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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结网 ...

  •   “松净,休息得好吗?”
      “好,好……呀!”松净迷迷糊糊地应了,却又突然觉得不对,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张密密麻麻的布防图——
      他这是在楼主的营帐中?松净战战兢兢抬头,果然看到明殊不带表情的脸。
      这这这……莫非已经到了第二日清晨?!
      “松净,你真是长进了。”
      明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是松净总觉得两股战战几欲遁走:“啊,楼……楼主。”
      “昨天里应外合得不错啊。”明殊挑眉。
      “松净认罚。只是认罚事小,楼主确实需要休息。”
      “我心中有数,松净不必说教。”说话间竹漓已呈上三只药盅,明殊伸手接过,看向一旁,“松净已领了罚,这罚师兄领不领?”
      “自然是领罚的,阿殊费心了。”
      云潇将其中一盅一饮而尽,松净也明白过来,忙取过药盅——只是一口,便苦得他几乎要将口中的药吐出来。他暗自瞥了明殊和云潇一眼,见两人竟面不改色地将药喝完,心中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庄生昙,七木花,阿殊好大的手笔。”
      “不用客气。”明殊笑了笑,“还要多谢师兄任云晔师父取用私藏的药材,否则,师父他老人家在激发药效的同时也难以将药材的苦味发挥得登、峰、造、极。松净,退下吧。”
      药汁下肚,松净觉得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暖意,这才明白过来方才那苦不堪言的汤药竟是温补良方。他匆匆一揖便急急退了出去。
      “方才你喝的可不是云晔师父改良的汤剂,”明殊看向云潇,“嗅觉倒是越来越灵敏了。”
      “你不也一样吗,”云潇无奈轻笑,“只有中间那一盅加了七木花吧?”
      “好钢用在刀刃上,七木花于我用处不大,不如让松净喝了。”明殊想起前阵子在回春堂时云晔跟在后面叮嘱着恨不得给自己灌药的样子,有些后怕,“何况好不容易脱离了云晔师父的视线,自然能逃一次是一次。”
      “云晔师叔也是担心你。”
      “我明白,”明殊的眸光微微晃动,“如果云晔师父不是次次改良药方,我还是很乐意替他试药的。咳,不说这些了……初明城的事情你怎么看?祝长乐上次试图入城,被四哥拦下来了,现在祝家人马已经抵达,若祝长乐坚持,好像也没有阻拦他的理由。”
      “你心中不是已有决断了吗,又何必问我?”
      “我原以为师兄不会认同我的这种做法。”明殊心道,诚然,不论云潇认同与否,借由祝长乐引祝家入局都是势在必行之举,即使云潇反对,当做之事还是要做的……如此想来,自己这番话倒是显得十足的没有诚意了。
      “非常事非常法,”云潇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祝家家主祝祈以‘机变’闻名,纵然我也不想以小人之心度人,却也不敢拿这种大事冒险。你想做的事情不必顾及其他,毕竟你向来有分寸。”
      所谓机变,不过是说摇摆不定如墙头草罢了。明殊点头:“嗯。”
      她听说这次楼家没有派人过来,其中估计也有云潇的几分功劳。明殊正暗自思忖,却听到云潇说:“这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也只有这些世家看不到内忧外患,千里迢迢赶过来分一杯羹……只可惜以我们的立场,劝不住几家。”
      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如何?”
      没有了叶勰和明殊阻拦,祝长乐进入初明城称得上十分顺利。听闻此事,苏、齐两家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眼巴巴候在城外,恨不能透过这高耸的城墙看到城内的光景。
      明殊闻讯,只是了然一笑。
      “楼主,您说,祝长公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便要取决于祝长乐他们什么时候能“恢复”初明城中的状况了。
      在上一次夜探初明城时,明殊已经修改了城中的阵法。祝长乐入城后一定会前往赵府——便一定会触发阵法,看到处于寅时的初明城。补天术失效事关重大,祝长乐虽然心高气傲,却不是轻狂无知,既然知晓利害,便绝不会贸贸然行事。
      届时,祝长乐不仅不敢大肆宣扬真相,反倒还会成为“初明城傀儡遍地”的见证者。将祝家以这种方式捆绑在一起,才令人稍稍放心。
      此前她听说这次随行的祝家门人中,有一位名叫高固之人,擅长幻术……更重要的是,他是见微的人。
      “呀,祝公子,您没事吧?”
      “快,还不快叫人来!”
      帐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之声,芷绘正要去看,却被明殊叫住了。
      “很快,祝长公子的见闻便会传开,不必急于一时。”
      初明城补天术失效之事,她没有告诉芷绘等人,只是以密信委婉地试探了竹婆婆。并非是她信不过他们,只是即使和盘托出,也不过是徒增焦灼罢了。
      可惜,竹婆婆的话云里雾里——
      “列星之征起,颠倒乾坤终。欲求解铃法,还问系铃人。”
      这是何意?俗语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可是纵然她如今知晓这补天术是自列星之征始,也不知道这其中渊源,又如何能得出补天术失效的解法?可是她也清楚,这已经是竹婆婆最大程度的提示……又或许竹婆婆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明殊不由得想起那个戴着面具对她语焉不详旁敲侧击的人——这个人知道的不少,可惜字字句句别有用心,信不得。
      列星之征起,颠倒乾坤终……果然还是要从虞君的事情查起吗?
      “楼主,”正当明殊犹疑,竹漓已经掀帘而入,“祝长公子回来了,看上去很是狼狈。据祝家门人说,初明城中傀儡肆虐,幸好现在城中无人,他们也是拼着命才全身而退。”
      明殊点头:“其他世家呢,作何反应?”
      “齐家人似乎是不信的,”竹漓回答,“可是祝长乐一行人灰头土脸的,由不得他们妄自揣测。齐岳带来的人马中有三分之一都不是齐家门客,自是不能妄动,何况苏家人现在都没有露面,就算想挑起事端,也没有主事之人。”
      “苏家的人驻守在哪里?”
      “只是远远停在月上城附近便驻扎下来,楼主要探吗?”
      “不必,”明殊摇头,“可知道苏家有谁过来?”
      “属下驽钝,”竹漓有些羞愧地说,“只知道有些旁系子弟,可是主帐中的人太过敏锐,我唯恐被人发现会打草惊蛇,便没有再探。”
      “你做得很好。”既然竹漓这么说,那么苏家领队者是谁便一目了然了——
      苏澄心。
      苏殷倒真是好舍心。虽然百病缠身又无修为,这果决却鲜有能匹敌者。苏澄心上位,对她而言好处和弊端一样明显,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在月上城外啊……他倒是时常谨记星章阁中师长的教诲。
      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谋必不立危墙之下,善。
      “告诉琴唯,现下生死海中龙头鲤正是肥美的时候,他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是。”
      明殊心虚复杂地看着竹漓转身离去
      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谋必不立危墙之下,善……固称善,然动静之间,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百里之外。
      “家主,生死海有异。”
      祝祈回过头来,面有忧虑之色:“如何?”
      “阴气太盛,和当年长公子受伤时的那片林子,气息很像。”
      祝祈沉吟半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有着痛恨、决然和无奈:“清理干净。”
      人皆有逆鳞,长乐便是他的底线。在这个多事之秋……祝祈眼底迸出一丝狠色。
      无论是苏家还是芜光岛,最终……
      祝祈握紧了掌心。巧合也好,故意也好,这个时机实在过于敏感,即使是有人借他的手将苏家人逐出月上城的地界,他也只能遂了那人的心愿——毕竟,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苏家的手,实在是伸得太长了。
      “等等!”祝祈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的属下。
      “将他们往南边……不,往芜光岛方向引。”
      “喏。”

      “祝祈那个老匹夫……”
      茂密的枝叶之间,走出一行形容狼狈之人。
      “苏澈!”
      “知道了,知道了。”那个灰头土脸的青年无奈撇撇嘴,按捺住心头的恼怒看向身侧的苏澄心,“祝祈……咳,祝家主原先不是默许我们在城外驻扎吗,怎么出尔反尔啊?”
      苏澄心垂下眉眼:“问题就出在‘默许’上。既然没有正式表态,那么祝家完全可以说是为了城防将我们‘请’出去的。总之,这次我们不占理。”
      “可是我们被匆匆忙忙撵出来,有些物资都没来得及收好……”
      “就当买个教训。”苏澄心安抚道,“幸而大部分物资收纳在储物袋中,不至于太为难。不过芜光岛显然是不能去的……只能去初明城了。苏澈,你去集结人马。”
      “好,我这就去!”
      看着苏澈兴冲冲的背影,苏澄心叹了口气。
      他那位堂兄苏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扔下这个烂摊子当起了甩手掌柜。明明自他记事起,这位堂兄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排除异己,壮大势力,苏家子孙固然凋敝,可是倾轧之中悄无声息消失的也不少。譬如他自己,便被逼离开苏家,在星章阁避了几年才回来。
      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可是服气也是真的服气。若非苏殷先天孱弱到了不能修炼的地步,祖父也不会犹疑着没有将家主之位传给他吧,苏澄心每每想到这里,竟不知心头是庆幸多一些,还是感慨多一些。
      可是近来苏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明里暗里将自己的不少产业转到他名下,耐心地指点他棋差一招的地方,向他分析现下的形式……前二十多年的兄弟温情仿佛都凝聚到了这一刻,苏澄心不独觉得悚然,更兼惊骇。
      苏殷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不无惊惧地想,他已经足够低调,收敛起了自己的野心,苏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拒绝。迎合——可是苏殷似乎都已经没有耐心掩饰自己的失望。
      失望?对他的“不思进取”吗?苏澄心自己都觉得荒谬,可是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苏澄心又叹了口气。可是真待他接手族中事务,才发现——
      资财亏空,无人可用,腹背受敌,多事之秋。
      苏殷是怎么把事情处理得如此井井有条的?为什么苏殷为人处世就如此熨帖而自己却总有些差强人意?为什么他敲打起下属来就是恩威并施,自己做起来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好不容易熬过了手忙脚乱是一个月,苏殷却突然提出,要出一趟远门。
      这个时候出远门?好不容易平息了傀儡攻城,至少也等巩固根基邀功求赏之后再走吧?苏澄心终于意识到,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已经发生。
      如果是苏殷,实在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出远门……唯一的解释,是他要放弃苏家了。
      可是刚想到这一点,苏澄心就觉得这种想法十分可笑。
      谁都可以放弃苏家,只有苏殷不会——因为他只有苏家了。
      所以他不会,也不能。
      后面的事情证明了当初苏澄心的武断是何等臆测。
      苏殷看着他难以置信又失魂落魄的样子,笑了笑然后附耳低语:“看在我们同宗的份上,我便再提醒你最后一件事——千万不要小看了你那位同门。”
      同门?苏澄心下意识想到了云潇,可苏殷显然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看上去最厉害的可并不是最可怕的。苏澄心,苏家就拜托你了……不要让我心怀不甘。”
      如果苏殷所言非虚,那么他所说的人是……明殊?
      苏澄心原本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苏殷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故弄玄虚或者误导他——毕竟再怎么说,在维护苏家的立场上,他们绝无分歧。
      “堂兄,我们收拾好了!”远处,苏澈在对他招手。
      按捺住纷繁错乱的思绪,苏澄心颔首走了过去。
      方今之计,唯有以不变而应万变罢了。

      月上城,祝家。
      “父亲大人钧启:不孝子长乐入初明城查探,发现城中虽遍布傀儡,却并无动作。然而,于赵府查探时,天色陡变。忆及父亲所言补天术者,窃惊骇之。现已令门人以幻术掩饰之。事关重大,长乐不敢专擅,故而请教父亲。”
      祝祈读罢,长叹一声。
      长乐还是太年轻了。
      没有第一时间将事态挑明,是最大的失误。
      即使受到猜忌,也比揣着这种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导火索安全。可是正因为长乐下意识的隐瞒,不仅仅是长乐自己,更是将祝家置于这进退维谷之中。祝祈并不是责怪自己的儿子,他知道这只是因为祝长乐太年轻也太谨慎了。
      现在,也只能被动地观望了。
      祝祈正欲提笔回信,却突然听到声声急报——
      “家主,傀儡攻城!”
      什么?!

      “这是……傀儡?!”
      水镜之中,显然已经有不少傀儡围住了四方。
      “该死,怎么又是傀儡!”殷杜狠狠出声,“这该怎么办?初明城四周都要被傀儡围住了,我们如果就这么在城外御敌,迟早会被各个击破。”
      “既然知道傀儡要来,我们也算是占得了先机。”叶勰试图鼓舞士气,“或者让明殊奏一曲《净华》试试?”
      “我倒也希望如此,”明殊苦笑,“可是初明城毗邻芜光岛……阴气极重。如今吹奏《净华》,效力也无法覆盖初明城外围。”
      这当然不完全是假话……却也并非实情。如果只是初明城附近,倾尽全力也不是护不住。可是如今幕后之人尚未露面,那个面具人又语焉不详,此时此地,她绝不能暴露全部的实力,那么就以实力不济为托词了。
      倘若是这样,那么只怕拥挤踩踏的危害不下于傀儡的攻势啊。殷杜叶勰等人明显是听懂了明殊的暗示,对视一番,有些为难地说:“那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也不是没有啊。明殊回头看向身后的城池:看来,有些人已经想到那个方法了。
      “你是说……入城?”叶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有些不确定地问。
      “大部分人的修为不足以让他们支撑太久,如果有城门为掩体,守在城中,胜算确实会大一些。”明殊斟酌着说,“但是城内的情况……并不乐观。所以只能说,这是用命去赌。”
      “所以,你是故意的。”殷杜突然出声了,“以你我的修为,根本不需要用水镜。你是故意让他们看到,然后惊慌失措之下逃入城中。”
      明殊对上殷杜的眼睛,忽而笑了。
      “是啊,我是故意的。”明殊的笑容在飞扬的尘嚣之中竟有一种奇诡的艳丽,“毕竟在不能替他们做决定的时候,也只能逼着他们做决定了……我姑且也算是合格的见微楼楼主。”
      无论是惊惧地避开,还是鄙夷地远离,她都早已做好了准备——路总归是要一个人走下去的,原本就不能心怀侥幸……
      “如此,我便放心了。”叶勰长舒了一口气。
      “嗯……欸?”
      “原来如此,”殷杜的神色竟缓和下来,“难怪大哥如此看重你。杀伐果断,没有那些所谓的妇人之仁,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明殊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
      居然没有因为这种行为疏远她或者心怀芥蒂么……明殊心头一震,却只是绷着脸说:“那么,小心了。”
      “顾好你自己吧,”叶勰笑着说,“待会儿一定很乱,哥哥只怕来不及护着你。”
      “我修为也很高的。”明殊喃喃道。
      “你就别吹牛了,上次是谁因为输给自家小妹羞得几欲撞墙的?”殷杜翻了个白眼,“叶勰你可别拖后腿!”
      “敢不敢比一比,看看谁能全身而退?”
      “比就比,谁怕谁啊!”
      不知为什么,明殊突然觉得心头一松。
      这样并肩作战的感觉……或许不错。

      慌不择路的人们果然很快被逼入了初明城内。
      他们以为城内必然是傀儡横行的光景,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他们错了——初明城笼罩在一片湿润的雾气中,虽然傀儡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却显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来不及思索原因,他们立刻对城外的人招呼起来。
      “快!城中是安全的!”
      “快进来,要关城门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城中也有许多傀儡的么!叶勰侧身避过傀儡,冲明殊喊道:“可信吗?不是说城里……”
      “四哥,我们的人撑不了那么久。”知秋出鞘,毫无疑问只是在傀儡上留下一道剑痕,明殊皱皱眉,继而对叶勰大声道,“没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玩笑,应该可信。”
      “撤!”
      显然持如是观点的不止他们。明殊等人退入城中,果然发现几乎所有幸存者都聚到此处了。登高一望,那些傀儡摇摇晃晃拢在城外,分外狰狞。
      有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中,有人骂骂咧咧发泄着惊惧,明殊皱了皱眉——此事并不简单。可以说,他们是被逼着入城的,如此看倒颇有些瓮中之鳖的意味了。
      而且彼时,箭在弦上,就算明知是被人设了套,也不得不往陷阱里钻。
      明殊无奈看了众人一眼,运气一跃。
      “请诸位冷静。即使在初明城中,也只是暂时安全而已。毕竟有傀儡压城,我们短时间内也难以离开,即使是援兵,也不可能立刻赶到。”
      以灵力传音,明殊的声音回荡在初明城上空。
      若非必要,她实在不愿在此时出头。可是如今大部分人已经无法维持理智了,她也不得不出面提醒:“所以,还请诸位小心,毕竟,我们可正处在傀儡之中。”
      听到这话,在场之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已然失去生机一般的傀儡——是啊,此前祝长公子入城查探时,曾经提起傀儡横行的事情,如此看来,即使这傀儡现下一动不动,他们也觉得有一股森冷之气从那木然的躯壳中透过来了。
      他们以期待解答的目光看向明殊:或许,见微楼楼主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殊轻咳一声:“现在还是先找到自己归属的势力比较好……清点人数后再做决定吧。”
      于是众人纷纷响应,不多时,便四散开来。
      明殊立于原地,拍了拍手。
      “主子。”身后早有竹漓躬身应答,“我们的人已经集结完毕,并无伤亡,目前占据了赵府侧门的那条巷子。”
      见微楼中的人,果然在机变上胜出一筹。
      “很好,”明殊赞许地点头,“我方才已经与星章阁的人传音,待会儿他们便会过去与我们一同行动。”毕竟在这种危急时刻,那些世家对星章阁与见微楼都称不上全然信任,云潇云通他们趁机脱身,最为合适。见微楼原本就与星章阁有些渊源,两方此前也有些交集,倒也不必太过担心竹漓他们有不满的情绪。
      “其他世家的情况需要属下看着吗?”
      “暂时不必,”明殊摇头,“如今他们都是惊弓之鸟,总得让他们放下些许戒心……记得在巷外设下迷阵,赵府侧门一带虽然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形,却也是众矢之的。”
      “属下这就去过去。”
      明殊颔首,心头隐隐不安。
      总觉得他们是故意被引入初明城的,而且这些傀儡虽然围在城外久久不去,却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了——莫非,是为了暴露补天术失效的事情?!
      现在所有人都入了局,即使再怎么小心防范,补天术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了太久……现在她倒真有些庆幸祝长乐的轻率,虽然如此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明殊看向平静的天空。
      辰时的天空,能维持多久呢?

      怎么办……祝长乐从被一众人拥着进入初明城,便开始惶恐。
      “你设的幻术能维持多久?”他传音询问高固。
      “原本是可以撑一个月的,”高固也露出了些微迟疑的神色,“可是这么多人进入初明城……就有很多变数了。”
      祝长乐闻言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
      距离初明城最近的,就是月上城和芜光岛,稍远一些,便是永旭城了。他摸了摸袖底那枚徽印焰火,显出些许犹疑之色。
      在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后,这些幸存者很快就会记起,初明城中并非如他们所言那般,傀儡遍地危险至极——如果只是猜忌,倒不是最糟糕的结果,怀疑他们隐瞒补天术失效别有用心才是最可怕的。
      祝长乐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当初就不该优柔寡断,以致于错失良机——他就该老老实实做出惊骇欲绝的样子将自己摘出去……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枚徽印焰火,并不依赖灵力催发,且可以不受任何术法阻碍,若用得好,便是一张保命符。现在,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云通皱眉问道,“只是依靠初明城残缺的城防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毕竟如果有用,初明城也不至于被攻破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要如何。”他们已经被迫与在城中避难的各大势力临时同盟,想要独善其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倘若他们率先离开初明城,必然遭致各方的猜忌、怀疑甚至攻击。
      最稳妥的方法,是守城等待救援——这样他们也不必完全暴露战力……可问题是时间。
      “师姐的意思是,我们算是需要被动地与他们同进同退?”云蔓反应过来,忧心忡忡地看了远处开始争夺瞭望台的两批人。
      “不管怎么说,先试着联系师父他们吧。”
      “嗯。”云蔓点头,尝试向空中发出徽印。
      “不行,徽印显不出来。”
      “怎么会?我试试。”云通也试了几次,结果与云蔓无二——他们,发不出徽印了。
      “这是……”
      “城中被下了禁制,”明殊闭眼感知了一番,微微蹙眉,“是我大意了。”原先只以为他们用傀儡布阵是为了封住赵府拖延补天术失效暴露的时间,不料连发出徽印也受到阻碍……这下求援的事情便十分难料了。
      “也不尽然。”云潇似乎是听到他们的谈话,走了过来。
      “师兄是指……以烽火为号?”云通问道。
      “初明城中的禁制,显然是驱动傀儡之人特意为之,只怕就是为了切断求援可能的同时,掌控我们的一举一动。”明殊摇了摇头,“如果燃起烽火,消息未必能传出去,却是暴露了我们的状况。再者,如今传讯都极依赖术法,有几人会盯着一座死城?”
      云潇点头:“据我所知,有几家的直系子弟应该会随身携带徽印焰火。”
      “就是那种不需灵力催发的徽印焰火?那么求援的事情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嗯,你们先去布设一层防护阵法吧。”
      “是,师兄。”云通云蔓行礼退下。
      “师兄当真以为求援的事情可以放心?”明殊看向云潇,“即使有人携带徽印焰火,也不能保证……姑且不谈这些,谁知道城中有没有针对徽印焰火的禁制?而且我记得放出徽印焰火的动静,可是很大的。”
      “你果然思虑缜密。自然是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明殊见他从容,沉吟道:“看师兄胸有成竹的样子……是有稳妥的办法了?”
      云潇点头,也不再卖关子:“是,我的传音石还可以用两次。”
      传音石?饶是明殊见多识广,心头也有些愕然。此物有价无市,千金难求,可以不受外界阻碍地传音,虽然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但是胜在稳定又隐蔽。可惜据说制作之法已然失传,即使是见微楼也没有一块……
      啊,楼家。
      “是父亲在研读前人书稿后捣鼓出来的,”云潇道,“可是只能用两次了,所以……阿殊,你有什么想法吗?”
      是了,传音石只能维持一个时辰,那么向谁传讯就十分重要了。而且也没有时间与对方细细商榷——现在,他们就得确定对策。
      “我记得十方镜可以同时联络百人,”明殊想了想,“不过光是布设十方镜,就至少要耗一刻钟……可是目前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师兄觉得呢?”
      “嗯。”云潇确实有几分私心——他不希望楼家主持此事,毕竟作为净土世家之一,楼家的立场太过微妙了。
      楼家素来以“定”为训,盛名集权都是避之不及的,对内求极致,在外求其次几乎是每个楼家人的习惯。初次听竹婆婆如此评价楼家人,明殊实在觉得讶异:在她看来,明明有足够的势力却宁愿屈居人下有些奇怪,毕竟即使忍让,对方也未必领情,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那么,楼家人得偿所愿了吗?她当初是这么问竹婆婆的。
      对方只是摇头,似乎是记起了什么愉悦又久远的话题。若是她没有记错,竹婆婆给出的说法是……
      求仁得仁。
      后来她察觉到云潇出身楼家,着实是有些惊讶,其中很大程度上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这么突出的人物想必不会是楼家的后嗣。
      现在看来,即使是送到面前的机会,也小心翼翼避开……倒确确实实是楼家人的做派。
      避让本身并不是出于谨慎,可是说,是出于一种执着。
      对不执着的执着。
      如果盛极则必衰,那么我便永远不追逐繁盛;如果百密而一疏,那么我便绝对不苛求缜密;如果胜利不能长久——那么,只要我不执著于胜利,便也无所谓失败了。
      看上去是主动在选择,却也只是主动选择了消极的方式而已,这种执着于不执着本身,或许也称得上一种逃避。或许,楼家原本就是这么一个没有光也没有影的家族。
      明殊点头,放下了种种思绪。
      “那么,先确定一下联络的人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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