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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孰非(四) ...

  •   没有,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长恒几乎将整个街道找遍了,依旧没找到人。夜晚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除了男主人呼唤他妻子的声音回荡在上空,还有那些紧闭的门窗内互不退让的争吵声,他们在吵什么?长恒稍稍听了一点,好像是在打赌,堵彬子媳妇是不是走丢了还是怎么样,貌似还有一些自己的家事,有的人还把自己与此事无关的抱怨的声音也夹杂其中。长恒听得云里雾里,现在最重要的是人不见了,就算不帮忙,可为什么要拿此事做赌注?又要宣泄自己的不满,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好像处于两个世界,一边是苦苦寻找爱人的丈夫,一边是为了逞口舌之快的强要面子的“看客”。明明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却牵扯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暗色怨念,此时那些紧闭的门窗就是他们最好的保护甲,没人知道这些声音的源头是谁,反正第二天照旧,见了面和和气气的,完全忘了前一晚的争吵,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此时的他们在这层保护甲后可以尽情地发泄,不管三七二十一,怎么高兴怎么来,没人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当然,也无法追究,这种责任全凭自觉,是一种无法约束的,无形的责任。

      只是,长恒在想,既然心里有那么多怨念,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爆发,为什么要在别人痛苦的时候爆发,平日里将情绪掌握得那么好,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控制不了?说不定是某种快感,那么这种快感又是从何而来。这可能是他来到人域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感到无解,或许已经有了答案,或许又没有,此时的长恒真想装傻,真的不想懂。

      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没有人能给出一种合理的解释,也没有人能独善其身,那道门后面也发生过生离死别,悲喜交加,仿佛是一种固定好的命运,是个人就要走上一遭。自己经历的时候或雀跃,或怒骂,或遗憾,那些来不及表达的情愫在当时无法得到纾解,有的人一笑了之,而有的人将其积淀在心底,等到别人经历同样的经历时一个劲儿地发泄出来。其中夹杂了不少自身的所谓的“真情实感”,听起来楚楚可怜,着实令人动容不已,但细细想来,发觉与此事并无任何关联,根本不晓得这种“真情实感”是从何而来,简直莫名其妙。

      但就是这样,这种没由来的情感却隐隐牵动了某些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种名为“秘密”的东西,这种“秘密”平日里不能见人,保护得很好,但在这个时候,却不受控制地冲破内心一道道屏障,铆足了劲地宣泄而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说着说着就产生了一种“共鸣”,啊,原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啊,看到别人日子也不过如此,心里竟然舒服了很多,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然后每个人之间的距离竟还拉近了几分,殊不知有些人是奔着看笑话的本意靠近,即使自己日子过的不如意,也始终保持着一种“娱乐至上”的主义。

      说不来这种感觉,不能说乐观,也不能说卑劣,只能说因人而异,有的人不会这么想,而有的人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本就焦躁的长恒在听到这些声音更加烦恼,此刻的他穿梭在这些声音中,极力想脱身而出,他没资格去评判这些人,他也不想表达什么,他只觉得,这种情形下,找人要紧。

      “长恒。”声音从背后传来,长恒转过身去,见永泽朝他走来。

      “怎么样了?”长恒率先发问。

      永泽摇头,“没有,整座村庄都找遍了,不见人影。”

      长恒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一般,继而垂下眸子,没有感情道:“是吗。”

      “……”永泽上前靠近几步,长恒也没动,站在原地看着他,月色投下在这一片寂静村庄中,夜晚总是带着冰冷寒意,可现在在长恒眼中看来,却敌不过人心冷漠,他只觉得这种寒意彻入心谷,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长恒立在原地,眼神迷茫,他看着永泽,语气沉重:“阿泽,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永泽微怔,长恒刚才叫他什么?

      那边长恒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方才那声“阿泽”纯属下意识脱口而出,他就是单纯地想这么叫他了。

      永泽收敛目光,语气平稳,道:“十有八|九。”

      长恒看向他,看来他也已经想到了,于是眉峰紧蹙,道:“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永泽:“……不好定论。”

      回答已经很明显了,长恒低下头,紧紧咬着下唇,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我猜是那蛟龙干的。”

      接着他道:“我有点不敢想了……”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男主人兴奋的声音,“柳妹儿!是你吗?!”

      “!!!”长恒和永泽齐齐朝那声音方向看去,四周争执的声音也顿时安静下来。

      只见那墨色幽深的月夜中隐隐走出一女子,身形长相与柳妹儿无异,不,她就是柳妹儿本人。男主人彬子看到妻子终于回来,激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大步走过去,欣喜异常道:“柳妹儿,你可算回来了!不知道哥有多担心你吗,找你老半天了,可把我吓死了,快过来,让哥好好看看你!”

      看到这一幕,长恒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人没事就好,我瞎想什么呢。

      彬子伸出手想触碰自己的妻子,可就在这时,柳妹儿有了动静。

      一根树藤直接从她手掌中抽出,直直打在彬子的胸口上。

      说时迟那时快,长恒和永泽正在赶来的路上也看到了,月色尚且明朗,长恒看得一清二楚,是的,没错,刚才的确有一根树藤从女主人的手掌心飞出来。

      那是什么?彬子被打倒在地,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像是没反应过来,刚才是什么东西打了他?貌似是一根鞭子,还是从柳妹儿手里出来的……他缓缓抚上胸口被打的地方,那块被抽打得火辣辣的疼,仿佛要疼到心底去,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不敢相信这是那个一直温婉贤惠的妻子做的,本该一下脱口而出的哀嚎在不明所以的反应后延迟了很长时间——“啊!!!”男主人痛不欲生,方才妻子打在胸口上的力道实在是匪夷所思,比一般的成年男性都要大,他死死捂着胸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里不时倒吸凉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

      “柳、柳妹儿……是、是我啊……”彬子痛苦地说着,他似乎不放弃,尽管此时的妻子眼中一片空洞,没有丝毫情感,但他还是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她走去,“柳妹儿……你看我……你看看我……我是彬子哥啊……我你不认识了吗?”谁知在他说完的下一刻,柳妹儿再次伸出两道树藤紧紧缠住丈夫的腿,随即一个绊腿,直接将他翻倒在地,自始至终,丈夫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妻子,他再次趴在地上,整个人趴在地上,只有那双眼睛还在看着她,有不甘,有悲伤,有疑惑,就这么看着,看起来既可怜又狼狈。

      彬子挣扎着爬起身,刚才他看清楚了,从妻子手里飞出来的是两根货真价实的树藤,他不管身上的尘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柳妹儿……你手里的是什么?不要闹啦……我们回家吧……”

      这回柳妹儿是彻底没耐心了,手臂直接变成树藤形状,而且在树藤顶部又凭空长出一张嘴,看上去十分恐怖,根本想都不敢想,只见那张嘴张开血盆大口,直直朝彬子的心脏处咬去。

      “小心!”长恒一把推开男主人,避免那张树藤大嘴的袭击,还好他来得及时,否则此刻的男主人的心跟人就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永泽手上也幻化出一把冰剑,干脆利落地斩下那根嚣张的树藤。

      只见那树藤大嘴重重摔在地上,使出最后的力气扑腾了两下就没动静了。

      惊魂未定,男主人站在一旁,死死盯着地上的形状诡异的树藤大嘴,而这东西就是刚才从他的妻子身上坠落的。

      “怎么会这样?”彬子愣愣地问道:“我的妻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长恒眼神复杂的看着男主人,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她已经成了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树人了。

      他暗暗攥紧了手心,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生现在精神脆弱,已经不能再遭受这样的打击了,但是不跟他说实话,他是不会放弃的,他是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

      于是长恒换了一种说法,“令正怕是去了那片森林……遇到了树藤的袭击……”接下来他就不敢讲了,言尽于此,他也只能讲到这里了。

      “!”彬子像是受到点拨一般,恍然大悟,他紧紧抓着长恒的胳膊,似乎要抓出血来,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吼道:“你说什么?!”

      长恒被他抓得身子微微摇晃,他紧皱眉头,道:“如先生所见,令正已经……”

      他无法说出那个字。

      “不!不可能!柳妹儿不会死的!”彬子朝他大吼,“你好好看看!啊!你看看!柳妹儿就站在这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这里!怎么可以说她没了呢?!”长恒被他拽得剧烈晃动,他又何尝不想人还活着呢,可是方才她袭击自己的丈夫的情形来看,不留一丝余地的,没有任何情感的攻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树人的行为。

      看来之前不好的预感还是灵验了。

      男主人像发了疯一样朝他吼叫着,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和气待人,不过遇到这种事论谁都无法平静下来,他一边否认着自己的妻子已经死了的事实,一边又在强迫自己去接受,他崩溃了,理智在此刻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这可是他的妻啊!他的青梅竹马,那个早上还在跟他道别的人,那个出门一直记不得要套围脖的妻子,尽管提醒了多少遍也不记得的柳妹儿,丈夫每次都会不厌其烦的为她围围脖,这么想来,他确实注意到了此时的柳妹儿的脖子上依旧套着他今早为她带的围脖,那圈围脖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的妻子她做错了什么?

      究竟是谁,有这等歹毒心肠,对我的妻子下此毒手?把人杀了不够,还要弄成这副模样,变着法折磨他吗?!

      男主人死死抓着长恒,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他怒吼着,无缘无故地朝长恒吼叫着,就在这时,一只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男主人看向那个表情阴郁的白发男子,手上的力气也渐渐加重,明显比他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男主人的手依旧抓着长恒的胳膊,永泽钳制住他的手腕,看着他,冷冷道:“放手。”

      “!!!”男主人回瞪永泽一眼,愤愤道:“我的妻子……”

      永泽道:“现此情形,无需我等多说,先生也能知道。”说罢,他补充道:“但并不是没有突破点。”

      “什么?”男主人激动道,“你是说还有转机是吗?!”

      长恒也瞪大眼睛看着永泽,人已死,而且还被炼化成树人,竟然还有突破的可能?!

      永泽不置可否,只是道:“请先生放手。”

      男主人很快就松开长恒的胳膊,永泽也顺势放手,走到长恒身边,轻声询问道:“你怎么样?”

      长恒摇头,赶忙问道:“你刚才说的突破点是什么?”

      永泽垂下眸子,接着看向那树人,道:“令正并不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如果她真的没有了意识,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先生活着。”

      长恒和男主人皆是一惊,“什么意思?”

      永泽道:“据我观察,方才先生所受树藤袭击并不是出自令正本意,而是在极力控制自己。”

      长恒还是有点没听明白,永泽似乎看出来,于是他专门对他说道:“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她与常人无异。”

      这下长恒听懂了,他看着那树人,的确,与之前见到的树人不同,先前的那些树人模样都极其恐怖,半树半人,全身上下几乎被树藤填满,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树人。而现在见到的这个树人,明显不是同一类的,外表与常人无异,完完全全就是人的模样,穿着人的衣物,行为举止也没有那么夸张,更像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普通人。

      这是一个没有炼化彻底的树人,还是具有一定自我意识的。

      男主人道:“你的意思是,我妻子还是记得我的?”语气里明显了多了几分期待。

      永泽眉头微蹙,沉声道:“令正存留与否,关键看她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懒狗作者苟延残喘的更新啊啊啊啊!!!∑(?Д?ノ)ノ前阵子作者君参加了一个比赛一直没有更新(ㄒoㄒ)斯米马赛,(好吧,也没多少人看(T_T)这个月作者君挺忙的,等忙过这一阵就好啦!希望有小可爱可以等我~(星星眼)(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滚粗!口吐芬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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