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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再聚 ...

  •   药王谷中。
      “姑姑,您真的不见楼家主么?”木蓁皱眉问道。
      “不必,”木棠淡淡道,“去回了吧。”
      木蓁叹了口气。自从他们回到药王谷,楼家家主便递上名帖,屡次上门拜访。姑姑闭门不见,这楼家家主竟是在药王谷外住了下来……着实令人头疼。
      他知道自己这个姑姑行事果决,说了不见便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可是姑姑和姑父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明明当年是那样般配的一对,谁能想到两人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想到要去接待那个难缠的姑父,木蓁只觉得头疼。若是表弟在药王谷,姑父好歹会顾及一二,可是现在……
      唉,每次面对楼亦矜,他都不知该以小辈的态度接待,还是以木家当家人的身份平起平坐……难啊。
      “少爷,楼家家主他……”木胥急匆匆冲了进来。
      “唉……我知道了,”木蓁无奈道,“我去见他。”
      “贤侄何必客气。”楼亦矜却是毫不客气地大步走过来,“上次莘莘侄女婚宴都没有机会好好打招呼,可让我好等。”
      “楼家主您此次前来,可有什么要事?”木蓁斟酌着问道。
      “贤侄如此说可实在是太见外了。”楼亦矜豪爽一笑,“这不是清谈会在即么,我是要邀贤侄同行的——楼危!”
      “是。”楼危走出,向木蓁行礼,看似谦卑却毫不客气地挟制住了他。
      “贤侄不要客气,来来来,我们有许久没有一叙了。”
      “你们……”你们好歹放开我啊,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你们说的话实在是没有一点说服力,我就不信若是表弟在你们还敢这般……唉,可是他不在啊!木蓁没有机会向木棠求救,便被塞到了楼家的车驾中。
      “家主,夫人还是没有露面。”楼危恭恭敬敬禀报道,“您有何打算?”
      “打算?”楼亦矜苦笑,木棠到底是心中有怨……也是理所当然。他强自打起精神:“自然是去昳央城了,赴往清谈会并非说笑。”
      真的要带着瞪着眼敢怒不敢言的木蓁公子去清谈会么?若是被少主看见……楼危战战兢兢地咽了一口口水:“可是……”
      “清谈会不需拜帖,何况也无人敢拦我楼家带的人。”楼亦矜淡淡道。

      “木蓁少爷被楼家家主带走了!”木胥有些担忧地看着木棠,“您……”
      “嗯,”木棠放下茶盏,“走吧。”
      “走?”木胥有些反应不过来。
      “去昳央城。”木棠答道。
      在窗前可以远远望见葳蕤的草木。木棠叹了口气——楼亦矜既然想见她,她自然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机会。
      木家需要振兴,借势不可避免,楼亦矜要表示诚意,她也不会拦着他。只是回头再看,少年时坦率炙热毫无算计的情绪,是再也回不来了。

      “可有拜帖?”
      叶解轻笑一声看向明殊,满脸促狭。明殊知道他是以此前她提过清谈会并不需要拜帖便能与会一事调侃,只得无奈摇头,从袖中取出先前准备好的拜帖递上前去。
      “易梦斋?”那人嗤笑一声,“什么小门小派,没有听说过。”
      叶解几人都有些恼火。
      清谈会人人都能参与,既然持有拜帖,理应以礼相待。不过一个齐家护院,当真是好大的架子!叶解正欲上前相争,却被明殊摇头拉住。
      若是自己独自一人,倒也罢了,只是叶家兄弟为自己不平,总不能落了他们的颜面。
      “兄长。”明殊上前,对怒发冲冠的几位义兄安抚一笑,“无妨,小妹自幼娇惯,也确实住不惯这简陋居室,若是将我奉为上宾,我反倒要费心思量怎么拒绝才不至于让齐家落了面子。如今倒好,我便也不必顾忌什么了——小妹在昳央城略有产业,下榻的地方也总比齐家的思贤居要好上一些。若是兄长不嫌弃,不妨移步。”
      “呵,”叶碣轻笑一声,这个妹妹促狭话张口就来,真是越来越合他心意了,“如月资财殷实,为兄甚感欣慰。只是一饮一啄皆为不易,你打理产业不易,既然齐家邀约,兄长自然还是要替你省些灵铢才是。”
      “是啊,虽然齐家悭吝,菜色酒水算不得上乘,可是既然不要灵铢,我们便不挑什么了。”叶勰挑眉,“不过齐家到底不如苏家礼贤下士,论及底蕴还是差了些。”
      “如此,小妹便先告辞了。”明殊见几位义兄一唱一和,那护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顾及到是叶家子弟不敢放肆,轻笑着一揖。
      被人护着的感觉,着实不赖。

      “楼主,这齐家当真欺人太甚!”松净气鼓鼓地说,“简直是狗眼看人低!”
      “齐家也算首屈一指的世家,没有想到其下门人护卫竟放肆至此。”柏常亦皱眉,“可是楼主,为何我们不出示见微的请柬?”
      “见微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出世,”明殊看向他,神色淡淡,“虽然诸如菁华会武和清谈会这种盛会见微总会收到请帖,不过也是多年惯例,慑于见微声名。若你是那齐家家主,突然在清谈会上有人持见微的请柬而来,你会作何想?”
      “我……”柏常反应过来——见微已经久不出世,如今若手执请帖上门……
      “且不说众人将信将疑,有失威信,恐怕更会让人看轻了见微。”明殊叹道,“与其让众人以为我们只能凭借见微之势得人青眼,不如暂且蛰伏,静待时机。清谈会上,不论贵贱,是最好的机会——见微,沉寂得够久了。”
      对上松净柏常激动的目光,明殊微微一笑。
      见微确实沉默了太久,而她也需要这个机会。
      上次流意知情不报的事情看似已经全然过去,可是风波虽已停歇,却也揭露了一个刻不容缓的问题——于见微,她管制有余,威信不足。
      见微需要一个合适的刺激,脱离稳妥安逸,重见天日,而她,亦可以将见微之主的身份公之于众——对内,以此为机会凝聚见微整肃势力;对外,打破固定的局势试探多方以占得先机。既然这条道路无可避免,自然应仔细筹谋。
      只愿此行顺遂无阻,安然无虞。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自然得从造势入手。
      她因着叶家人素来守时的习惯与叶解等人早早成行,如今距清谈会正式开幕竟尚还有七日之期。叶家兄弟在齐家思贤居下榻,却因为顾全礼仪疲于应付前来拜会的人,反倒不得清闲,自然也无暇陪着她“游览”昳央城了。
      他们有些歉疚地表示等到清谈会结束,一定会与明殊同游。明殊只是笑眯眯地应下,反倒是叶解几人对不能将明殊安置在思贤居同住感到遗憾了。
      幸而明殊的目标,一开始便不在思贤居。
      诚然,能入住思贤居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在这些人中,眼光独到者已然发现了“易梦斋主人”是一枚璞玉,高高在上者则不是能通过清谈辩合取悦的对象——但是两者都不是不留痕迹让自己声名鹊起的最好方法。
      自矜者鲜言,这些人身份不俗,反倒是束缚。若要让自己的名声先一步传到这行人耳中,却又不至于让他们疑心太甚……明殊收起折扇——鱼龙混杂的地方才最好放出消息。
      或许清谈会上的焦点,都是各大世家子弟,再不济,也是中上势力的门生,可是将这些风雅之事流传吟咏的,却是这些街头巷尾之人。清谈会上,历届都有千里迢迢前来与会之人,而或得偿所愿或铩羽而归的他们,会将盛况轶事口口相传。
      事实上,即使没有名帖也能参与清谈会并不算一个完整的条件——清谈会往往又各大世家举办,与会者被分为三等。一等,执请柬,主人邀约,扫洒以待;二等,持拜帖,自报家门,宾主尽欢;其三,无所执,布衣寒士,毛遂自荐。
      但是普天之下,能有资格得到请柬者少之又少,而若是连拜帖也拿不出手,便只剩下不速之客的门径:清谈会正式开始之前,城中茶肆酒家,皆设有道玄坛,召众人辩,择脱颖而出者数人,举荐其参与清谈盛会。
      这是世家招募幕僚常用的手段,亦是无根基者跻身人上人的登云梯,自然热闹非凡。明殊悠闲地坐在楼上,仔细打量着那些各执一词的人。见微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往年有不少好苗子都是在这明争暗斗中捡的漏,想来今年也不例外。而她作为见微之主,总得来看一看的。
      “楼主,您说得果然不错,是金不换的人在设赌局。”柏常欲言又止。
      “怎么,看来赔率是一言难尽?”明殊自然没有错过柏常愕然而恢复平静的神色,“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他们摆出那赔率已经是抬举我了。走吧,我记得下一局正好是第一百场。”
      道玄坛辩合初选并不需证明身份,松净和柏常几乎是盲目地押明殊胜,竟挣了不少体己钱——总之,在他们眼中,自家楼主已经是无所不能了。
      第一百场的结果自然也不例外。
      “是我输了,”明殊对面的少年长舒一口气,“心悦诚服。”
      “承让。”明殊对他颔首。眼前这少年倒是很有潜质,可惜已经被人捷足先登——虽然他衣着并无特殊之处,可是看他腰间玉饰,便可以认出他是雍和宫人士。不过雍和宫一向崇尚风仪雅正,从不屑在路旁与人辩驳……此人倒是寒羽宫的异类。
      那少年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阁下是否能赏脸一叙?”似乎是担心明殊拒绝,他又低声唤道:“明殊前辈。”
      有意思,她与雍和宫交集不多,此人是怎么认出她的?阻止了警惕起来意欲上前的柏常,明殊点头:“荣幸之至。”

      雅间内茶香氤氲。
      “我记得雍和宫弟子应该是可以直接参加清谈会的。”明殊淡淡道。
      那少年一愣,复而笑道:“前辈好眼力……雍和宫遥望,见过明殊前辈。”
      “你我当为同辈,何须多礼?”明殊拦住了他。
      “您受得起。”遥望能感觉到明殊的灵力正温和地钳制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躬身下拜,解释道,“或许您已经忘记了……您曾经路过一个小村子,将一株朱草赠给了一个农夫……我就是那个农夫的孩子。”
      他似乎是担心明殊不信,急切地解释道:“但是我父亲舍不得吃朱草,反倒是将朱草让给了我和妹妹,若不是您此日上门,我父亲可能就……父亲给我吃了朱草,我才生出了灵根,有资格拜入雍和宫,这一切都是因为恩人的恩惠。”
      “我记起来了……当年你父亲是不是唤你‘阿旺’?”
      遥望神色惊喜:“恩人您还记得?!太好了,果然是恩人……”
      “难为你时隔多年竟能认出我来。”明殊似乎是确定了遥望所言非虚,神色也缓和下来。
      “恩人风姿不凡,见过的人,怕是此生都难以忘怀了。”遥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你说,前段时间您兴许帮过我的妹妹——您是不是给一个雍和宫的小弟子留过徽印?”他见明殊眸光一顿,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那正是舍妹遥惠……不想多年之后,再蒙恩德。”
      “分内之事,不必挂怀。”明殊岔开了话题,“我记得这一辈雍和宫弟子是‘遥’字辈……你们兄妹二人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如恩人所言,我们兄妹二人拜入雍和宫后便从‘遥’字辈。‘遥望’之‘望’,是‘遥遥无期’之‘望’,舍妹之‘惠’,是‘不忘恩惠’之‘惠’。”
      “原来是遥目远眺之遥,众望所归之望,惠泽一方之惠。”明殊微微点头,“好名字。”
      遥望似有动容,却只是恭敬一揖:“能在清谈会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无论是多年以前,还是在上次的元夕,都多谢您。”
      明殊静静地望着少年的身影消失,而柏常犹豫片刻,还是上前问道:“楼主,要不要我去查一查他的底细?”
      “不必了。”明殊沉吟须臾,笑了起来,“遥望只是来找恩人‘明殊’,又能有什么图谋呢?便真有所图谋,也不至于无力应对。不过这次清谈会,倒真有些意外之喜……”
      她想到了什么,又道:“记得托方芫安抚她金不换的同门。”
      沉稳持重如柏常也不禁笑起来。这次托楼主所赐,金不换的仇禄可是赔得……虽然称不上血本无归,但是于仇禄也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失策。不过楼主的计划确实进行得十分顺利——如今众人纷纷猜测,这个横空出世无一败绩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或许见微楼沉寂百年后,确实会迎来一个惊艳的开幕吧。

      “来者何人?”
      “星章阁云攸。”
      那人诚惶诚恐接下了请柬,再三确认这是家主亲笔书写,忙点头躬身:“贵客请随我来。”
      于是星章阁一行人近乎是浩浩荡荡地在思贤居住下。
      “师父。”是云潇在外叩门。
      “进来吧。”
      “诸位师叔和师弟师妹都已经安置妥当。”云潇低声问道,“师父的居所可还合宜?”
      “齐家家主有心了。”云攸微微点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殊儿到了没有。”
      “师父不必担心,”云潇答道,“阿殊行事素来稳妥。如此,我先去拜会在此处住下的其他客人……若有阿殊的消息,再来回禀。”
      “叶勰贤弟?”云潇见到叶勰有些意外,可是转念想到,倘若叶勰在此,明殊想必是与叶家人同行……莫非她也在思贤居中?
      “云潇兄?”叶勰只觉得脸上的笑容就要维持不住,“你怎么……”
      话刚出口他便唾弃这见了云潇如老鼠见了猫惊慌失措的自己——云潇是星章阁阁主首徒,来清谈会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套近乎成这样,实在是太失败了。可是这也不能怪他:他们叶家人是武痴不假,可是谁有自讨苦吃这种爱好?
      与云潇切磋完全是单方面的凌虐——自然,这个单方面并不是指他们叶家人……武痴难道就不配拥有自尊心了吗?!屡败屡战这个词也不是这么用的……自从在那次闲来无事与云潇切磋过后……他对自家柔弱的妹妹有了崭新的认识——
      能在云潇剑下撑过二十招的,都是真的勇士!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云潇与如月情谊甚笃了——这完全是过命的交情啊!
      也难怪云潇分外维护他家小妹——除了他那个无所畏惧的妹妹,还有谁敢同云潇切磋?
      若是此生连个切磋的好友也找不到,那是何等的寂寞!别说云潇了,易位而处,他觉得自己也一定会拼尽全力保她无虞……可是他又不是如月,云潇这个人他应付不来啊!
      叶勰正搜肠刮肚思索如何搭话,云潇便开口问道:“想必阿殊是与诸位同行?”
      听到这话,叶勰有些恼怒道:“如月确实与我们一起到了昳央城,可是……她不在思贤居。都怪那个护卫狗眼看人低为难如月,她不欲与我们为难,便提出要去城中的私宅居住。”
      “护卫?”云潇的眸光看得叶勰有些发凉。
      “是啊……”费力地解释了前因后果,叶勰才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度。
      “此行阿殊有劳叶勰贤弟照顾了。”云潇对他行礼,“云潇还要向师父复命,就先告辞了。”
      “云潇兄慢走。”
      看着云潇走远,叶勰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如月是我叶家人,照顾她是他们职责所在,为什么云潇还要理所当然地向他道谢啊?说来如月早已脱离了星章阁……可是这个人还是以师兄自居么?
      还是说,当初如月被逐出星章阁之事另有隐情?

      “在思贤居下榻的几大门派中人我已经见礼寒喧过了。”除了琅山派徽缨的态度热情有些奇怪,其余都还算正常,云潇将此事告知云攸,云攸只是长长叹息。
      “岫儿与谢忱的婚约,也有将近七年了。”
      云潇恍然——原来如此。
      “可是这六年多来,谢忱来我星章阁拜谒的次数屈指可数。”云攸叹息道,“我原本想,若是经过近七年相处,两人或许能生出些许好感,谁知岫儿与谢忱虽然身负婚约,却形同路人。既然谢忱无意,我星章阁的弟子也不必逢迎。”
      “师父的意思是……”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云攸颔首,以他看来云岫对谢忱无意那么解除婚约应该对她不会造成太多影响,“只是我终究不便与岫儿说。若是殊儿在,或许可以同岫儿说一说。”
      “阿殊已经到了昳央城,”云潇对云攸说道,“只是并未在此处住下。您也知道,她向来闲不住……听闻清谈会前有道玄坛辩合以甄选身份寒微的有识之士,兴许阿殊是去凑热闹了。不过清谈会在即,她一定不会错过,届时再与她说明前因后果……这种事情她素来有办法。”
      “也好。”云攸点了点头。

      果然,凡事皆无定法。
      就算出示拜帖行不通,她也还是踏入了思贤居。而松净也扮作一个寒门子弟混了进来,至于柏常,他早已联络上了见微中人,正忙于四处接洽。
      其间云岫已然与她传讯,谈及云岫与谢忱婚约一事,虽然所言不多,她却多多少少察觉到或许此事有变。再思及此前与方芫见面时她神色羞赧目光游离有躲闪之意……她心头已有二三猜测。
      平心而论,谢忱并非良配……可是这一点不仅对于云岫如此,对于方芫亦然。
      可是方芫是她属下,云岫是她师姐。婚约之事云岫不在意是一回事,方芫牵涉其中却是另一回事了。说到底方芫的私事她没有立场横加阻拦,云岫那边婚约又事关两派……明殊着实有些为难,心想若是谢忱安分些也不至于惹得进退两难。
      云岫与谢忱解除婚约自然是好事,但是也不应该是因为这种原因。
      只盼着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殊索性推门而出——这种事情不是能凭空推断的,多思无用,倒不如外出走走,兴许能遇上些许熟人。
      或许是因为突然涌入了不少生面孔,思贤居竟热闹了不少——意图攀附世家子弟者削尖了脑袋,有心结交豪强的左右逢源……明殊近乎悠闲地看着热闹,心道此行不虚。
      “殊师妹!”云岫见了明殊,十分欣喜地朝她招手跑了过去,“我听说这次你也来清谈会了,可是我四处找你,把思贤居翻遍了都没有寻到人!你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既然翻遍思贤居没有找到,自然就是不在思贤居了。”云映有些担忧地拉住了明殊的手,“没有受委屈吧?”
      “怎么会,”看来云潇没有告知他们详情,明殊对她粲然一笑,“我是会吃亏的人?”
      “只怕你顾及大局委曲求全。”云映也笑了起来,“不过星章阁出师的弟子,总不至于让别人欺负了去。”
      “出师?”明殊看了看师兄师姐,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师父他们……”
      “别摆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啊!”云蓼撇撇嘴,“你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反倒是最先出了师,就偷着乐吧。”
      “不必担心,星章阁从来不在意虚名,”云潇看出了明殊所想,安慰道,“无论是对师父,还是对我们来说,你更重要。”
      是啊,他们是不在乎的。反正外人都说,星章阁的人眼中只有利益,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可是即使背负着这种名声,背负“明殊成为了后起之秀星章阁又认了她”的流言,这群人在乎的,却只是不希望她为情分所累……笨蛋,这群人总说她有时候做事情全凭心情,时常做些赔本买卖,可是他们呢?
      都是笨蛋啊。
      “许多师弟师妹都看着你呢,不能哭。”
      “我没有哭,”明殊抬眸一笑,“我不会的。”
      师父他们替她承担了许多风雨,她不能辜负分毫。
      既然这是他们的愿望,那么她一定不遗余力地完成——因为那是她唯一能奉上的回报。
      “说起来你许久没有回来,或许还不知道,”云映微微一笑,示意她回头,“这次不少师弟师妹都来了,你应该此前还没有见过。”
      果然,身后有许多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见明殊回头,忙低首见礼:“师姐。”
      明殊亦抬手回礼,互通姓名,云岫等人又逐一向两方介绍,倒也是一片其乐融融。

      思贤居梅字第二间中,气氛却并称不上轻松愉快。
      “染雪的少门主前来,所为何事?”云攸看也不看垂手立在一旁的顾明诸一眼。自从他知晓顾明诸曾重伤明殊之事,他原先因为云溪而对顾明诸怀有的最后一丝关心也消散殆尽。
      “自然是为了感谢当初在清远山你们出手相救的恩惠。”
      “少门主言重了。”云攸轻描淡写道,“我此前屡次教导,我星章阁的人不做无益之事,偏偏我的徒弟一个两个都将门规当作耳旁风,我还因此好好对他们说教了一番。”
      言下之意,便是毫不留情的讽刺了。
      顾明诸脸上有些挂不住:“阁主说笑了。”
      “少门主何不去感激苏家家主,反倒是来星章阁道谢?”
      顾明诸心道若他能找到明殊又何至于在此处如坐针毡?他先前循着易梦斋主人的踪迹四处寻找,无奈明殊有心回避,求而不得只得出此下策——清谈会明殊定然不会缺席,而她与师门中人交情甚笃,想来星章阁会成为一个极好的突破口。
      可是千算万算他漏算了一条:上次相见还算得上客气的星章阁阁主似乎对他颇为不满,说话绵里藏针,他该庆幸云攸情绪素来不外露,否则必然是迎头一个“滚”字。
      “若非云潇兄相救,我只怕已经死在清远山。”顾明诸强自隐忍着心头的不快,“而且我听说是易梦斋主人出手救治……”
      呵,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云攸心下冷笑。
      见云攸神色无波无澜,顾明诸迟疑开口:“我本欲向易梦斋主人道谢,却被告知她行踪不定,不得相见。后来听闻她曾是您座下弟子,故而前来请教。”
      “少门主可见过离巢的鹰?”云攸不欲在此时与顾明诸撕破脸,“翅膀硬了不由人啊。”
      顾明诸心一横,俯首问道:“她长得极像我的一位故人,请问……”
      “顾明诸。”云攸冷冷地打断了他,“纵是我那徒儿离了星章阁,也是我此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平日虽然顽劣令人担心,却也不是谁都能欺侮。你口口声声说她像你那位故人,我徒儿的清誉怎容你如此空口无凭毁损!”
      “您误会了。”顾明诸咬牙运气抵挡,才没有在云攸的威压之下跪下去,“我帮扶犹疑冒犯,只是我有一个未婚妻,姓许名元夕字明殊,阁主可还认得?”
      “少门主此言倒有些好笑。”云攸冷眼看他,“你找你的未婚妻,问我星章阁做什么!莫非我星章阁还藏匿了她不成!天下之大,人有相似,物有雷同,岂容你随意指点!”
      云攸心想,殊儿曾被顾明诸重伤至奄奄一息,顾明诸哪里来的颜面上门相寻?!绝不能再让顾明诸打扰了殊儿。他原先尚且不知,后来遣人查探才知道原来顾明诸在此前就和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拜入染雪后素有嗜杀之名,好女色这一点也愈发没有顾忌。
      他只觉得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暗自决定就算明殊责怪自己也不能再让顾明诸靠近这个孩子一步……以后明殊若要嫁人,必定得好好物色一个德才兼备洁身自好的青年俊彦,绝不能委屈了她。
      此前他便因为云岫的婚约焦头烂额。琅山的徽缨简直是条滑滑溜溜的泥鳅,每次都把话题堵了回去,他原就憋着满腔不愉,看得不依不饶的顾明诸更是恼火。
      “辞止没有交过你自知之明和适可而止么!”
      衣衫一振,顾明诸只觉得有灵压强横地碾过身体。
      他被抛了出去。

      明殊正欲抬手叩门,却似有所感,拉着云岫疾步错开——果然,有什么破门而出,激起一阵劲风……随之而来的,是云攸中气十足又气势汹汹的一个“滚”字。
      云岫几人并非不惊诧,毕竟云攸实在是鲜少如此动怒,可是他们素来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故而神色上反而与平日无异。
      “师父的修为又进益了。”明殊同云岫云潇一同俯身行礼,却又抬头对云攸微微一笑,“不过是谁惹得师父如此不快?要不要徒儿去替您收拾那人,给您出气?”
      云攸原本尚有几分担心,见明殊这么说,心想明殊并未起疑,也放下心来:“无他,不过是个想借机攀附之人,打出去便是了。”
      明殊三人不置可否。
      若只是那种无耻狂徒,云攸甚至不会吝惜一丝目光,更不必说允许那人入内攀谈了。但是既然师父不愿说,那么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门主。”焚乌对辞止行礼,看了跪在下首的顾明诸,最终还是沉默着退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辞止有些不愉地问道,“我记得让你留在霁阳城。”
      “抱歉,可是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顾明诸按捺住所有的情绪,“义父,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您说。”

  • 作者有话要说:  劳动节爱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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