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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章 ...

  •   这一顿饭如同疾风暴雨扫荡,不消半刻便就见了碗底。黛衣男仙坐在一旁观摩了整个过程,遂也从一开始的震惊诧异渐渐变成了见怪不怪。
      待到风瑶喝完茶洗好牙后,涵养城府都极佳的俞大公子才开口询问道,“风姑娘方才说要与我说事,不知要说的是何事?”
      风瑶拿着绢帕擦了擦嘴,心情倏尔一沉,“这件事情不过是我和大殿下的猜测,还未寻到确凿证据。所以你先听着便是,不要激动也不要冲动。”
      她遂就把安氏与卫氏那桩事情与俞横失踪一事的关联一并道出。明煜神君在一旁只听不语,待到风瑶把事情经过详述了一遍后,他才幽幽地接过了话头去。
      “若没记错,俞兄方才说是受了指引来这处的?”
      俞纵额上的青筋凸起直跳,明显是听了这番推断后心中起了波澜,导致气血不畅。他默了许久,似也调整了许久,后才哑声道:“没错,指引来自家弟俞横那把失踪了的斧头。”
      “什么?你在鬼界没有寻到那把斧头?”风瑶吃惊道。
      鬼界后面的那段日子,她的心思都花在了哥哥风临那桩糟心事上,而明煜神君则完全专注于公孙念的伤势,是以他们谁都没想起来要关心俞纵以及俞横那把斧头的事情。待到此时,二人才恍然发现自己漏掉了很多事。
      明煜神君道:“你不是被俞横的那把斧头引去了浸窑?怎么没拿回来?”
      俞纵摇了摇头,这才道出了那日在鬼界未坦诚的事情,“其实我并不是被引去了浸窑,而是被捉去了浸窑。”
      风瑶糊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箫声一散,我回神时便发现自己在水中。我游到了岸边,却被一队黑衣人抓了起来。后头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待到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在浸窑中。”
      “那你的确见到俞横的元神了,是吧?”
      俞纵点了点头,“可那处并没有那另一把斧头。”
      “所以这几个月,其实你们是一直循着斧头的指引在四海八荒寻找?”
      “并不是。在那之后,指引便消失了。这件事情满不了家中长辈,是以族人其实不过是散出去盲找了一段时间。直到……”
      明煜神君接了他的话,“直到指引再次出现。”
      “嗯。”
      “什么时候的事?”
      “约摸两日前。”
      “两日前?”风瑶一怔,“我出发的第二日,大殿下离开的第三日。”
      玄衣皇子随即问道:“那时你在哪里?”
      “正要跃过碧海回天府。指引突然出现,说明另一把斧头就在附近,于是我便调头一路来到了这里。”
      “你没有被引去牛首山或者宋天城?直接来的槐荣城?”
      俞纵确认道:“并未绕弯,直奔此处。”
      这一回答让先到的二人对望了一眼。一瞬间,满席皆默。
      俞纵:“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我觉得我们被人盯上了。”风瑶遂转向明煜神君,“殿下,那日你我说事时设的结界,可有人能破?”
      “那个结界的诀法是公孙念自创的,非修为高深者不能破。”他顿了一顿,“至少天府里的寻常学子定然是破不了的。”
      “那便只有夫子了。”
      明煜神君果决摇头,“我设的结界,他们不敢。”
      “那会是谁?沐凌挨了雷劈被送回了牛首山,还能有谁?”
      玄衣皇子目光陡然犀利了起来,“你怎知沐凌受了雷刑?”
      风瑶一瞬哑然,恨不得把嘴给缝上。
      “你瞒着什么?”明煜神君说话的语气都跟着低沉了下来,“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也知就算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
      风家大小姐吓得身形一颤,遂就想起了数月前自己被十涟线索绑在树上的情形。
      俞纵两边一观望,适时出声打了个圆场,“我们能不能言归正传?”
      此时,明煜神君那张和善的脸已是彻底阴沉了下来,“沐凌的事等会儿同你算账,先说正事。”
      暂且逃过一劫的风瑶悄悄抬衣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遂向俞纵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俞纵:“方才殿下说……被盯上了……”
      明煜神君依旧毫不掩饰满脸的不悦,“不错,正是因为俞公子你,我和风瑶才被人给盯上了。”他继而开始给他分析内因,“按照俞横元神的说法,他一定是死在了星罗天观脚下,而你又在尸胡山的集市受人指引找到了鬼界外的林子,并回来找我们帮忙。你入鬼界便与我们走散并在鬼城那条河里醒来,这就说明那把斧头当时在河里而不是在浸窑中。而现在你又受斧头指引寻到了这处,那只能是有人带着它来到了此地。换而言之,带着那把斧头的人当时也在鬼界的那条河里。这四海六合八荒,能入得了鬼界的屈指可数。盯上我们的人要么是有法子能进入鬼界,要么他就是鬼界的人,且那人修为高深,还能入得去鹤澜堂。”
      风瑶啧啧称奇,“鹤澜堂大门上加持了诀法,就连外头的天府学子都入不去!”
      明煜神君点头确认了她的说辞,因他虽贵为皇子,在入鹤澜堂前,想见公孙念也只能半夜颤颤巍巍地趴在鹤澜堂的白玉墙上。
      黛衣男仙道出了心中所想,“那他必然是或者曾经是鹤澜堂里的学子。”
      玄衣皇子摇了摇头,“那就矛盾了。因为据我所知,能入得了鬼界的那几位皆非出自鹤澜堂。”
      “也许还有殿下不知道的人呢?”风瑶道,“天大地大,你也不是无所不知的,不是?”
      “不会。”明煜神君斩钉截铁道。
      俞纵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殿下何以如此肯定?”
      “四海八荒传言箫声能开启鬼界大门,但实则只有一个调子能办到。这个调子……”他顿了顿,“其实只有二人知晓。我,还有教我这个调子的乐师。”
      “那你是怀疑乐师?”
      明煜神君不置可否。
      “可那乐师怎会知道这个调子?”风瑶不解,“既然她知晓这个调子,自然就有人教过她!如此一来,会这个调子的就不止二人了!”
      明煜神君:“教她的是鬼界之人。”
      风瑶反问道:“那你又如何能确保她没教过其他人呢?”
      玄衣皇子神色颇为尴尬,“这个曲谱……是我偷来的。乐师其实并没有要教我的意思。”
      思绪遂就回到了三百年前。那时,他还少不经事,整日里跟着公孙念后头鬼混。他们干过的混账事数不清,其中一件便是潜入乐师的琴房,偷走了一摞放在箱子里并上了锁的曲谱。遥记当时公孙念说这四海八荒善箫者不计其数,要在音律上有突破,就需得学些不传密曲才能压人一头。于是他便想起了乐师乐谱房里那个从未打开过的胭脂木箱子。这件事他们干得神不知鬼不觉,本以为过几天再偷偷放回去也无人知晓,谁知他刚偷练到第二支曲子,就被人逮了个现行。
      那支曲子便是能开启鬼界大门的那一支。
      明煜神君从小聪慧过人,虽没有公孙念那样过不忘的本事,可但凡他吹过的曲子就断不会忘记。乐师怕他吹着这个调子到处闯祸,也害怕被人学了去公之于众,于是便把调子的作用和秘密告诉了他,并再三叮嘱万不能外传。虽然他那时年少,但分寸还是有一些的,是以这个秘密一守便是三百余年。
      风瑶托着香腮愁苦道:“这下可好,我们钻入了死胡同!”
      “未必。”明煜神君手中的折扇哒哒地在掌心敲着,“手握另一把斧头的人把俞纵引到了鬼界,又把他引到了槐荣城,定是有所图谋。我有种感觉,这次他好像要让我聚在一起,一起来查九黎安氏。”
      俞纵道:“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应当是无所谓的,除非……”
      “除非这件事情当真与俞横有关。”
      风瑶依旧对那位身份不明之人比较感兴趣,“我就奇怪,那人怎么能先我们一步入鬼界的那条河里?难道他真是鬼界之人?”她遂自问自答,“也不对,从未听闻鹤澜堂曾经出过什么鬼界之人,就连鹤澜堂外都没有!”
      明煜神君:“据说除非外出采办,鬼界之人不与外族人接触,自然更不可能来天府进学。”
      风家大小姐一脑门撞上了饭桌,“想不明白啊!”
      俞家长公子适时地将话题引回了正道上,“那人现在大约就在附近,是敌是友不明,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风瑶抬头一愣,“斧头的指引还在?”
      “不在了,我踏入映天阁后就消失了。所以殿下的预感没错,他就是为了把我们聚在一起。”
      风瑶不确定道:“我们当真要如了那缩头乌龟的意,一起去查九黎安氏?”
      “当然不是。”明煜神君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我们也可以让他心塞一把,叫他尝一尝进退维谷的滋味!”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回去?”
      “我这个神仙最不喜受他人摆布,反正这事也不急于一时。”明煜神君转而问向俞纵,“俞兄,这事你急吗?”
      俞纵心如明镜,笑得了然,“殿下都不及,我又怎敢着急呢!”
      这下风瑶急了,“你们能不能说句人话!”
      “姑娘家就是沉不住气。”明煜神君大方地撂下饭钱便起身离席。
      俞纵好心点拨了她一二,“既然那人能在鹤澜堂破了殿下的结界,那眼前的这个……”他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便收了后头的半句。
      风瑶愣了一瞬,随即恍然大悟。
      感情这位王爷是故意说这番话给那王八龟孙子听的!这一招反客为主还真是高明!
      一众人遂就回了落脚点蒙头睡大觉。没有人来打扰,风瑶自然一觉又奔着日上三竿去。依旧是老婆婆来叫她起床,依旧是在前殿用的迟来的早饭。
      许是多了一个人,这一顿饭的气氛较之昨日轻松了不少。他们说说笑笑,一片和乐融融。
      老婆婆在给他们添饭的间隙问了风瑶一句,“你和这位公子才是一对吧?”
      风瑶咬着筷子一愣。
      婆婆把目光投向一旁的黛衣男仙,笑道:“你瞧他,脸都红了。”
      明煜神君只笑不语,低头吃饭。而那边厢的俞纵则当真如老婆婆所言,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风瑶咳了一嗓子,义正辞严道:“您可别瞎说,他那人不过是脸皮子薄罢了!”
      老婆婆笑得耐人寻味,“我可没见过普通仙友之间有哪个公子这么照顾仙子吃饭的!你爱吃的那几碟,这位公子可是一筷子都没动!”
      风瑶瞧了瞧自己手边放着的一碗汤,再瞧了瞧那几蝶小菜,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婆婆语重心长道:“你性子直爽,大大咧咧也不拘小节,可别一不小心把人给错过了!”
      脸慢慢烧了起来,风瑶连头都不敢抬,唯觉一阵尴尬。殊不知对面坐着的那一位也同样低着头不敢看她。
      明煜神君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两个倒是说句话呀!”
      风瑶想一脚踹死他!
      用完这顿饭,他们便辞别婆婆相携出了槐荣城往东走。三人走得慢慢吞吞,也不腾云驾雾,好似还在等着什么人。
      走到荒无人烟之地,明煜神君突然在身前设下结界,将俞纵挡在了外头。
      变故生得突然,风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撒丫子逃跑就已经被堵住了去路。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沐凌雷刑加身一事的。”
      此时的明煜神君脸上依旧带着看似客气的微笑,可风瑶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底下潜藏着的威胁之意。
      他咄咄逼问道:“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风瑶望了望四周,这处除了他们两个,也就只剩下一个被关在结界外的俞纵。她遂颓了肩膀,心知今日是躲不过了。
      “你入星罗天观后,沐凌半夜来寻我让我帮他控制住卫氏守卫。”她顿了顿,艰难道,“……帮他进入星罗天观。”
      “什么?!”
      这个答案是明煜神君万万没有想到的,犹如晴天霹雳,劈得他怒火攻心。
      “他那时神志已经不甚清明了,我看再下去他定要发疯……”
      “所以他让你帮,你就帮了?”明煜神君的呼吸已是沉重不堪,还带着隐忍的颤抖,“伏羲瑶,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就算我不帮,他也会去硬闯!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也知没人能拦得住他!这件事情若是闹开了,对他更不利!”
      “就算是没闹开,他现在也毁了!”他咬牙道,“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沐凌是他爹的独子,只要事情不闹开,他爹不会把他逐出宗家。至少这一世过去后,他还能入归宿之地。”
      拳头在衣袖之下攥得死紧,骨结都泛起了青白,伴着止不住的颤抖。玄衣皇子额上的青筋凸起直跳,脸色也从平和的白色变成了绯红。风瑶见此情景不禁心生畏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明煜神君,也从未想到人前向来和和气气的大皇子竟也会有这般叫人胆寒的形容。
      后背不由地贴到了身后的大树上,风瑶想逃,想喊救命,可她只能看到俞纵在结界外焦急地踱着步。
      眨眼一瞬间,一记重拳袭来,吓得风瑶即刻闭上了眼睛。随后,她倚靠着的大树发出了惨烈的□□,壮烈地拦腰折断轰然倒地。她吓得不会呼吸了,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仙,吓成了个哑巴。
      这一拳,好似倾注了明煜神君所有的愤怒,也倾泻了他满腔的痛苦。结界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刺目的血珠沿着他的手指滴落,一滴一滴,渗入脚下干涸的大地。
      风瑶不敢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二人对立无言,好似站成了两尊颓废的雕像。
      头顶一片黑云掠过,挡住了洒在谷中的阳光,四周风起,伴着乱麻似的心境,一派萧瑟。
      许久后果,结界才散去。俞纵赶紧将风瑶拉倒了自己的身后,挡了个严实。
      “大殿下,何以至此?”
      “不关你的事。”他沉了一声,“走罢。”
      风瑶这才恢复了说话能力,“你的……伤……”
      “无碍,不用管。”
      “还在流血呢,总得包扎一下!”
      玄衣皇子遂从墟鼎里取了根绷带,随意绕了几下,“满意了吧?”
      风瑶伈伈收了口,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再一次走成了一列,为首的那个却依旧没有要腾云驾雾的意思。一直到踏出了槐江山地界,他们要等的人才终是露了真容。
      谷外突起一阵大风,拉扯着他们的衣摆,将青丝卷得凌乱。周身黄沙漫天,似一道屏障,将他们围在了里头。即便四周狂风暴虐,可他们依旧立着,好似被下了定身诀似的。
      明煜神君盯着来人看了许久。
      俞纵语塞良久。
      而风瑶索性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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