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凌云》北望云梦

10、江湖不好混

　　李璇一行人与夏柳风凌云分开后，走的是另一条路，她们一心一意赶路，自然要比这边两人快些。

　　“唉，那凌云倒真不错！”她们进了一家茶铺，说话的正是那个黄衣女子。
　　“凌云是谁？”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师妹问。

　　“就是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自称是太虚的小子呀，身边还跟了个扮男装的丫头。”黄衣少女见有人搭腔来了精神，“可惜是个江湖骗子。”她拿胳膊肘撞了撞没吱声的李璇问：“师姐，你说是吧？”

　　李璇不语，只抿嘴微一笑。那黄衣师妹见没话接，转头又扑到刚才答话的人这边，继续道：“小师妹，你说，这可真真可惜了！若真是太虚弟子，一同上路那多好。”

　　那小师妹看着她这位师姐，嘻嘻笑道：“七师姐好不害臊，脸都红了呢！”说完去拉别桌的人看。

　　她这个七师姐一时羞窘，一把将她拽回来，口里直道：“哪里，别听她瞎说…”说完怕旁人继续拿她打趣，抢着转开话头，说：“凌云也算不上什么，若真论起美男子，如何也轮不到他的。”
　　小师妹听她这话，来了兴致，急问道：“那还有谁够得上呀？”

　　周围的师姐妹也都凑过来，竖着耳朵听黄衣少女答话。

　　“嘿嘿”黄衣女得意笑道，“放眼当今武林，能称的上美男子的有四位。”她伸出四根手指，故意卖卖关子，不说下去，反而慢吞吞喝了口水，那小师妹急得把凳子都挪到了她身边，她才继续说道：“这第一当属少嵩派明空…”

　　“他不是和尚吗？”小师妹忍不住叫道。

　　“是和尚咋啦，就不许人家长得好了？”黄衣女立马回道，一脸你真孤陋寡闻的表情，又道：“明空大师出家前可是江湖上公认的美男子，不知迷倒了多少人，人家出家说不定就是为了避开这些个情债纠缠。”

　　“有人喜欢不好吗？”小师妹又不懂了。

　　“有人喜欢当然好，但是，有太多人喜欢那就大大的不好了，要知道一朵两朵叫桃花运，一堆两堆那叫桃花劫，压死你没话说。”黄衣师姐说完又怅然一叹：“唉，可惜出家了…”她这一句感慨道出众人心声，两桌人面上都有些惋惜之色。

　　“不过，少了一个不要紧，我们还有三个。”黄衣最先振奋，说道：“慕枫亭少亭主林下松，冥飒谷主风山公子慕送君，这两位可都是绝世之色呀！”

　　“有那么好看吗？”小师妹的问题真不少。

　　“小师妹，这你就不知道了。”旁边一个师姐实在是忍不住了，忙抢道：“说他长得如何，怎么形容都太平常，你且看看他们的那些事，就知道了。”

　　“对对对”另一个赶紧接上话，“那林下松先前好采花，可到后来，不少被采的一见他真容，反而投怀送抱，有的还反客为主，搞得他只好收手…”

　　“为什么收手呀，不是生意很好吗？”小师妹不解。

　　黄衣师姐暧昧地看了旁边人几眼，解释道：“采花这行就是寻求些刺激，如今人家都自愿了，甚至都还不知是谁强迫谁呢，那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慕送君，是主风山的公子，用毒功夫了得。不过就算他不下毒，他那张脸也够祸害人的。”又有人加入进来，“听说太虚女弟子宋荷和宣山派掌门孟青青就是迷上慕送君，都离开本门追随而去，一直追到冥飒谷呢。”

　　“那后来呢？”

　　“两人自然是回不来的。”黄衣师姐说道，“慕送君可是邪教公子，心狠手辣，而且这公子还奇怪得很，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容貌，但有失言，都…”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两个都是有去无回啊！”

　　小师妹脸一下子白了，惊道：“这样丢了命，实在划不来！”

　　黄衣师姐看她吓得不轻，拉起她的手，有意让她转移注意，说道：“最后一个是日世峰的公子----江漫天。林下松和慕送君都是天上掉下来的谪仙，那这江漫天就阎罗殿里的地下鬼王了，呵呵，听说这人极冷，少言寡语的。前面两人惹得人就像蜜蜂儿见了花扑过去，那他就是只可远观的啊…”

　　“我就喜欢这样的！”小师妹大喜过望，一下跳起来。众师姐妹都愣了愣，起哄取笑道：“真看不出来，我们小师妹好这口。”
　　“回去可要留意了，早些找个人家中意的…”
　　“就是，咱小师妹都要开花了….”众人七嘴八舌都笑开了，小师妹鼓着嘴脸涨得通红。

　　“怎么说来说去都是邪教的？”不知谁问了这一句。

　　“对啊，除了明空大师，还是少嵩派的，其余的都是邪教的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入了冥飒谷或是慕枫亭的好…”有人说道，“咱们正派男弟子都干什么去了，一点都不上进！”

　　“这也不是他们想上进就上进的，这得看人家爹娘给不给劲儿！”黄衣师姐调侃道，惹得其他人都闷笑。

　　“咦，冥飒谷四部，除了主风山和日世峰以为，另两部的公子是谁啊？”一人问道。

　　“不清楚。”依旧是黄衣女，见其他人也不知，又说：“邪教公子都是些神神秘秘的，若不是这样，咱们不早就能一饱眼福了吗！”

　　“对了！”小师妹喜道，“这回武林大会，慕枫亭和冥飒谷都要来，且不管什么宝刀呀，宝剑的，能看到几位公子也值当了。”她这一句又引得大家一阵取笑。

　　他们正闹着，茶铺里又进来一人，灰衣短衫肩上搭着褡裢，是个寻常赶路人。
　　“客官，赶路呢！”伙计热情地招呼着。
　　“恩，回家。”那人话里透着欢喜。

　　这边李璇他们见有旁人，也就不再多说，停下话头，一心喝茶歇脚。

　　四月天松爽。茶铺里通透过风，又阴凉，正挨着官道，平日里生意还算不错，可今天等了大半会，除了李璇他们再加刚才进来的赶路人，就再没人打路上过。茶铺的伙计也纳闷，总觉着有些古怪。

　　正此时，远远走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公子，后边跟着四个黄衣小婢，这四人皆是赤足蒙面。

　　李璇她们是习武之人，看得更远些，这一看，还就挪不开眼了。打头那人颜如渥丹，神采照人。就是先前最能说的黄衣女子也一时结舌不语，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人。

　　“好生无礼！”其中一个小婢喝道。

　　无奈这边几人都只顾着看那公子，无暇理她。小婢又说了一遍，李璇才回过神，她到底是大师姐，颇有些尴尬，忙轻咳几声，又拿脚在桌下踢了踢旁边人，她这些师妹才逐个醒过神来，仍意犹未尽地不时暗瞟瞟。若是一个人，被人呵斥，脸皮薄的必定不好意思再看，但俗话说法不责众，一大家一起看，不管脸皮薄厚，也无所谓了。

　　“真好看…”小师妹痴痴迷迷说道。

　　先前出声的小婢更怒，却奈何她家公子未说话，不好再出声，狠狠瞪了小师妹一眼。

　　那黄衣师姐一看她这样，心下有了火，江湖儿女难免气盛，她冷哼一声，似是对着身后的姐妹又似说给那黄衣小婢听，“如今世道可真是邪了，夸人长得好看也有人拦着挡着的。”她口气颇傲慢。

　　那小婢起身要骂，那公子却看她一眼，她极害怕这公子，讪讪地坐回去。

　　黄衣女见状，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有心在那公子面前多说几句，又道：“还是这位公子不仅英俊不凡，性子也好。”

　　话音落，那四个小婢惊惶对看几眼，都忙垂下脸，战战不语。

　　李璇心细，留意到了，心里陡然不安。可那公子不怒反笑，边笑边抬右手捏了捏同侧的耳垂。他这一笑便如遮日浮云悠悠飘去，露出灿烂骄阳。饶是李璇也心头一撞，晃了晃神，她忙又稳住，错眼间瞥见那公子耳上挂的一个别致耳坠----如黑墨一滴，阳光一照，竟耀出七色光晕。

　　俊颜墨玉说不出的邪气。李璇心中一跳，暗惊：“这事物古怪，黑玉生彩，只听说冥飒谷公子的墨玉才会有此玄机，如何却被此人坠在耳上？”猛然，她想起师父说起过的，当今主风山飒主还是公子时不慎将墨玉佩弄缺了一角，那角残玉被另外打磨成器。莫非此人便是主风山公子慕送君！

　　这一惊非同小可，“方才师妹几次三番夸赞此人容貌，若真是慕送君，那可大大不好了！”李璇心惧，暗暗握住了剑，她正要提醒众师妹，对面的人却已起身了。“难道猜错了？”李璇暗忖，看他们果真起身离去，松了一口气，有些好笑自己小题大做，哪里就那么巧了。

　　长舒一口气，李璇看看日头，招呼众人起身，方站起来，只闻见一股清悠悠的香气入鼻。顿时眼前一花，紧接着似被人闷头一锤打在天灵，耳中嗡鸣。强复睁开眼，身旁的师妹已倒下数人，她大呼不好，心下惨然，只觉心痛欲裂，胸口如灌了铅，沉重呼吸不得。望着走远的五人，李璇拼命咬出：“慕送君…”眼前一黑，直挺挺就倒下去。

　　赤面青，十里香。

　　这人是慕送君，离身前下了毒。赤面青是冥飒谷的独门毒药，药香清淡，能传得很远，是而又被称为十里香，这样美的名字却专害人性命，霸道非常。

　　茶铺中一阵清风滑过，又撩起长柳丝绦，垂进河中，划破清水，这风一路吹来，卷些粉的白的花瓣，畅畅扬扬飞入青山。

　　山坡上立着的人，举手接住下落的碎瓣，仍远远看着道边的茶铺，方才的一幕均落入他眼中，他却不悲不愤，反而微微一笑，叹道：“还有比我林下松更霸道的人呀…”

　　等慕送君走远，林下松才悠悠下山。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皆是面赤唇青，他轻赞一声：“果然厉害！”

　　此时李璇尚有一念清明，觉出有人从身边过，竭力一抓，一把抓住了林下松的下裾，瞪着眼勾勾地望着来人，嘴几张几和却已吐不出一个音。

　　“要我救你？”林下松依旧笑得温雅，回转头垂眼瞥着李璇道。

　　李璇中毒，身上如火烤般狂热，看他回首一笑，好似汩汩清泉，习习凉风，似现了一线生机，竟凭空生出些力气，硬挺挺滚翻身，趴伏在地上，揪得林下松的衣摆绷起。林下松微蹙眉，抬头低声自语：“如此小门小派，也没什么上眼的东西，又是慕送君下的手…”他略忖片刻，忽想通了什么，摇头说道：“不好，不好…”也不看地上的李璇，猛就扯脱衣摆，不再回头，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地上李璇仍极力支着手臂，十指张挣，硬翘起头，望着越走越远的林下松，她喊不出声，再动弹不了，胸口猛一阵剧痛，从嘴里腾起的血腥味盖过了先前的清香。

　　渐渐热烈的太阳下，是满地青草，白的小花，一只麻雀蹦跶落地，偏头好奇地看看地上女子挣开的十指，突然那爪猛抓握成拳，小雀儿惊得魂飞魄散，猝然惊叫一声，扑棱棱就跳起，贴着地飞掠，疾去，就如这满地热烫烫的生命，一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