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凌云》北望云梦

59、玄绝破魂

　　林下松的眼眯了一眯。凌云没出手，而是望向了夏柳风。

　　啧啧，这场景，这气氛，要是把明空换成江漫天----该多完美啊！

　　明空那边惊吓不轻，愣了半天，正准备出手呢，却看这边三人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凌云他是认识的，林下松也见过，至于剩下的这位，看眼前气场，八成是冥飒谷的那瓢祸水----夏柳风。

　　这怎么办？打，还是不打？他看了看凌云，深明其中感慨，方才他见了林静也是这般纠结尴尬呀！

　　凌云身后不远处突然窜出了几个人，看装束应该是太虚弟子，明空悲悯地望了凌云一眼，长叹一口气道：“还是打吧…”说着，从背后箭鞘里拔出一根箭，慢慢搭上弦，瞄了瞄，抬头不知是冲谁喊了声：“那，我开弓了…”说完没立马松手，眼见远处人近了，才嘭一声，箭离弦。

　　明空这一箭就是意思意思，林下松挥手轻轻一拨就挡开了，转手挥扇一番动作恰如流水行云，配上那身广袖长衫，倒有些临万军而不惧的从容气度。林下松目光拂过，若有若无的蔑视，把凌云心头的怨忿一下子就给招燃了。对夏柳风他下不了手，对这位少亭主那可杀之而后快的！
　　话不多说，将手中定光剑一抖，凌云纵身跃起，出手第一招竟就是太虚玄清剑法中的杀招----虚风秋飒。林下松面色一寒，想不到凌云竟是恨他如此，不由冷笑一声。手中已有动作，却是把扇子给合上了，翻腕抓扇，冷冷盯住攻过来的长剑。

　　不光夏柳风，就是一旁的明空也惊得愣住了，他这是要干嘛？凌云是太虚大弟子，深得剑法真传，此刻使出的招式这般凌厉，分明是要置林下松于死地。太虚剑法轻灵迅疾，招架起来早一分便少一分险，林下松此刻不出手，等剑气成势，只怕就算能避开剑招，也会为剑气所伤。

　　“不要！”夏柳风不禁大喊一声。

　　这边对阵二人皆是全神应对，无暇侧目。林下松发觉凌云剑气似有一顿，却更加紧迫逼来。
　　林下松嘴角微微一翘，眼见那定光宝剑寒光近在一尺之内，突然扭腰带臂，凝气发力，铁扇顺着这股劲儿脱手而出，飞旋出击，转的太快，晃眼看过去竟想是个急飞的圆盘。凌云避也不避，面上有狠绝之意，大有拼死一击，直取对方性命的决断，更加凝气催逼，将手中气势催发愈急。林下松就是想躲也是躲不开了的。

　　果然，林下松眼睁睁看着剑尖刺入右肩，闷声痛呼，索性不躲了，左手一掌聚气猛然击出，当胸拍向凌云。凌云冲势甚猛，看他出招却也只有硬生生咬牙迎上去，顿时胸中血气凝滞，经脉剧痛，张口喷出血来。

　　林下松这一掌运足了全部内力，硬是把扑过来的凌云打得退飞回去，刺穿他肩臂的剑也被带抽出去，霎时一股热血从伤处喷出，疼得他倒吸一口气，低啸出声。

　　凌云一击即中，却也没捞到半分好处，虚风秋飒旨在气走经脉，凝气于剑，紧要时候林下松那一掌砸过来，堵住他气血，此刻经脉震痛。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运气。想来林下松方才未先出手，也是下了狠绝心思，等的就是此刻重伤对手。好在林下松也伤得不轻，凌云心中稍宽，以剑支地踉跄站住。

　　一切接在瞬息之间，转眼二人已分立两处。明空惊得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想眼前二人一出手就是性命相搏，先前半分戏谑心思顿扫而空。他留意到林下松先前出手的那把铁骨扇绕过凌云，已到了他身后，刚放下心，突然错眼间发现那把扇子竟然当空一转，旋回来了！

　　“当心！”明空急呼一声，反手抽箭，只这一瞬，那把扇子已到了凌云耳后寸许，原本合着的扇子猝然展开，圆弧形的扇尖旋转起来犹如利刃，凌云听明空提醒也只来得及把头闪开了寸许，耳下腮处就是一凉，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汩汩外冒。明空的那一箭才到，穿扇而过钉在了一颗古松枝干上，松针如雨落。

　　后边的太虚弟子望见这边，急急赶来。林下松顾不上伤处，卷起呆住的夏柳风纵身跳出，施展轻功朝一处山崖边奔去。

　　夏柳风触手全是温热粘稠，眼中不禁一烫。望见追来的太虚弟子，暗暗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药丸，捏碎当风散开，隐隐一阵清香。

　　“赤面青？”林下松转过头，朝夏柳风蹙了蹙眉。

　　夏柳风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不是敌死便是我亡，顾不得了…”话中的沉重被风吹开。身后无人追来，夏柳风心里有那么一紧----不知凌云是否也中了毒----却不再回头，二人无话，

　　一直逃到山崖边的一处山洞。见是他二人，便有埋伏在此处的慕枫亭弟子前来接应，将他们送入山洞再出去迎敌。

　　林下松右肩被穿透，草草包扎了一下，血流得已经没先前那般凶。夏柳风在一旁急切地望着他，不时抓出几颗丹药，也不管林下松愿不愿意，直往他嘴里胡塞。

　　“别塞了！”林下松好容易找个喂药的空当，别开头，颇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叹道：“你想做那风流寡妇，门都没有！”

　　夏柳风正急着，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知他已无大碍，嗔道：“想死还没那么容易！”说罢抬手去打他，手到半空又想起他的伤，忙散了力，轻轻落在林下松身上倒像是虚拂了一下。

　　林下松盯着她有些满意地笑了笑。夏柳风狠瞪了他一眼。

　　“那支钗呢?”

　　夏柳风不防他突然发问，一时不知他说的哪桩，张口：“啊？”

　　“就是上回我送你去太虚，路上给你的…”林下松眼里隐隐有些期盼。

　　夏柳风一愣，倒是想起来了，她为见凌云特地买了根簪子结果被林下松给碎了，最后是另补了一根，还说什么要钗要头之类的话。可她也不知道把那东西塞哪儿去了，转眼看看他，小声道：“哦，那钗啊…我怕弄坏了，就没带，应该在朝云。”

　　林下松深知她秉性，又笑了一笑，说道：“不带也罢，方正也没是什么好说头。”他这话说的凄然，夏柳风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糟，小心笑道：“怎么，这个…很重要?”

　　林下松垂下眼，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它是我娘最喜欢的，说是爹送的。”他神情有些古怪，却装作满是讥诮地一笑，“好像还是头一回见面。”

　　这下夏柳风的心脏彻底地凉了一凉，看来闯大祸了。却没见林下松发火，反而咧嘴笑道：“算起来，我也是太虚弟子呢！”

　　夏柳风刚刚回温的小心脏吐一声又掉冰窟窿里了，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某人。

　　“我就是在太虚出生的。”林下松有些迷茫，似在回忆前事，“还记得我们在太虚山脚下遇见的铁正翰？”夏柳风点点头，“看见他，我就想到了我爹…”他停了很久，“都不大记得了，想来也是那般模样，提个大茶壶吧…”夏柳风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口齿打结地问道：“他…爹？！”

　　林下松回过头朝她笑道：“看他那般年轻，就算是招人嫉妒害死了，也是没有妻儿拖累的，一个人倒干净，干脆！”

　　夏柳风听着他的话，突然心里某个角落似被什么东西轻撞了一下，有点难受有些疼呢！原来林静会骂出那样的话，还有这段渊源。“你之后就和你娘来了慕枫亭？”

　　“不是，是师父半路上救下的我，我娘命没我大！”他说着又是一笑。

　　夏柳风愣了半会，也不知说些什么，想起他的笑，心一酸，不禁讷讷：“原来你这般爱笑…”

　　“呵，猪儿难道要我挥泪淹太虚吗？”

　　夏柳风被这话逗得一乐，横了他一眼，却看林下松神色肃了一肃，“怎么了？”

　　“他们追上来了。”他们自然是指太虚那帮人，“快，那堆乱石后边有个石缝，里边是燕塞剑。”夏柳风支棱起耳朵听了听，果然有不少人杀了过来，洞外渐渐有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林下松之所以选这个山洞藏身是早就想好的，不仅此处布置最周详，而且最重要的，这洞里藏着燕塞剑，寡不敌众，只得寄托绝世兵器，好歹能抵挡一阵。绝不能上山，拖累慕枫亭。

　　夏柳风依言拖出剑。林下松伤了右肩，压紧牙，拿右手握住燕塞剑，才举起离地三寸便支撑不住，痛呼一声稍稍松了手。他这一用力，伤口又崩裂，血沿着肩臂一路流到剑身上，原本寒光沉沉的燕塞，突然隐隐泛起了红光，血煞之气，瘆得夏柳风浑身一颤，跳起身正好又碰到了剑身，剑从林下松手中落地，正落在一块大石上，不想只是下坠的力量，燕塞剑竟把那方大石轻轻巧巧削成了两半！

　　林下松开始也是一诧，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一亮，急上一步拾起剑，又有些疑惑：“这般…利！燕塞剑的玄机吗？可方才有何契机？”边说边环顾四周，并没异样，他似询问地盯住夏柳风。

　　经他这么一提，夏柳风心里似想到了什么，又望了望林下松肩头的伤，突然惊道：“破魂遇玄绝，燕塞剑无双！”她几步过去抓起林下松右臂，疼得他一呲牙，夏柳风却是欣喜若狂，“你的血里有玄绝破魂丹，我给你吃过的，我们掉下山崖那次…破魂丹遇到燕塞剑，燕塞剑不就是天下无双…”她说得颠三倒四，可林下松听明白了，看看手中长剑，再看看右手上的血，试着将血滴在剑上，方才那红光骤然变盛。

　　“果然！果然！”林下松大喜，不想竟在此时破解了江湖上传了近百年的玄密。转念一想，他右手不能使剑，即使有了这等神兵利器就能全身而退了？不等他多想，洞外突然一声炸响，人声雷动，洞口光线一暗，突然蹿进一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