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记》说不定呢

5、莳花.伍

　　裴三巡逻完交了令牌，正准备走。迎面就碰上了愁眉苦脸的张庆喜,后面还跟着发小孙州。
　　“头儿，喝酒去？”他试探的问。
　　张迎喜看是他这混小子，有了点气色：“去去！臭小子，正事儿了，自己和泥玩去。”话罢，自个儿进了内堂。
　　孙州落后几步，知道裴三猴子抓心，来跟他说道。
　　果然，裴三凑上来，问：“州儿，什么事”
　　“头儿亲戚托他照看的那个孩子，没了。”孙州压低声音说。
　　“没了？是那个开春送进宫里的那个小太监？”裴三对那孩子有点印象，五官端正人也敦厚，是个好孩子。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有活路，也不会送进宫去做了阉人。怎么就没了呢？
　　“那孩子半月前就一点消息都没啦!头儿找遍了还托了后宫的人问，都说没看见。怕是得罪了哪路主子，叫人给打死暗地里处理了。更怕是……”撞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话点到这里，两人不再言语，孙州去追张迎喜，裴三挂了牌子走人。

　　今年的夏实在逼仄，沉沉的透不过气，天上一卷儿的云堆得快压到底，风雨欲来。
　　李念和沈眷到香山脚下时，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从仆从手里接过伞给李念撑了，两人拾阶往上。老奴带着几个其他人守着马车，并不跟上。
　　雨点打在叶子上，簌簌的落，隐约听到涌泉和啼鸟的声音。
　　李念的木屐磕在青石板上，身后男人为他撑着伞，一时无声。
　　“我小的时候，身子不大好。母亲不许我出门，就老开一扇窗，往外面望。可怎么望，也就是那样一片四四方方的天，便格外盼望雨天，下大雨，痛痛快快的下一场。”沈眷随意说起。
　　李念心里陡生一股恶，又有一丝说不清的畅快。他停下步子，一双水样澄澈的眼睛看过来，作恶般的说：“我也喜欢，大雨的时候，那些脏东西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什么都留不下。”
　　带着杀气的，一瞬间，像被触到某地的小刺猬支棱起一声的刺，一种凛然的控告。
　　沈眷看着他，眸子晶亮。

　　沈眷带李念去的是处温泉小院，引的山上的活水，四周点缀些野植苍苍翠翠，熏着厚重的净檀香。
　　李念盯着池子看了半响，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递过去，手指抚上沈眷胸膛，在他衣襟上绕着圈。
　　“脱啊？”尾音是轻飘飘一团气儿，醺醺然的向上。

　　一件衣裳簌簌落地，是件外袍。
　　里襟的带子松开，露出男人精壮的胸膛。
　　李念手指碰到温热的肌肤，烫着般收回，满面通红的侧过脸。
　　“念念，小纸老虎。”沈眷在他耳畔轻声戏谑。

　　出门前老板拐弯抹角的问他要不要准备，李念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说，以前练轻功的时候顶着水踩梅花桩来着，穿雨屐上个山而已没什么的。
　　老板合着扇子敲了下他脑袋，又伸手狠狠摸了把他屁股，说，是这个准备啊！
　　李念脑袋一下子空了，死机般站在原地。半响才小声逼逼，沈眷没这么饥渴吧……
　　老板斜着眼看他，像在看个小傻子。
　　半懵半醒的被老板带进里屋做准备，蜜膏润油排开，老板让他脱裤子趴下，李念提着裤子傻站着，死活不肯就范。
　　老板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到底是爱这好皮相，少年纯情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痒，便不难为他。只是恐吓道，若是不做准备破了身子，有得疼的。又举了馆里种种情事负伤的例子，叫李念小心掂量。

　　可李某人自诩老司机，早将自己摘出纯情处男之列，怎肯低头？梗着脖子跟老板刚正面，说沈二一个深宫金玉娃娃，肯定没他这四处走江湖的见得腌臜多，他必定应付得了。

　　必定……是应付不了的。

　　香山小汤池，李河豚自杀式撩完人便再招架不住，脸上醺红一片，身子软的像水，二殿下目光灼灼兴致勃，揽他在怀，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到底没下手。

　　两个人肩并肩乖乖下了池子泡澡。
　　水汽氤氲。李念颜面尽失，企图忘记一切，装死装的正起劲，沈殿下说：“念念，没有准备好，就不要撩拨我呀，不是每次我都能忍住的。”
　　当场去世。

　　莳花馆里，八哥正死命闹着老板。
　　这鸟子亲眼目睹了老板和李念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气得连饭都没吃，一张鸟嘴用来嚷了一下午的抓奸啦抓奸啦。
　　老板直觉血气快冲了天灵盖，按了按太阳穴，凝神静气，好言好语的哄它。
　　叫它亲亲宝贝，好乖乖，是最棒的崽子，快快把上头通知的消息告诉他。
　　八哥前面听着觉得心里暖暖的，扬眉吐气喜上天去，待听到末一句，瞬间爆炸，它炸起羽毛，凄厉叫到：“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你只想骗我给你传消息！”
　　老板青筋暴起，再忍不住，喝到：“燕夜！给我把这鸟煲了！”
　　煲当然是不可能煲的，只能勉强哄一下这样子。燕夜少年夹在这一人一鸟间，已经摸出生存之道。他捞了八哥，带到一旁去慢慢哄，听鸟子不断控诉狐狸精，慢慢从它嘴里撬话。
　　八哥被顺毛摸肚了半天，侧着黑豆子样的眼睛盯着燕夜。
　　“杀。”
　　燕夜手上一颤。
　　“杀。”八哥再次重复道。
　　这鸟平日声音一向是聒噪源泉，像面破锣，久而久之，才惊叫人发现，这物类说话的声音是如此的诡异可怖。那音调尖而细，音色短而促，冷不丁砸在人的神经上，活像在报丧。
　　屋里一时间静得出奇。
　　老板的暴怒燕夜的无奈一下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杀字如夜怪，剐掉了所有生气。

　　燕夜有贴身的刀，袍下是漆黑的行衣，他本就是做这个的，随时等待着。他指腹贴着刀，一点寒意浸骨，等着老板一个口令。
　　沉默的实在有点久，仿佛是个难抉的选择，又或是一张大网太过于漫漫要久算各方斤两。
　　燕夜隐秘的，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念头等待，他希望是前者，都是刀啊，上一个死去的，是下一个的预兆。

　　李念仍不知这一切，他与沈眷分手在一个岔口，是道口令急召沈眷回去。
　　沈眷面有不悦，那道口令又重逾千金，他不得不遵。便越发鼓足劲儿的黏了会李念，才上了轿子。
　　李念看着他的轿子走远了，又折回到一个小摊。
　　那小摊贩着姑娘物件，金簪攒花，好看得紧。
　　挑定了的是对红绒球，缀着小小的金铃铛。小蝉应当很喜欢。李念想。

　　日更失败.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