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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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来得晚,但是,不管怎么晚,还是会到来的.
大儿子走了后,清依旧在两家人中轮流住着,无法想象,要是那时大媳妇不肯再让她住在那,那她将永远住在二儿子家,是怎样的情景.
幸好大媳妇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清的日子依旧是那么平静,说句概括的就是混吃等死了.
灾难的降临无声无息,人老了,多点毛病是有的,真正导致她生命的终结,可能要从那只猫开始了.
那是住在二儿子家的一天早上,清同样要去茶座那,她眼睛越来越差了,没看到门口有一只病猫卧在那里,她一脚踩上去.
猫痛呼,然后狠地咬住清的脚,清怎么甩了甩不掉,这时邻居出来看见这情形,连忙抄起扫帚,把那猫打死了.
猫的牙印很深,她不舒服,二媳妇只为清贴了膏药.
可是伤口却没好,已经发炎了,但是她不敢向雨棋一家诉说,怕再遭到儿子的嫌弃.
一直到轮到大媳妇的那个月,大媳妇无意中看到她的脚,大呼小叫起来,硬要拉她去看医生.那时的伤口已经开始蔓延上小腿了.
新闻最近常播到处有疯猫疯狗乱咬人,很多人因为抢救不及时而送命.
清本来还不想去看医生的,大媳妇气急败坏地说,如果有事会传染家人的,她不得已被拉去打了几针,医生说再晚一步就神仙也无法救了.
医生是危言耸听了一点,但是,最近因为猫狗而死的人真的太多了.治疗了几次后,医生终于说没问题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但是那个伤口依然存在,依然那么憎恶.
后来,大媳妇说,那只猫咬了你,你不该把那猫打死的.
经此一劫,清不能去茶座了,也不能自己出门了,但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每天依旧5点就起床,然后看日出,日落,又是一天.
她觉得寂寞了,家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学业,难得有空在家不是看电视就是玩电脑,没人可以说话.
清不懂,要活这么久干吗,人生太痛苦了.
最近,清感觉肚子怪怪的,说不舒服又不会,更不会胀,可是肚子却膨胀起来了,而且像铁一样是硬的.
她很害怕,但是她不敢说,或者她在逃避,逃避真正意识重病的到来.
直到大媳妇一天帮她洗澡时才发现,拉她去医院查.
查出来结果不明朗,是腹积水,但为什么突然会腹积水,就要抽了水才能查出.
结果因为资金问题,大媳妇还是带着清回家了.接着两家人又为资金问题大吵一架,结果说没钱医治.
清慌了,真正死亡来临,她不能不怕,她哀求着家人医治她,两家人说,根本没那个钱.
是啊,现在的医院多黑啊,住一天院要1000多,而且医生也透漏说,是医不好的,水抽了还是会再来的.两家人的生活早大不如从前了,全部身家全卖了也不够填那个黑洞,何况两家人还要生存着.
百病床前无孝子啊!清没办法,即使害怕却也无奈.
轮到二儿子的日子,清依然要过去.二媳妇再带她去医院查一次,结果出来后,她们跟清说只是腹积水.
实际上,结果是癌症.而且有两颗,一颗在肺部,一颗在肝.
癌症啊,已经判了死刑,即使是早期,两家人也凑不出那手术费啊.
子孙们开始暗暗痛哭,如果已经注定要死,是什么病又有什么差别呢?
虽然子孙瞒着,但是清也有感觉,这一劫,自己是过不了的了.
从此,清被隔离了,孙子靠近一步,都会被媳妇们呵斥,碗筷也和大家分开了,甚至,连厕所也分开了.这些变动,让清觉得痛心,自己真的成了祸害了.虽然被伤自尊,但她也不能说什么.她也自觉了,在咳嗽的时候,挥手叫子孙走远点,天知道这一个动作,自己是多么的寂寞.
大媳妇不相信是癌症,得癌症的人痛得要死,可是,清没什么不适,就是全身肿胀了.大媳妇不死心地再拿那些X光片去给医生看,医生说,这不是癌症,但是是什么病,依然说不出.
即使不是癌症,也无法救了.9月1日,是清从二儿子家回到大媳妇家的日子,水已经蔓延到胸口了,压到气管了,清开始会气喘了,经过一天的奔波,那晚,她休克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电视,孙媳妇走过时叫她一声,清没反应,孙媳妇才发现她脑袋垄拉着,鼻水直直地滴到衣服上.
孙媳妇吓坏了,连忙叫来了家人.
大家围着她呼唤她,她的脸变得惨白,全身冒冷汗,手却很冰凉,时而气喘,时而似停止了呼吸.大家不敢推她,怕她真的倒下去.大媳妇冲下楼找医生,可是医生却不肯上来看,他说死人会坏了声誉,所以这样的病人不看.
幸好最后清还是醒了,大家都吓得脚软了.虽然知道那一天总会到来,但是还是被这出其不意给吓到了.
清后来说,她休克的时候,没感觉,好象睡着一样,如果能那时走了,就好了,可是她舍不得子孙.
大媳妇连忙反驳她,说你能走就走好了,人都那么老了,没什么好放不下的.
清闭嘴了,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啊!
……
这个月是清病了的第十个月，大限真的到了。清全身都肿胀了，连手都肿得大几倍，已经不成人样了。到月要过来大媳妇这边，几乎是弄不过来，她已经有几百斤重了，现在摔倒也不会怎样了，全身都是水，只是摔倒了就爬不起来了，雨棋就为了拉她起来扭伤了腰。
她神志不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常常说胡话，现在动一下都让她气喘吁吁。她完全无法下床，甚至自己无法翻身了，整个月就那样以一个姿势睡，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而她无法坐起来吃东西，只能用吸管吸食液体类的食物了。而她肚子里的水开始腐烂了，臭味散发出来了。
到了最后，两家人终于受不了，叫救护车了，准备把钱医治完再说，当她们努力把她翻身过来时，被吓了一跳：清面朝枕头的那一边脸，鲜血淋淋，由于总是那个姿势血气不通，脸，算是毁了。
救护车来了，医生不肯收这个病人，说都要死的人了，别死在他们医院增加他们医院的死亡率。
大媳妇急了，大声哭喊着。
清冷冷一笑，他们只是怕她死在家里罢了。
清觉得自己的灵魂开始脱离□□了，感觉自己飞上天了。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到了楼下，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观看，对自己指指点点。
呵多么可笑啊，年轻时候，自己是多么美，曾经有人整天坐在门口只为了看自己一眼，可现在呢，容貌已毁，被人嫌恶的嘲笑。
一路的奔波，让清又是气喘吁吁，到了医院还安排不到病房，各院科的人一看到清的样子，都不肯收，一个路过的护士更是对着他们不客气地大骂。
没办法只好的急诊室的床上等候。
两家人又在一边为了钱的问题争吵着，声音不断地传入气喘吁吁的清耳中。清绝望了，所有的耻辱，今天都尝遍了。她努力克制喘气说道：“让医生一针给我个痛快吧。”
当然，她不能如愿，中国还没有这种政策呢。
周围渐渐安静了，子孙们请了一个保姆，两个媳妇都回家吃饭去了。二儿子一直没出现，雨棋说，他不会去看她的。真没想到，小时候的阴影，居然有这么大的怨恨。清也早对雨棋死心了，也没指望过。
清仿佛听到时间滴答地走，医院浓厚的苏打水味几乎也闻不到了。气息渐渐平静下来，清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
眼前突然闪过一副副画面——
泽桐在雨中全身湿漉漉的，他望着自己说：“可是，我想你了。”
王阳明搔了搔头，腼腆又努力镇定地说：“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医生说：“我会治好你的心病。”
……
清张了张口说了一句什么，保姆贴近她嘴边问：“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可是，清再也没有回应……
“奶奶，你整天总是念叨着什么时候死，别人老了都会回忆年轻时候的事，怎么就从来没听您说过您的年轻时代啊？”小孙女眨巴着眼睛问。
夏日里，祖孙俩睡在一起，巧清摇着手中的扇给小孙女扇风，不缓不急。
“我年轻时代没什么好说的。”清面无表情地说。
“怎么会？活了一辈子那么长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那么奶奶年轻时会不会有很多人追啊？”
“没有。”清冷淡地说。
“怎么可能？奶奶年轻时候那么漂亮！”
“前世没人欠我情债啊，所以今生没人来还。”
“那说说爷爷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小孙女明显受爱情小说荼毒不浅。
“他——”清回想着，“他是我父亲的学徒。”
“那奶奶怎么会接受爷爷啊？”小孙女从父母那多少知道爷爷坐牢了半辈子，奶奶早早就和爷爷离婚了。
清沉默了很久，突然冒出四个字：“烈女怕缠。”
小孙女“咯咯”地笑了，紧接着她又问：“那么，爷爷疼奶奶吗？”
清又一次顿住了，她突然喝道：“废话，要不我怎么会嫁他！”
小孙女吐了吐舌头，“那么奶奶，你离婚时才28岁啊，现在女人28岁还没出嫁呢，奶奶年轻时那么美，为什么不再嫁呢？”
清叹了一口气：“不了，不了。”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