察黎彦，但是等到教授来了，黎彦还是没有来，其实，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很多时候，珈紊满怀希望可以在上课的时候接近黎彦，都是失望而归的。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于欣，于欣却顾着听课，只是很简单地回答了她，说黎彦和郑鑫一起去上课了。这个回答对珈紊打击不小，珈紊见于欣要专心听课也不好再问，便问了那些不怎么听课又愿意与珈紊说话的同学，谁知道，听到的对她打击更大。

　　“你不知道？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郑鑫高我们一届是大三的，黎彦经常不来上课，反而去郑鑫他们班上课是正常现象，哪天黎彦出现再我们班上课才是不正常的呢。”有点面善的某女生说。

　　“那会不会黎彦比较聪明，大二的课程他都懂了，所以去上大三的呀？”珈紊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有点站不住脚，但还是问了、

　　“怎么会，黎彦虽然都没有挂科，但是都一直处于六十分的边缘地带的。还有呀，黎彦按道理是要住在我们班宿舍才对的，但是他却搬到郑鑫他们宿舍去住，和大三的师兄一起住呢。”某不记得名字的女生说。

　　“而且你没发现么？你见得到黎彦的话就一定可以在五米之内找到郑鑫了！黎彦打篮球呀，一定会叫上郑鑫在一旁坐着看的！我们系两大帅哥经常这样出双入对还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呀~”某女生做花痴状。

　　“珈紊，那天学生会吃饭你先走了，你都没有看到那一幕呀，黎彦把牛肉夹给郑鑫呀，还说郑鑫，你喜欢的，然后郑鑫还羞答答地点头应，恩。哎！我们看着都呆了！你先走了，错过了错过了！”一个大概是学生会的女生说。

　　珈紊那天自己也看到啦，哎，怎么越听就越让人想入非非呢？

　　“现在进入考试月了，我每天都去图书馆，每天都能看到郑鑫和黎彦一起来，一起走，这还不算什么，更那个什么的是，从头到尾只有郑鑫一个人在认真看书呀，黎彦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书，甚至连书都没有带来呢！一直在玩手机游戏，有一天还带了手提来玩游戏呢！这不很明显是陪着郑鑫去图书馆的么！”

　　“啊？不是吧，我今晚也要去看看才行！”

　　“我也要去！”

　　珈紊这才知道，难怪从这个星期开始容年都没有关着自己，每晚自己去到黎彦宿舍都找不到黎彦了！原来他和郑鑫一起去了图书馆！容年早就知道了！珈紊看向那和其他女生调笑着的容年，真是可恶，知情不报！

　　珈紊心里虽然一直否定那个可怕的想法，但是还是忍不住会担心，现实果真如此那该如何是好？一千年前，自己的这种想法误会了隶衍，才造成了今日的后果，难道自己还要犯同样的错误不成？

　　“我说，你到底神游完没有？！”

　　珈紊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刚被大声震荡过的耳朵，停下来一脸莫名地看着黎柯，“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你不能突然停下来的，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要慢慢地有个渐进地过称才停下来呀！这是一个运动员该有的常识！”黎柯根本没有理会珈紊的问题实质。

　　“我不是运动员，我不玩了，累死我了！哼！”珈紊说完便大步要离开。

　　黎柯却叹气一声，“哎~到时候还是我陪黎彦去北京好了，顺便告诉他，我遇人不淑呀，居然有那么不守信用的女生啊，签了约居然半途退出，哎~黎彦最讨厌就是这样半途而废的人了~”

　　珈紊沉住气，转身，走回到黎柯身边，“我错了，我是运动员，我应该听教练的话，我不该半途而废的，我们继续吧。”

　　“这才是好孩子嘛！”

　　于是这只猫，又继续接受夕阳的洗礼，灰尘的沐浴，向着那个和黎彦一起参加那个运动会的目标前进！

　　待到满街华灯初上之时，太阳已经下班，圆圆的月亮爬上天际——原来今夜十五。

　　有只狐狸边打开自己家的门，边讲着电话，“好的亲爱的~我们等会见吧~我爱你~”说完还不忘亲手机一口。关好门，盖上电话居然发现有人坐在沙发上，用一双充满怨恨气息的死鱼眼瞪着自己，狐狸一脸媚笑走向沙发。

　　“月亮都出来了我们珈紊怎么还没有变成猫呀？”

　　被容年这么一问，原本要对容年的知情不报来兴师问罪的珈紊才意识到这一点，月亮出来了，而自己有没有变成猫，只有一个可能——今天是十五月圆！就在珈紊想起来的时候，心脏便开始像被什么东西绞着一样痛了起来。珈紊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脸上开始显现痛苦的表情，心脏越来越痛，珈紊渐渐支持不住，整个人侧倒向沙发。

　　“珈紊你这是干什么呀？想拿奥斯卡最佳猫演员？”容年开始以为珈紊只是装的，但是容年渐渐发现了珈紊的异样，脸上的痛苦也不像装的，珈紊的演技才没有那么好，于是急忙去查看珈紊的情况，“珈紊怎么了？”

　　可是珈紊痛得左右挣扎滚动，容年根本扶不住珈紊，这时候的容年早就收起了他的吊儿郎当样子，满脸愁云地看着珈紊双手捂住心口，滚到了地上，珈紊一直咬着牙，不让自己因为痛而喊出来，嘴唇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就在容年有点不知所措，珈紊痛不欲生的时刻，忽然一白衣天使降临了。

　　容年把珈紊护着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个白袍翩跹眉目清俊冷艳的男子，他浑身上下洋溢着与容年珈紊的妖气完全不同的仙气。

　　“不知道这位俊俏的仙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呀？”容年还是保持微笑对仙人说，可是满身杀气已经散发出来了。

　　仙人不理容年，径直向挣扎着的珈紊走去，被容年阻止了。

　　“原来找我们珈紊来的呀！我就说我们珈紊就爱乱惹祸了，怎么把仙人您给得罪了呢？”杀气腾腾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仙人的眼睛。

　　“救珈紊要紧。”仙人冷冷地道，然后来个瞬间转移，来到珈紊身边。

　　容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仙人，是来帮珈紊的？珈紊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仙人朋友呀？正思索着，却见那仙人要解珈紊衣服上的扣子，又上前捉住了那仙人的手。

　　仙人抬起头皱眉看着容年，“又怎么了？”

　　“你才怎么了？”容年自己都没有解过珈紊的衣服呢，怎么轮到你了？

　　“必须划开珈紊心口引血出来，否则她会因为心绞痛而死。”

　　夜晚会心绞痛，必须在心口引血出来才可以止痛，这种症状岂不是……

　　“如你所想，现在可以放手了？”仙人依然冷淡。

　　容年放开了捉住仙人的手，真诚地对仙人说：“请救珈紊。”

　　仙人迅速敞开珈紊的衣服，容年看到珈紊的心口竟然有一道淡淡粉红色的疤痕，妖的伤口是可以很快愈合得完全看不到痕迹的，可是珈紊的那道却留下了痕迹，那定是经常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引血，伤口根本来不及愈合又会有新伤，难怪这次再次见到珈紊的脸色竟变得如此苍白，她还有多少血可以流呀？

　　“珈紊她这一千年来一直都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恩。”仙人淡淡地应声，他已经帮珈紊引住血了。

　　珈紊的血咕咕地往外流，珈紊周围几乎都有积成一滩鲜血了，她还要流多少血？渐渐地，珈紊脸上痛苦的神色淡去了，但眉头依然紧紧皱着，她浑身没有力气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待到仙人收起引血之术，珈紊的心口慢慢愈合，但始终有道粉红色的痕迹。

　　仙人拿出一个七彩锦囊，念了咒语，从锦囊里变出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还冒出白雾般的热气。仙人轻轻地抱起珈紊，把珈紊放进那木桶里泡着。

　　“太阳出来那一刻才可以让她起来。”仙人说完正欲离去，又被容年阻止了。

　　仙人微微皱眉，他是偷偷下凡的，必须赶回去，“还有事？”

　　“不知仙人可否告知珈紊这一千年来的经历？”容年直觉这个仙人知道很多关于珈紊的事情。

　　“你为何不问珈紊？”

　　容年默然，还不是珈紊不肯说实话，不然我用看你脸色来问你呀！

　　“若珈紊已经告知你了，那我已无话可说，若珈紊并未告知你，那我更加无所可说。”仙人说完挥一挥衣袖，消失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容年立马咒骂，仙人了不起呀？！食古不化呆板古旧冷漠无情装腔作势惺惺作态正龙拍虎！容年骂完便坐下，看着木桶中想睡着了一样的珈紊，忽而冷笑道：

　　“呵，这是你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他？”

　　容年把手机关掉，免得那些莺莺燕燕打电话来吵，然后一直坐在珈紊身边等到太阳出来，把珈紊抱到床上，以前怎么都不觉得这只猫这么轻的？看着珈紊那熟睡的惨白面容，今天还是逃课好了。于是容年便坐在床边趴着床边睡觉，知道下午，珈紊终于睁开了眼睛。

　　“哎呀，珈紊呀，你到底是猫妖还是猪妖啊？怎么睡得比猪还多呀？”

　　珈紊刚醒来，还有点迷糊就听见容年兜头兜脸来这么一句，便回嘴：“你才是猪。”
　　“晓得回嘴就是没事了？没事了就好好交代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

　　珈紊沉默。

　　“那你好歹也告诉我那个俊俏小仙是谁吧？怎么说也是我情敌，知己知彼嘛。”

　　珈紊一听容年的话便疑惑地看向容年，小仙？难道是……“伍霭？”

　　“原来叫伍霭啊，无爱无爱，难怪那么冷冰冰的。”

　　“他来了？”

　　“要不然我看你那痛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我可会直接一下就结果了你，给你个痛快呢~”

　　珈紊又用那半开半眯着的死鱼眼看着容年，这回没有怒气，只有歉疚。

　　“我的好珈紊，你以为这么看我我就会独恋你一枝花吗？不可能的~聪明的狐狸是绝对不会为了一株干瘪的花放弃大好的后花园的~”

　　“容年……”珈紊忽然唤容年的名字。

　　容年依然媚笑着应道，“什么？”

　　“我把隶衍的孩子流掉了，你说隶衍会不会讨厌我了？”珈紊看着容年那双眼有一半的期待一半的忧愁。

　　仙胎乃天地之灵气之聚，怀上之人甚少，而仙胎孕育又要七百七十七年，且每年怀仙胎之人需要经受一次劫难，所以在盘古开天辟地初期，出现了怀有仙胎之人私自滑胎的现象，盘古便以其血为源，立下誓言，若有私自流掉仙胎者，定从此每夜受只有用引血之法方可去除的绞心之痛，直到其再次怀上仙胎为止。珈紊本就是靠女娲娘娘的一口仙气成妖的，而隶衍又是女娲的直系后代，怀上仙胎也并非不可能。

　　容年昨夜已经猜到了珈紊是因为流过仙胎所以才会受绞心之痛，用引血之法，但他还想到珈紊并非每夜都痛，而是月圆才痛，或许就不是滑胎原因所致，但是如今由珈紊亲口说出，他的心随即猛地抽痛一下。所以容年听完，笑容僵了一两秒，马上又掩饰过去，依然笑着对珈紊说：“那你是故意的还是过失的呢？”

　　珈紊沉思一会，自己若不去盗司命星君的司命簿，便不会被丢进诛妖塔了，于是缓缓开口，“我想，算是故意的吧。”

　　这样呀，即使隶衍不讨厌你，我也希望他讨厌你。容年心想如此，说出口的却是：“这样呀，那可要亲自问问隶衍了。”

　　珈紊欲言又止，容年也沉默了一会才说：“你每晚会变成猫，是你只有月圆之夜才受绞心之痛的原因吗？”

　　原来容年已经猜到了，珈紊便点点头，“是伍霭，他是司药星君的大弟子，我还在仙界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救过他一次，于是他便研究了一种兰汤，在我引血之后沐浴，便可免除痛楚，因为这种兰汤的效用受月亮的影响很大，所以有月亮的时候我会变回原形且没有法力，而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兰汤效用抵挡不住月亮的影响，便失效，所以每月一次引血之后沐浴一次兰汤。我也没想到伍霭会下凡来帮我。”

　　“所以你之前说你被司药星君关着，不是真的罗？”

　　“不，我的确在司药星君那，皇母罚我每日在司药星君那替他擦拭丹炉。”

　　“亏那皇母想得到啊，谁不知道司药星君的丹炉是人仙妖鬼四界最脏的东西呀，哈哈~”

　　珈紊与容有一次陷入了沉默，珈紊心想着，到底该不该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容年呢？就在珈紊下了决心要开口的之前，容年便先开口了。

　　“珈紊，我多少已经猜到你此次下凡找隶衍的目的了，我不同意，不允许，我希望你放弃这样的想法，因为这样做成功的几率很小，且很大可能会牵出更多麻烦，你若执意一错再错，我会尽我所能地去阻止。而且我觉得你这样的做法，真的，很自私。这一千年来，你都没有变成熟嘛。好了，你继续休息，我已经帮你跟黎柯请假了，今天不用去操场吃灰尘，开心吧~我要去约会了~昨天放了一堆人飞机，今天可有得我烦了~”容年说完便消失了，连珈紊开口说话的机会他都不愿意给。

　　珈紊就知道，容年知道了滑胎的事情会生气的，连容年都如此了，隶衍就更加不必说有多恨自己了。她为什么总做错事呢？难道此次又如容年所说，自己会一错再错？容年说她自私，她不过想一切回到原点，她只是想对隶衍作出弥补，这样也许，真的是自私吧。

　　珈紊终究忍不住大喊一声，然后开始抽泣，然后变哭泣，渐渐地，越哭越大声。一千年了，她都没有好好哭过呢，只是无论怎么哭，哭多久，都无法消减她心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