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万人迷系统不对劲[gl]》鹤云间

10、蒸米饭

　　恍惚间，死神提着镰刀，带着森凉的寒气从雨中飘来，立在荀希身后。闪烁银白色光芒的镰刀上粘着干涸的血污，死神慢慢举起它——
　　“嘀铃铃——”
　　下课了。
　　窗外的雨依旧哗啦啦下着，像是宣泄着什么不能言尽的负面情绪。
　　“明天我会和家里人说来参加晚自习，”良嘉背上书包站起身，又急又快地和荀希说着，“这十几天之内想办法解决攻略对象的问题，你总不能躲一辈子。”
　　班上的同学散的很快，但还是有一两个走的迟的，此时惊异地看着异于平常，情绪十分激动的良嘉。
　　窗外滂沱大雨，随着呼啸的风砸向窗户，噼啪一阵儿响。但良嘉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听见自己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可攻略对象的定义是怎么样的，我肯定是一些方面没有符合……”她顿了顿，把如荀希只是因为她的成绩而和她关系好之类的狗血想法扔进垃圾桶，“如果还是不行，你试着和顾莲台联系一下，或者朱辞，我……我会尽量帮你一点忙的。”
　　荀希静静地看着脸上浮起一抹绯色的良嘉，忽然发现她的脸其实小巧白嫩，激动起来像是吵架吵不过别人的小女孩。
　　……有点可爱。
　　其他的她就不肯往下想了。
　　“你先回去吧，”荀希用安抚的语气笑道，“晚上你是妈妈来接，别让她等急了。”
　　良嘉的确也急着走，总不能让母亲在大雨中等放学的女儿太久，立时点头：“好！”

　　荀希送良嘉到班门口，远远目送她拿雨伞，一路冲过主楼的走廊，从逸夫楼主楼最尽头的楼梯下楼。不同于主楼和附属楼之间人来人往的楼梯，主楼边上的楼梯罕有人迹。
　　按良嘉俏皮的话说：“这里能一气冲下楼直接出去呢！”
　　她的脑子里不由得回荡起这句话，声音都重新在她耳边响起似的。她听着听着，嘴边泛起了笑意。
　　良嘉的家庭情况她是知道的，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一个母亲，没有父亲，良嘉本身也是随母姓。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关系很好。
　　相比之下，她自己父母双全，却……还不如没有。

　　荀希靠在班门边上，吹着风遥遥看向走廊外的水墨山景，渐渐细密连绵的雨朦胧了远近的景色，看久了眼睛前面也有点朦胧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
　　“你晚饭吃什么？”忽然有人问道。声音被雨声打得有些飘忽，不过她听清了。
　　荀希回头看去，是朱辞。他的耳根红成苹果色，眼神亮晶晶的，几乎就要在脸上写上“求理我”三个大字。如果在他的腰后别上个尾巴的话就更灵泛了。
　　他的手上拎着两个馒头一杯豆浆，暖融融的香气直扑鼻腔。
　　荀希：“……”
　　说来，今天中午的确是忘了买晚上吃的面包。
　　念头一起，她就觉得自己有些饿到低血糖，也不敢理疑似帮自己带晚饭的朱辞，带着一点儿的感激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当做他不存在。
　　匆忙关门回班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徐明。他和良嘉是同学中仅有的两个安全存在。
　　“干嘛？我现在在食堂吃饭呢。”
　　“你能帮忙看下不，宁杰在不在食堂门口。”
　　“不在！”徐明立时肯定道，“刚刚才听说了一场八卦呢，宁杰不知道被谁打了一顿，下午就被他妈妈哭天抹泪地带回家了。”
　　“……知道是谁打的吗？”荀希有些担心。
　　“你也好奇对吧！你快说！……”
　　接下来是一段儿杂音，应该是徐明在和跟他一起吃饭的人交谈。荀希很有耐心地等着。
　　一会儿徐明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待荀希应了之后说道：“宁杰被他妈妈接走的时候话都还说不出来，不知道是谁打的。不过听说是和校门口一家面包店的厨师打的，那厨师特别凶，还追到校门口，被保安拿电击棒打了好几下才老实呢。”
　　……谣言就是这样子产生的。
　　荀希一时无语，道一句“谢了”，再客套两句，挂了电话。

　　难得可以去食堂吃饭，荀希收拾好桌子上的复习资料，盘算着等下回宿舍拿什么复习资料，接着拿好校园卡和伞准备出门。自从顾莲台的事之后，她就把伞放自己身边了。
　　看门边朱辞已经离开，荀希心情颇好地往食堂去。
　　太久没能自己点菜吃，连食堂的饭菜她都觉得是人间美味。昔日嫌弃吵闹的人潮来去，她现下也能隔了一段距离，以旁观者的姿态噙笑看着。
　　也有人和她打招呼，她犹豫了一下，微笑礼貌回应。

　　说来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哀，良嘉无法成为她的可攻略对象，但不知为何，七个可攻略人物里的第七个人迟迟空缺，不限量的预备攻略人物因此不存在。
　　荀希本来就是礼貌的人，无视人不理人并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凭侥幸心理推测出来之后，她对待普通朋友，宁愿依旧是惯常的荀名媛风格。
　　……还有一点悲观心态。光是现在的三个（三个同班同学溜了）可攻略对象，说不定就能让她和包惠在黄泉路上相见。那在人生的最后路程，还是对朋友好一点吧。

　　不过不管如何，空气是微凉的，饭是白嫩蓬松的，菜是可口多汁的，汤是浓稠爽口的，吃一顿热暖的饭，从身体能量补充和心情愉悦方面，都能让人舒服到喟叹一声。
　　荀希靠在椅背上和如此舒服的状态拥抱许久，才站起身来，准备回寝室拿复习资料。
　　她有时候在想，要不干脆把所有的复习资料都堆班里算了，也省地回宿舍拿……

　　脑海里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震得荀希一个激灵。
　　“朱辞好感度已达阀值，即将退出可攻略人物列表。”
　　“朱辞好感度低于阀值，退出可攻略人物列表，不再是宿主的可攻略人物，请宿主反思。当前可攻略人物有，五个。”
　　“请宿主及时择定攻略人物，当可攻略人物跌为零，系统自动崩解，流星光环褪色，请您知悉。”
　　荀希：……你不早说！

　　这个系统搞的是老套路了，给一个甜枣，然后说，为了保证每天都有一个甜枣，必须要做一些事。事情里不乏奇奇怪怪的。
　　但甜枣的确甜，许多人就会选择硬着头皮去上刀山下火海。
　　像现在，她能即刻决定，为了本心不散，去选择让系统崩解，让她三年的好人缘乃至好看的成绩都成为一场美妙又怅然的梦？
　　——自己出众的能力也是得到好人缘的重要一个关节。

　　她甚至不能确定，良嘉和她的情谊，有没有系统的缘故。

　　“系统已开启保护措施，确保可攻略人物人数保持在安全区间。”

　　在食堂的位子上呆了一阵，荀希醒过神时，突然直觉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似乎在她身上注视的目光变多了一些。
　　保护措施……
　　荀希似有所悟，连忙拿好自己的校园卡和雨伞，匆匆跑出食堂。
　　雨已经只剩星星点点，一路颠倒山城景色。路上的人不多，但荀希希望一个人都没有。她能感受到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以前她是不怕的，这些目光只是她受人瞩目的勋章，但现在它们能凝结成丝线，把她勒到无法动弹，只能勉力挣扎逃离。
　　背后有零星的呼喝，像天上零星落下的雨。
　　“荀希！”
　　雨慢慢汇集成溪流，哗啦啦流淌。
　　“荀希——！”
　　几乎要把她溺毙。

　　“安全措施是什么？”荀希在脑海里问。
　　系统嘻嘻哈哈着回答：“临时加大光环效用，一会儿后本系统会综合各方面数值，从那群人里挑出一个最好的作为可攻略人物~”
　　“我就是一块糖，本来就吸引蚂蚁，你还给我滴蜂蜜。是这个意思吧！”
　　“宿主真聪明！”

　　聪明你个大头鬼。
　　荀希在心里暗骂一声，从绿茵茵桂花树簇拥成的小路中跑过，一路跑回她住的宿舍楼。高三宿舍的宿管是一个年四五十的阿姨，见了她，笑问一句：“跑这么急做什么？”目送她“腾腾腾”跑上楼。
　　她直接跑回寝室，空无一人，她松一口气，靠着书柜坐下。远远听着楼下宿管阿姨使着她的大嗓门义正言辞地说着：“这是女生宿舍，你们不能进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句话形容宿管阿姨倒是十分贴切。
　　荀希想着，摇头笑一笑。她寻摸出舍友的小望远镜，偷偷朝外看去。
　　宿舍楼门口的人散了不少，但还有一些固执地守在那里，姿态和宁杰一模一样。荀希看着头皮都要发麻，只觉得他们仿佛异化成了丧尸——没了脑子。偏偏系统啧啧感叹着“他们这才是够格呢。”
　　呆在宿舍也出不去，荀希便问道：“系统，你是哪里来的？”
　　系统嘻嘻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哲学三大基本问题，我要答的话文本字节可要1G起的。当然，简单的说，我是你们口中称的外星人创造的。”
　　荀希“哦”了一声：“你们外星人的脑回路都这么清奇的吗？”
　　系统道：“按你们的话说，物质生活极度满足，就在精神生活上找点事做。”
　　荀希冷笑道：“我们在你们那算是动物园的猴子？”在系统指引下做丑事惹笼子外的存在发笑。
　　“不是，一切智慧生物都受到联盟法令的保护，”系统断然道：“你成为本系统的宿主，是因为你自己的请求。”

　　荀希一时默然。
　　初三毕业后的一天晚上，她爬上后山，许了愿之后，的确有一个声音问她，是否绑定系统。
　　她当时正处在中二期，看着长长的一段使用须知，见开头三段全是联盟法令确保安全的话，就完全没想过还有不绑定的选项。
　　而现在……

　　“其实本系统一直不明白，宿主为什么不择定一个攻略人物。”
　　“都说了——”
　　系统一本正经继续说着：“——系统本身只是作为宿主的助力，为宿主‘成为更受欢迎的人’进行辅助。当宿主基本达到该目的后，便会逐步改造自身，不干涉宿主的正常生活。”
　　荀希被系统一长串的话绕懵了，一时只能说：“感觉你中病毒了。”她只能分辨出来，系统这一串动作，完全不像是“不干涉宿主正常生活”的样子。
　　系统默然半晌，居然也没否认，只机械重复：“现今本系统的运行要求，就是使宿主从七个可攻略人物中选择一个进行攻略。”
　　荀希听着都懒得叹气了，只默默坐在寝室里。
　　窗外的天已经只剩一抹夕阳不甘的灰光，灰云在天上缓慢漂浮。宿管阿姨依旧在楼下坚守岗位，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吼着：“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

　　略潮的微风吹过空荡荡的阳台，传走一点风声。系统在一片嘈杂的沉默中开口：“所以你为什么不定一个攻略人物？本系统就不用开安全措施了。”
　　荀希反问道：“为什么良嘉不能成为可攻略人物呢？”
　　系统：“好感度没有达到成为可攻略人物的标准，”在荀希更长久的默然中，系统强调道，“只有这一个原因。”

　　随着最后一抹天光消失在山的边际，漫长的黑夜降临山城。
　　荀希圆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只觉得刺眼，不如眼前满是黑暗。
　　她闭上微热的眼睛。
　　与良嘉相处的日子中，她偶尔都会怀疑，这和谐的相处，是不是系统光环的作用。连是不是朋友都存疑的情况下，“良嘉的好感度能达到成为可攻略人物的标准”，更是一种奢求。

　　宿舍楼的喧嚣被风吹远，像是遥不可及的平行世界。荀希闭着眼，神情渐渐恍惚。
　　在跌入回忆前的最后一刻，她想起了班主任的话。
　　“自习课你可以自行安排。”
　　荀希安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