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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度空明 ...

  •   云攸在年轻时便有过目不忘的名声,曾因为一炷香的时间记诵《异志录》名噪一时。可是现在他的徒弟们对师父的美名实在高兴不起来——云攸果然没有忘记责罚的事情,可是比责罚更可怕的,大概是陪着师姐与她的未婚夫熟络。
      云殊远远跟在云岫身后,恨不得用遁地术一走了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为什么师兄不用跟着师姐!难道是因为师父觉得她跟着师姐更合适?可只有师父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在外人眼里,她可是云岫的师弟,这样真是十成十地可疑而尴尬啊。
      可是云岫似乎比她更不自在——毕竟比起陪着同门与她的未婚夫熟络,被同门跟着与未婚夫熟络显然更令人煎熬。何况谢忱的视线躲闪游移,似乎也不大高兴,直叫她心头发堵。
      谢忱与云岫这次出外踏青,三个人都觉得身心俱疲——云岫是觉得十分尴尬,谢忱是觉得心神不宁,而云殊,完完全全是为了躲避谢忱探查神识费尽气力。
      于是等到云岫云殊终于回到暂住的小院,真可谓是如释重负。两人苦笑着对视一眼——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得罪师父啊。

      “辛苦了。”云潇见两人回来便闷闷地坐下来,不禁看向云岫问道,“云岫,怎么了?”
      云岫连连摇头:“我宁可去扎三个时辰的马步也不要再有一次这种经历了。明明知道殊师弟跟在身后,还要强颜欢笑——”
      “唉,我也不想啊……为了躲过谢忱兄的眼睛,我可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云殊虽然维持着端正的仪态,可是她的脸上满是倦意,“偏偏师父说了,不能离你们超过五米,还不能打扰到你们,我也没有办法。”
      “不管什么都好,千万别再来一次了,就是与云潇师兄对练我也认啊!”云岫如是哀叹。
      天公作美,第二天云攸果然没有提及此事——老友度明来访,于是云潇与云殊亦在一旁陪同。毕竟,度明来此的原因,只会是为了弗陌。
      度明无门无派,却称得上是最为声名远播的散修,原因之一,是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师父;原因之二,是他最擅长幻术。据说他可以在茶汤升腾的雾气上幻化出百鸟争鸣的景象,可以在一座城池上空幻化出腾蛟起凤的恢弘场景。
      云殊不曾想过此人形貌,见到了度明,却觉得此人虽然天生一副笑相,可是眉宇间残余了淡淡戾气,晦暗难辨……实在很难想象此人竟会与云泊师父交好。
      “度明,弗陌上的戾气已经去除干净,想必枳黎前辈也会十分欣慰。”云攸将弗陌呈给他,度明的脸色出现了些微动容。他伸出手去,几乎是眷念地触上那枚铜铃,铜铃欢快地摇动起来,音色清越激扬,竟不像是一只铜铃能奏响的。
      “上次听到弗陌的铃音,还是枳黎前辈在的时候……真怀念啊。度明,弗陌也只有在你手上,才能发出它原本的声音。现在,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云攸叹息着说。
      枳黎上人……她记得好像是在约三十年前为了护佑一城百姓而在一次天灾中丧生的那位……思忖间,云殊不期然对上了度明的眼睛,她忙颔首行礼。
      度明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云殊和云潇身上:“不知这弗陌是如何去尽戾气的?”
      “小徒云潇,净化弗陌近十年……”云攸向度明介绍。
      “只是一般的手段,可不会将弗陌上的戾气祛除得这么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度明的语气,不知是感慨还是忧伤,他陡然抬起头来,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华,“是浮光醉对不对?一定是浮光醉……云攸,你是怎么取得浮光醉的?!”
      度明的激动算是在云攸的意料之中——度明对其师枳黎至诚至孝,弗陌是枳黎上人的遗物,度明看到弗陌上戾气尽消,一定是很宽慰的。于是他向度明介绍了自己最小的弟子:“我的徒儿云殊,正是那寻得浮光醉之人。”说着,他将那枚碎片递给度明:“弗陌充塞的戾气,原本是被菩提子镇住,这枚碎片,便是我们无意之中发现的。度明,你不如看一看,或许是枳黎上人的……旧物。”
      度明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他颤抖着接过那枚碎片,眼中闪过怀念,犹疑,又似乎有些痛苦的神色。
      “谢谢……劳烦你们费心了,”度明说道,“说起来此事对星章阁没有什么好处,我确实是承了人情。既然正值论道会,不妨这样——星章阁中若有弟子悟道,我可以从旁协助。”
      “既然这样,就拜托你了。”

      于是,云潇和云殊两人增加了一项早课——云上居观花。
      原先在星章阁时不觉得什么,来到净土,才发现原来师父他们竟是这样有声望的人物。或许是师父他们太过平易近人,云殊此前竟从未意识到“上人”两字的分量,直到来到东桑。
      云上居中,聚集的俱是各门派中的掌门长老,且不说离城主的居所更近,院落也更为精心。她与云潇刚跟着师父云攸踏足于此,便受到了十足的瞩目,这大概便是上人之徒所受的“礼遇”了。
      苑中灵气极盛,如果修为不济,只怕筋脉都会涨破,云殊小心地跟着云攸——苑中不知有多少玄机,她现在还不打算以身一试。不过,路边的花木都是灵力所化?说起来倒是与在论道会上见到的金莲异曲同工……
      “殊儿,你可是对这灵力幻化的草木十分好奇?”
      “确实,”云殊转念一想,“灵力幻形……莫非这是度明前辈的手笔?”
      “正是。”云攸答道,“观花,亦是观心问道。你们看这花枝上的蓓蕾,便是你们在论道会上的问题与答卷。论道会后,我们也一直在看花——看你们的答案。今天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个。”
      “师父,这花枝上将绽未绽之花数目繁多,哪里看得完?莫非师父已经有办法了。”
      “自然,这便须得一个‘缘’字,”云攸幽幽然道,“不过,人力亦能谋之……既是筹谋,也算不得强求。”
      “想必是度明前辈帮了忙。”
      云潇的猜测得到了云攸的赞许:“不错。所以我星章阁所谓‘不做无益之事’,并非一时之得失。你看这份人情,可是整整十年才结出善果,可却不能因为时间流逝便被对方淡忘。有益无益,全凭衡量,亦重在遂心。”
      “度明之所以在净土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被奉为上宾,便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幻术。你们已经见过了真正的东桑,也应该明白,我们现在看到的日升月落与星章无异的东桑,是笼罩在了幻术之下。而催动法器布设这遮天蔽日的幻术,也只有度明能够做到。”
      云攸顿了顿:“说来当年枳黎上人去世时,度明尚在舞象之年。众人都说,枳黎的补天之术怕是要失传了,不想他为了继承他师父的衣钵苦心钻研,竟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件事算不上什么秘密,告知于你们,只是担心你们在无意间触了他的逆鳞。度明这个人,如能交好,必然大有裨益,但是绝不能交恶。”
      “是。”
      度明还没有来,于是师徒三人在苑中饮茶。云殊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知道悟道之时心不静乃是大忌,可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并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至少此前从没有这样毫无征兆的所谓直觉。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云殊盯着茶盏若有所思。
      盏中是东桑的新茶,汤色澄碧,氤氲出淡淡的湿润的香气。
      突然有一瓣若华悠悠落下,正好缀在盏中。
      云殊一愣——她明白了,那个自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度明眼中的,与其说激动,更像是……愤恨啊!仿佛……仿佛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被打碎了,再无挽回余地。是从……说起浮光醉的时候开始的!
      她只觉得背脊发寒。怎么办……这种事情说出去,也只会惹人耻笑吧?即使是师父,恐怕也只会以为她是将要入道而胆怯,不仅不会相信,反倒会令他失望——似乎只余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个选择了啊……云殊的手指无意识地勾勒着茶盏,心想实在是令人郁闷啊,明明已经知道了趋利避害的方向,却还得以身犯险……
      “很有意思不是么?”云潇看着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对茶品有些兴趣,笑了起来,“东桑茶以产地为名,每个人杯中茶汤的颜色都是不同的。”
      云殊回过神来:“嗯……”
      “云泊应该教过你们用茶汤来占卜吧?不妨试试。”云攸开口了。
      所谓占卜,其实只是用灵力激发茶汤中的灵气……吧?果然,云泊师叔是故意的……偏偏师父不擅长这些,又屡屡被云泊师叔捉弄而不自知。云殊与云潇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了然的神色。然而难得云攸如此说,云殊自然不会拂人雅兴。
      她扬手将灵力击出,茶汤由柔绿变为明黄的琥珀颜色,亦渐渐氤氲出蒸腾的光影,是银杏叶的形状。须臾,汤色竟又渐渐显出了柔亮的明红色,似乎有红枫潜于盏中。
      云攸正兴致盎然,云殊手势一动,眼前红色又一瞬间漾开,再看时,又是那一方碧色了。
      “这手法……看来你云泊师叔当真从未藏私。”云攸低低赞叹。
      “穹灵秘境之后,似乎有斗茶会……”
      云潇尚未说完,便有小厮过来传报说,度明请他们过去。
      云殊心头一紧,暗自定了定神,便随云攸云潇起身去见度明。

      “云攸兄来得正好。”度明笑着迎上来,“方才正看到了几个十分有意思的问题,险些误了时辰。让两个孩子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的答卷?”
      两人点头称是,度明手中弗陌摇动,捻出两盏金莲来。他指尖一点,莲瓣片片凋落,露出泛着金光的莲心,正是窄窄的两张纸卷。他低呵一声,那淡金的纸片却陡然延展开来,仿佛一卷画轴一般,飞舞在云殊云潇周身。
      眼前金光太盛,两人不由得都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即使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那金光似乎是逡巡着在身侧流连。
      “看好了,这便是启道。”度明的声音缓缓传来,“现在,睁眼。”

      云殊微微犹疑。
      眼前光影晃动,仿佛是烽火刀戟的影子拂过她的脸。可是她知道,那是死物——真正的火有温度,真正的刀戟上,有血淌下的声音和铁锈一般的味道。她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在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可是耳边没有风声呼啸,没有呼喊哀嚎,她仿佛是被置身于那个噩梦中——作为一个看客。
      或许是因为这场景梦过许多次,惶恐憎恶都已经过去,只留下无穷无尽的疲惫。她并不慌张,反倒是拣了一个清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既然是悟道,想必是要让她看到什么了。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眸光微凝:那是……她?
      在一片摇曳的火光中,“她”的身旁,有两个半跪的身影。
      好熟悉……他们是谁?云殊只觉得脑中嗡鸣,有许多断断续续的记忆涌上心头,却无从分辨。她听到那个“她”叫两人“十一”、“十七”,又令他们引开追兵,疏散城中居民,可是那个方向——
      不,不对,那明明是……唔,头好疼……那个方向……不对。那明明是一条死路啊!
      “她”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近乎悲悯的温柔神色:“抱歉,只有这样,夫人和明诸少爷……才能保全。待诸事已毕,我自会谢罪,可现在,我还不能停下。”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还是说她确实这么做了?这种事情……云殊咬破舌尖,竭力保持神智的最后一丝清明。这种事情虽然为人不齿,可也确实是自己做得出来的事,只是自己记忆有损,许多事情已经十分模糊了。现在看来,杀人救人,杀人以救人……倒是有些荒唐。自己……云殊死死盯住远方的身影——我曾经真的做出了这样的抉择么?!
      等等!她现在是在幻术中问心明道,那么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云殊冷静下来。在那种危急之时,她便是心怀愧疚,也不必言明——这种自言自语,反倒像是要说给旁人听的。
      云殊突然想起来——她可不就是那个旁人么!虽然如此说有些给自己脱罪的嫌疑,云殊沉下心来——倘若她真的要损人以达成目的,那么她绝不会自欺欺人。错了便是错了,没有什么好辩解的……错了便错了,若别无他法,那么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却没有做好舍弃自身的觉悟,便牵累旁人,牵累了旁人、不能回头却还做出无用的姿态……太可笑了。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世无双全法,当如何?!
      何须两全?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世有冷暖,我心已决,何须犹疑!若不能两全,当择属意者全之;既已择之,亦当有所觉悟。
      看来,幻术是破了。云殊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映入了摇曳着的花木。
      不对!这是……
      云殊来不及闪避,只觉得眼前风景竟骤然碎裂开来,直直往她双目而去!

      云攸在一旁,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两个弟子,闭目端坐。灵力所化的金色卷轴将他们的身影笼罩,两个孩子就像是在阳光之中睡着了。
      殊儿也好,潇儿也好,都背负着惨淡的记忆,悟道,对于他们固然会比常人更痛苦,可是也能让他们找到自己应该走的道路。既然这两个孩子注定不能轻松,那他也只好做一个琢玉之人,在命运找到这两个孩子之前将他们细细打磨雕琢……
      忽然,云潇身上涌起一股冷厉的气息。云攸不禁皱了眉——若是他所料不错,云潇入道的征兆似乎是“独善其身”。倒也不是不好,只是有史以来悟道的异象是“独善其身”的修士,十之八九,入的便是无情道。
      他正唏嘘,云潇却已经睁开了眼睛。云攸稍稍放下心来。
      云潇入无情道,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可是作为师长,不禁心怀一丝侥幸地想,若是当初云潇不曾在年幼时携带弗陌,或许不至于悟出如此冷厉的“道”来。
      突然他眸光微微凝滞——不对,殊儿的状况不对!
      云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眉头也不知何时蹙起,呼吸亦有些急促。云攸有些犹疑:这是云殊第一次悟道,他自然是慎之又慎,可是贸贸然出手,又担心会打断了她。
      正在这时,度明看着他笑了起来:“你的两个徒儿都不简单啊……一个无情道,一个清明道,呵,呵呵……”
      度明是神色似哭似笑,云攸觉得有些不对。他压抑着内心的不安问道:“度明上人,我徒儿的状况……”
      度明望向他,云攸心头一沉——度明的眼睛里,满是决绝与癫狂。
      “云攸,难道你不想知道入了清明道的人,入魔会如何?”度明的眼里一片痴狂之色,“真是有趣,明明背负着惊天秘密血海深仇,却还妄图不偏不倚一世清明!如果,如果枳黎当初也能这么没心没肺就好了。”
      “我原以为你是看在这个孩子与枳黎都修习清明道所以看重她,却没有想到你的心魔到了这个地步!枳黎上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徒弟!”云攸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结了。若是殊儿有什么万一,他日九泉之下自己如何有颜面去见云溪?惊慌,怒意,愧疚涌上心头,他不禁想,如果殊儿真的回不来了……
      倘若殊儿真的回不来了,他又能做什么呢?作为星章阁阁主,是不能与度明为敌的。原来……他自以为的保护,也不过如此。
      “师父不必担心,阿殊向来有分寸。他肆意妄为也不是第一次了,哪一次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云潇微微上前,“兴许阿殊是见度明前辈幻境之中水木清华,而流连忘返……也未可知。”
      云攸看向自己这个向来寡言的徒弟。潇儿或许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话比平时多了许多。其实……他也很担心吧,却还是顾及着提醒自己。云攸脸色稍稍缓和下来——总不能让徒弟这样担心啊。
      “呵,真是好真切的情谊。”度明冷冷地说,“当初我师父以至大乘期,尚且力不从心……不过元婴中期的修士,又能如何?”
      “阿殊会回来。”云潇没有看他,“阿殊和那个人不一样,他会回来的。”
      度明很想告诉他,当初他也这么以为,那个人修的是清明道,所以一定会回来。可是天地不仁,从来不曾偏爱过谁。那个人当年已经有呼风唤雨之能,尚且困于执念,云殊这个刚刚悟出清明道的小修士,又怎么可能出来呢。
      可是他看到云潇的神色,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那双黑色的瞳仁是冷的,映出他这副荒唐落寞的样子,却让他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云潇是听不进去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就像他当年无论如何也相信枳黎会回来那样。
      可是,只是相信……没有用啊。

      云殊觉得眼前抵着锐意,明明知道是在幻术之中,那些疼痛却仿佛是烙在灵魂上。她急急躲避,却也知道这并非解决之道。
      她飞快地思索这破解之法——虽然现在还不能睁开眼睛,可是她却能闻到各种各样浓郁的味道。有茶香,有花香,有暖风远远吹来的炊烟味。她能听到孩童的嬉闹声,摊贩的吆喝声,农妇唤家人吃饭的呼喊。
      周身熙熙攘攘,不,或许是太热闹了,她反而觉得心中极安静。
      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耳聋,五味使人口爽……非五音五色之过,人之过也。人心智疲软,盖因心无凭依,而耽于五感。她想起云菁曾经教她阵法,大多依靠观察与技巧推衍,可这次她对幻术知之甚少,也只能用最普通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法——
      她周身激起强劲的灵力:倘若别无他法,自然就只能将这幻术彻彻底底毁去了。
      每一丝气味都渐渐消散,每一道声音都平息下来。
      可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云殊睁开眼睛,心想度明对她有敌意果然不是她的错觉。或许是心中安定了些许,她终于开始思索度明的目的。彼时的她,还以为度明应该只是要给自己这个看不顺眼的小辈一些教训——毕竟师父他们与度明上人有些交情,总不至于……
      云殊眼中火光微微摇曳,她的身体不由得绷紧了。
      眼前映在眼中的,正是火焰中的鸣凤山庄。
      她只觉得脑中一沉,不受控制地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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