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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起#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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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5
和闵玧其平平淡淡的关系的终结是在一个并不平静的晚上。余清河也没想到一些记仇的练习生们会在大半夜的挑事。
因为作曲的原因,余清河当晚是一个人走的——正好方便了不服气的练习生有仇报仇。
只可惜余清河跑路可以说是一把手,翻墙、拐角是最好用的法子。
余清河不着痕迹地侧了一下头,余光瞥到身后的八九个小年轻,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动手打人被反咬一口可不是什么好事,余清河一年多时间一直从这条路过,再前面有两个巷子相邻但是出口相背,是最好的逃脱地点。
余清河摸了摸卫衣口袋里的手机。
多行不义必自毙,余清河一边想着一边扬起嘴角嘲讽的弧度。他趁着巷子漆黑而那些人没走过来的优势,助跑踩墙翻到相邻的小巷,落地后紧贴墙壁摸出手机。
嘈杂的叫骂声没过多久就渐渐增大,最大声的赫然是当时堵了金南俊的王八羔子。
余清河顿了一下,改了主意,关掉录音机而点开了播放器,先是提高音量放了来短信的提示音。
突兀的声音回荡在小巷显得格外阴森,但余清河知道在那些人眼中可就完全变了意味,不出意料地听见了翻找的混乱声音。
余清河散淡的目光扫过不远的出口处明亮的路灯,动了动手指点开前几天闲得无聊时下载的鬼片,跳到声音最可怕的地方开始播放。
错乱的脚步声和害怕的讨论传入耳中,余清河关掉手机,手揣在卫衣兜里离开了阴森森的巷子。
他想这个小巷肯定会是那些人的噩梦,年少的人做某些坏事可比受害人还要害怕。更何况余清河声名在外早就成了练习生心中的梦魇,此时来有仇报仇也不知道是鼓了多大的勇气,稍微吓一吓就行了。
余清河还是忍不住嗤笑了一下,这么明显的电影音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告状不过是最没用也最有用的手段,对于余清河来说告状等同于把人丢出公司。
只不过录音之前忽然想起金南俊傻呵呵的脸和对于音乐的热爱,光是讨论起音乐,眼睛都像是有光一样。金南俊不是很好看的人,但是在那个短暂的交流时间里,他是真的让余清河觉得他很有魅力,而余清河也触碰到所有人来到这里的初衷和热望。
也就没狠心下死手。倒是不至于斩草不除根,只不过将来要注意的又多了一点——小心这些小伙子们的阴招。虽然他们今晚可能被他吓得做噩梦。
余清河手揣在兜里,慢悠悠地晃出幽深的巷子。那盏路灯仍然矗立巷口大约一米远的地方,透过灯罩发散暖色的灯光。
这时冷得可怕,穿得厚重难免让余清河脚步有些拖沓。他把脖子连同半张脸都缩进米黄色的围巾,呼出的热气全部捂在了围巾上让他有些不舒服,抬手把围巾往下拉了一些又无聊地用嘴哈气。
呼出的白气有些阻碍视线,余清河懒得挪动冻僵的腿就索性抬手挥散那团白气,眯眼看向前面饭店走出来的送餐员。
余清河一向记忆力极好,就算闵玧其戴了帽子换了身截然不同的衣服他也还是认得出来的。
大半夜不回家打工?想猝死了吧,余清河想。
显然闵玧其并没有看到他,还认认真真地往电瓶车上装外卖盒。闵玧其从唯一敞开的店门进进出出,微弱的灯光映衬在他苍白的脸上,眼底的一片青黑显得格外渗人。
冷风裹挟着碎雪扑面而来,余清河搓了搓手臂忍不住再往衣服里缩了一些,散淡目光触及闵玧其□□的身影,心思微动。
“闵玧其,”余清河走了过去,“……有练习生在附近找事儿,你注意点。”
出于提醒,余清河没有径直走掉。那些人不会再找余清河麻烦,可没说不能在过路的闵玧其身上发发火。闵玧其这个疲倦的架势,又是最后来的,不找他找谁。
闵玧其一脸寡淡,敷衍地拉起唇角,说:“谢谢前辈。”
和闵玧其关系平淡,余清河和他很少碰到一起。余清河写歌的时候,闵玧其在练习室补舞蹈,余清河去练舞蹈和rap的时候,闵玧其在工作室泡了一个下午和晚上,余清河和金南俊一路回家的时候,闵玧其在打工。除了早上出门时能打个照面,其他时间却是完全错开了。
只不过……早上出门时金南俊一脸担忧地和余清河说,闵玧其已经连续一周是凌晨三点多才回来了,而早上也是五点多就出门,一天只有两个小时多一点的睡眠时间。
余清河认为就连任何人的身体也是受不住的。只是免得金南俊那个责任心爆棚的人再担心这个新来的,搞得他不得安宁而已,余清河对自己说。
“……你今晚早点回来,”余清河散淡的目光扫过闵玧其停顿在电动车旁的身影和车子后面绑的一大堆外卖,说,“我们明早要晚点出门,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闵玧其侧过头看着余清河。白光打在他本就苍白憔悴的脸上,瘦弱的身体却又刻意地挺直,似乎在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不用。”闵玧其人精一个,当然能听懂余清河话里忽然的转换,停顿一秒后拒绝了他的好意。更何况余清河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对别人格外关照的人。
“……只是通知而已。”余清河说完这句话就裹紧自己的卫衣,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只有闵玧其一个人仍然站在店门口清点外卖。
当晚闵玧其是两点十多分回来的。
*
仍然是苍白的下雪天,鹅绒一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地下落,为首尔城铺上了一层莹白。枯朽的树枝上堆满了白雪。夜幕飞快降临,树枝上盘好的一串串小灯亮起,反倒增添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路边的小店摆出挂满礼物和彩灯的圣诞树,促销活动的传单满街飞,空气里传来某户人家做饭的香味,还有不绝于耳的喧闹人声。
已经圣诞节了。
期间宿舍又住进了一个人,他舞蹈很好,和余清河比起也是不相上下。他叫郑号锡,面容生得清秀,但又不是余清河的那种男生女相。音色无论是走rap路线还是vocal路线都是极好的料子。
郑号锡多数时候是温柔的,隐隐有些自卑,说话总是温和且善意,像春风轻轻揉过丰润的青草。
所以余清河一直对这个人抱有好感,建立友谊的速度远超和闵玧其。
只不过郑号锡来时,仿佛坐实了方时赫推idol的想法,因为郑号锡擅长的是舞蹈而不是制作音乐和rap。
这家公司有几个练习生不是从地下rapper混过来的,有几个地下rapper对idol没有偏见?所有人都以为可以站上舞台宣传地下rapper的立场和Hip-Hop音乐,结果却是背叛信仰一样出道成为idol。
大多数练习生都走了。临走时留下一句玩笑似的话就不见了踪影,有的人回去混了地下,有的人却从此死心。
余清河对于郑号锡的到来接受飞快,因为他对舞蹈怀有的热情远远高于rap,学习只是为了出道。金南俊虽说有所介怀,但是隐隐主心骨的地位也让他调整状态接受了这件事,甚至开始带新人。
只有闵玧其,虽说接受却又有些耿耿于怀。余清河知道他不是对郑号锡这个人心怀芥蒂,而是音乐上的问题……能动摇闵玧其的只有音乐。
闵玧其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呆在这里谋求出路,但他毕竟是从地下rapper走出来的。让他出道成为以往唾弃的、虚伪的idol——简直和他所信仰的Hip-Hop精神两相冲突。
郑号锡甚至因为闵玧其冷淡的态度质疑自己,开始在自己身上挑毛病。
这样两两僵持的结果让金南俊很是头疼——最后是金南俊和郑号锡谈,余清河找闵玧其谈……金南俊说闵玧其看起来有点吓人,气场强大的余清河更有胜算。
所以余清河在闵玧其晚上两点过打工回来之后堵了他,抱着自己之前偷偷摸摸买的啤酒带闵玧其上了天台。
“你大半夜的抽什么风?”闵玧其眼睛里有些红血丝,白皙的皮肤让他的黑眼圈看起来严重得直逼熊猫。
“谈谈而已。”余清河漫不经心地走到原先铺了块布的地方,大大咧咧地坐下之后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啤酒易拉罐。这里以前还充当过他给金南俊开小灶的临时舞蹈教室,还算干净。
“你才多大,敢喝酒了?”闵玧其一边皱着眉问,一边往余清河身边走,之后也坐在了那块铺好的布上面,弯曲膝盖方便自己把手臂搭上去。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余清河拉开拉环,把啤酒塞到了闵玧其手里。
闵玧其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他可笑。
之后没有说话,余清河和闵玧其相邻坐着,时不时抬手灌一口啤酒,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
他其实是准备拖到闵玧其开口的。
但一瓶啤酒快要全部下肚,余清河有些微醺时,闵玧其仍然一声不吭地喝酒。
“闵玧其,你的梦想是什么?”余清河过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开口。夜色温柔,让本就微醺的他触景生情地湿了眼眶,问了一句似乎和金南俊交代的问题毫不相干的事情。
闵玧其和他相处许久,已经习惯了他不喜欢分平语敬语的状态,也不追究他的无组织无纪律。
“做音乐,做自己的音乐,做Hip-Hop的音乐,将来的妻子也一定要喜欢Hip-Hop。”闵玧其说话的语气格外温和,余清河想,这大概就是闵玧其提起音乐才会有的状态。出于尊重,他一般不会主动去问朋友的过去、毕竟谁没点想掩饰的呢。
“噢……我猜你娶不到老婆。”余清河忍不住灌了一口啤酒,微辣且凉的液体滑进温热的喉咙,让他有些不舒服地皱眉,“那你说,在方时赫的手底下,idol也能做自己的音乐吧。”
“方时赫自己就是音乐人,是PD,有什么不能的。”闵玧其随意地抬手灌酒,在醉意的催促下打开了话匣子,“只不过……啧、方胖子。”
闵玧其说话真是不留口德啊,被PD听见会被撕成渣吧,余清河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嘟囔。
“闵玧其,你说话真是……”余清河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吸气和呼气之间尽是酒味,自己的脑子也是有些浑浑噩噩,思考的弦断了一样接不起来,“闵玧其!”
余清河在闵玧其耳边忽然的大吼让他手抖了抖,第三瓶满满的啤酒洒出来了一点。
闵玧其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说:“你少扯皮,好好说话,闵玧其是你叫的吗?”
“玧其,idol和rapper之间也是可以平衡的。idol的巨大流量不是可以把音乐传递得满世界都是吗?当idol也是可以做音乐的,毕竟是在PD的手底下。我们可以有很多梦想,可以有很多热情,可以一直这样怀揣希望,寻求平衡是在某一个特殊的时间点,因为我们都知道这里没有回头路。”余清河难得话唠一回,嘴巴也像没了把门一样说个没完没了了。
余清河把易拉罐一丢,忽然往后仰,随着后脑勺传来的疼痛他似乎清醒了一点,看着黑漆漆的、没有看头的天空发呆。
“所以……这世界上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余清河轻轻地说了一句,语气似是感慨似是无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闵玧其耳朵里,让闵玧其僵了手脚。
“是啊……有什么不能。”闵玧其嘲讽地扬了扬嘴角,微弱的弧度难以察觉。
“idol是正能量的载体,一言一行都被那么多人盯着,人无完人,无论做错还是做对都有人模仿……在自己的位子上就要履行职责。”余清河躺在一旁,手里的易拉罐早就丢开,“所以……追星的好处就是很难早恋咯,idol谈恋爱了不就让人美梦破裂……只可惜到头来也只是和想象中的人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梦中恋爱。有什么大不了的,追星磕cp就像充电一样,洗刷负能量然后打起精神和生活再大战三百回合。要是我就不会想太多。”
“啧,跟金南俊一样讲些大道理。”闵玧其的态度琢磨不透。
“闵玧其,你说我们要是出道了,会不会比前辈做得更好,会不会有人听了我们的歌重新扬起生活的希望,会不会重新振作起来把我们当做信仰一样追逐,就像你追逐音乐一样。”余清河压着嗓子说。
黑漆漆的夜空似乎有了散云的趋势。
闵玧其握着易拉罐的手搭在弯曲小腿的膝盖上,他垂着头,头发搭下来遮盖住他的情绪,云层缝隙里透出微弱的月光,映衬在他过分苍白的脸上。
“或许吧……我只是……没办法了。”闵玧其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回去吧。”
余清河知道闵玧其多半是要利用今晚的时间说服自己接受……谈何容易呢。
虽然喝醉但是他仍然敏锐地察觉闵玧其声带的颤抖,猜测下的结果是闵玧其哭了。余清河没有拆穿,却不准备和闵玧其并排走,他的自尊心会受不了的。
“走不动了,你背我。”
闵玧其本想拒绝,转头看见余清河红了大半的脸也知道他多半是醉了,认命地蹲下任由余清河趴在他背上。
楼梯间阴森森的,背上的小子一点也不安生老是动来动去,闵玧其本就瘦弱,背一个和他差不多甚至隐隐有比他高趋势的男生还是有点吃力。只不过这样的行为多少驱散了一点黑暗带来的恐惧。
“喂!走慢点。”余清河忽然大吼。
闵玧其背着他,低声咒骂了一句,顺势把余清河往上托了一些,免得他掉下来。
“酒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