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花球引发的姻缘》贾乙丙丁

17、拜见婆婆大人（中）

　　被方晓利用职务及职权赶出办公大楼的沈荞无比郁闷，但又不能把这种郁闷摆放在脸上，只能静静跟在程妈妈身后，看见这个最忙碌时间空了的出租车，又赶紧招起手，然后拉开车门，弯出一个月牙儿：“程安逸，您坐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沈荞心底的不情不愿并不明显。
　　只是，她觉得自己缺少一个什么东西，一个让她能彻彻底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畅快理由。这个理由是什么她暂时死机，只在程妈妈问“这是去哪儿吃饭呀”之后笑着回答带您到这不远的一家素菜馆去吃饭，那儿的素菜做得特别有名，尤其做出来的那些荤菜，既有营养又不油腻。
　　“小荞真是有心，你程阿姨我有轻微的胆囊炎，医生嘱托就是不能吃得太油。”程妈妈心想这未来儿媳妇真是乖巧，心下越发的喜欢。
　　沈荞“咯噔”一下，心想她就是觉得那个地方有特色，更重要的是路途近，来回不超过半个小时，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少不自在的相处……哪晓得瞎猫撞上死耗子，得了一个“善解人意”的美名。
　　到了素菜馆，点好菜，沈荞借着上洗手间的空档缩到格子里喘气。摸着胸口，她想怎么就拐弯到这种地步了？好像昨天还是隔壁结果今天就凿墙而出，不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手拉手高唱让我们心手相连的爱之歌。这……这是不是太峰回路转跌宕起伏了点？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大但圆润的眼睛里全是疑惑，亮晶晶的疑惑啊。
　　忽然想起走之前前台小妹诡异且八卦的笑容来，这一想不要紧，当即她就“哎”了一声，心想明天早上过去肯定又是流言纷飞，“花球门”的流言好不容易过去，自己好不容易才还原成一个“正常”的一个女人，结果这下又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了“竟然要结婚，哎呀我也要去抢个花球”的主角。
　　无辜啊无辜，她可是真的无辜，无论是“花球门”还是“婆婆门”，她都是无意识撞上的啊。
　　水龙头的水汩汩的流着，流到沈荞也心痛这才关了水龙头，在镜子前动动嘴咬咬唇演练着接下来该出现的笑容……终于硬着头皮走出洗手间。
　　程思城坐在她位置旁边。
　　他看见她，她也看见了她，四目相撞的那一刻，沈荞的心很不争气的再次一“咕咚”，然后扑通扑通扑通……上下做着跳跃运动。
　　看来……周一大家都很职业化嘛。
　　沈荞干巴巴地裂了一个傻不啦叽的笑，其实是敷衍之意再勉强不过的傻笑之后，走了过去。
　　白底细蓝条纹衬衣，黑色领带的程思城在她走到桌子边站了起来，然后大大方方的给她拉开凳子，让她坐到了靠窗里面正对程妈妈的位置。
　　程妈妈看着身着“情侣”装的儿子和儿媳妇，不，未来儿媳妇，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她心底终于松开一口气，是沉沉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有三十多年了吧，三十多年，那是怎样艰苦漫长的一个时间？怎样的黑天白日没有休息不敢松懈的奋斗日子？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离婚女人带着肚子里的生命回到生养她的城市，带着父亲“怒其不争恨其不孝”的不理解和冷淡，咬牙将儿子生下来，默默隐忍着一种大爱，程妈妈将儿子养大到现在，看着他从牙牙学语，从第一声“妈妈”时的泪流满面到儿子第一次给她盛饭并且说“妈妈多吃点”，再到儿子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大学……每一步，每一步，流淌着程妈妈多少的泪水和汗水？
　　无人可知这份母爱，虽然天底下的母爱一样伟大。
　　无言可以修饰这份伟大，虽然天底下的母亲个个都这么美丽，美得让人泪水满腔，哽咽满喉！
　　程思城和沈荞此刻双双看着程妈妈，看着她也看着他们两个人，并且看出一滴一滴的浓稠，程思城觉得空气有点窒，于是伸手扯了扯领带，朝母亲说：“妈，你这是干什么。”
　　语气有沈荞似乎从来未听过的……微颤。
　　“你看……妈妈这是……”程妈妈说着说着眼泪都豆大滴落，沈荞顺手就递出纸巾，程思城这时投来一个眼神，不过沈荞注意力放在程妈妈身上，故而没有看见。
　　“小荞……让你看笑话了。”程妈妈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哽咽着喉：“我这是高兴，真的，程阿姨真得是高兴。你不知道我们家思城有多让人操心，可现如今看见他有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女朋友，程妈妈打心眼里高兴！”
　　程妈妈自己把自己的称谓从“阿姨”拔升到了“妈妈”。
　　沈荞也未注意，因为她的注意力放在了程妈妈刚才那句“操心”上，她此刻心底正腹诽：嗯，操心，是让人省不了心！
　　“小荞，程妈妈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思城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脾气倔，半点不肯听人言，有什么也从来放在心底，连我这个当妈的也不肯说。这次要不是他爸爸打来电话，我和他外公对你们的事情都还彻底蒙在鼓里。小荞，你别担心，思城虽然性格死倔，可心眼好，从来都是替他人着想，以前……”
　　“妈！”程思城看着眼眶瞬间发红的母亲，怎么也高不了声：“你……别说了……”
　　“这个时候不让妈说，什么时候说？”程妈妈很是不乐意，拉着沈荞的手就又开始搭建婆媳关系：“小荞，今后你有什么委屈，程思城要敢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沈荞是哭笑不得，心想这话我爱听，可我是谁啊，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敢吗我？
　　“小荞，你不知道。”程妈妈放下沈荞的手，隆重开始忆哭思甜：“我当年和他父亲离婚，后来才发现肚子里已经有了他，当时，朋友劝我把他打掉，说一个单身女人带个孩子是累赘，还是一个离了婚的单身女人。当时，我真有那么一刻想去医院，因为我怕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要面对一个破碎的不健全的家庭，可是到了医院我才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脚，我心虚得厉害，我摸着肚子，那个时候他才五周，还是一个不成型的胚胎。朋友硬要拉着我进妇产科，说我要是没孩子，再婚是很容易的事可要是有了孩子，能舍得跟人组合家庭，让他面对更复杂的家庭关系？”
　　沈荞吞了吞口水，转头看向程妈妈也看着的程思城。
　　眼下此刻，程思城也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这些，说起母亲从未告诉过他的……她曾经是这么的挣扎，而他曾经是这么的拖人后腿。
　　程思城觉得空气越来越炙热，热得汗水从额角滴落。
　　沈荞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身旁的男人是自己从来也没看见过的，不，其实以前也陌生，即便有几个月的相处，可她走不近他，因为他呈现给她的的确是一道无形的玻璃幕墙，看得见，却无法碰触。而此刻，这个男人和她的距离不过几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鬓角，他的鼻，他的唇，甚至于轻微的呼吸声……每一处每一分都是沈荞从来没有过的近视距离，近视得心扑通不止，但也溢出一种酸涩。
　　酸涩中并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曾几何时，沈荞无比向往这种相处，向往程思城能够和她肩并肩手拉手，或者像只没骨头的考拉一样熊抱住他，贪婪的吞噬他身上的一切。曾几何时，这是一个梦，一个充满战斗力不止不息的奋斗目标，一个看不到前路也看不到周遭的盖过了所有的男人让她喜滋滋乐呵呵，每天都在傻笑。曾几何时，他和她在一起了，也手拉手了，她也高兴了心满意足了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可是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她不懂了，她也走不近，走觉得一旦靠近他就退后，再靠近再退后直至最后分手。
　　但此时，这个坐在她身旁的男人给予了她一个再好不过的相处机会。
　　这个机会下，沈荞心里溢出了说不清楚的味道。不是甜蜜，而是微酸微苦，是不清楚他那天一句“沈荞已经跟我在一起”到刚才电话里“谢谢你”等等包含了究竟怎样的目的。这份淡淡的情绪让她苦笑，心想造化还真是弄人，本以为完全没戏，哪晓得转身就又来了一出。
　　让人失措的一出“亲密”喜剧。
　　是喜剧吗？
　　沈荞扪心自问。
　　不是吗？
　　是吗？
　　是的话，为什么心里有微苦？
　　不是的话，为什么又有一种……就像节食很久的人突然面对一大快色香味皆具的红烧肉，什么清规戒律，什么战战兢兢，什么犹豫什么不敢全部被抛在脑后，只想爆发一场饿狼传说狠狠下口！
　　这次的心动，比上次更甚。
　　这就是结果，沈荞认为苦涩的结果。
　　所以她情不自禁的滑落一丝苦笑，虽然很快藏了，很快现出一副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