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卷壹 烟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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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莲花池边，烟落安静地坐在石桌边望着池中肆意盛开的迷人睡莲，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月弧，转眼瞧见池边角落几朵凋零的蕙兰，又不禁伤感起来。春逝带来夏至，一切都那么来去匆匆，想护花，却无能为力。她默默将这片隐晦的残败收入眼底，随之淡然吟道，一首《乌夜啼》若悲歌一曲，道出愁绪万千。
对桌的男子闻之抚掌而笑，“素闻柳姑娘才学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他刻意拖长了尾音，试图捕捉烟落眼中的每一个神色，而那女子却似无情无心一般淡漠相望，让人丝毫摸不透她的心思，片刻之余，那男子接着道：“只是，柳姑娘如今身为这清婉楼的花魁，今日这词似乎并不适合你。”
“是吗？”烟落只是勾唇一笑，偏头想了须臾，又道：“或许是吧！”话中有敷衍，却也有真实。
世人皆知，清婉楼里有位柳姑娘，才华横溢、思想独到，偏生个性清冷，不易接近，虽贵为花魁，却是个高傲倔强的女子，而关于柳烟落的过去，却无几人知晓。
烟落十岁入的清婉楼，那时清婉楼的清娘瞧她年纪尚小，便只让她当个丫鬟，后来小丫头长大了，也就出落得越发标致，姿若浮云蹁跹，飘若流风回雪。至她及笄那年，早已光华难挡，理所当然被清娘一眼看上，恍然间由丫鬟晋升为了姑娘。
可烟落生来就是个硬骨的女子，那时她死都不愿意接客，因此亦不知挨了多少顿毒打。有一次她被打得很厉害，躺床上半月方可下地行走，自那以后她就开始接客，而第一次接客她竟将客人毁得险些残废，后来被清娘关禁闭调教，待出来后她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姓萧名澈，便是那个男子，让她看到了生命的希望，然而却也是那个男子，将她曾经辛苦拾起的希望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磨尽。
如今，只要一想到那个男子，一想到萧澈这个名字，她就会不禁感伤，那是一种苦到心里的悲伤，会带动整个心扉一起痛。
“风瑾公子，您相信誓言这东西么？”烟落依然静静凝望着池中睡莲的风姿，双唇翕动，如是而问。
那名被唤作风瑾的男子稍稍一怔，略显不解地问：“为何如此问？”
“上回听姐妹们提起，前些年楼里有个姑娘，守着一个客人给她的誓言，傻傻地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幸福，谁知那男人根本没把这所谓的誓言放心上，于是那姑娘就偷跑出去找那男人，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一番羞辱。”烟落在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目光自始至终落在那满池子的睡莲上，带着些许悲凄、些许怜悯。
风瑾没有接话，他似乎可以猜到烟落接下去会怎么说一般，只是静静地等待。
“最后那姑娘死了，跳崖自尽而死。”烟落伸出纤细白嫩的食指，指着池中的莲花，“那个姑娘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睡莲。”随之她将视线移回到风瑾脸上，“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誓言这种东西究竟可不可信？”
风瑾双目灼灼地盯着烟落，这女子有着一副倾世的容颜，蛾眉黛秀，凤眼含情，唇绽樱颗，她若笑起来，定是靥笑如春桃，面似娇花拂水，风华绝代、如烟清然。可偏偏此刻这女子面带忧伤，字字含悲，像是要把天下人一同拉入悲痛之中。
“誓言这东西本不在于可不可信，而在于是从谁口中说出来的。”风瑾轻笑着，“如果你还爱着他，自然是心甘情愿去相信誓言，但倘若你的心已死，又要如何去相信一个空有华丽躯壳的誓言呢？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烟落略微一惊，抬眼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貌似公子哥的男子，继而展颜一笑，“多谢风瑾公子指点，我想，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
风瑾莞尔，“明白就好，不过柳姑娘，莫怪我说话伤人，其实今日，你本不该同我讲这些。”他稍稍一顿，又继续道：“今日我是你的客人，来此是求欢，而非听你述说悲剧。”
“所以呢？”烟落柳眉轻挑，抬首相望，分显清高，“来我这里的客人都知道我柳烟落接客的一个规矩——卖艺不卖身，所以风瑾公子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鱼水之欢，怕是烟落要让您失望了。”自从萧澈走后她便当上了花魁，而花魁总有提要求的资格，当日烟落惟一的要求就是卖艺不卖身，即使沦落青楼，也要留自己一世清白，清娘拿她没法，只好随着她。
面对烟落毫不客气的话语，风瑾愣了许久，随之大笑出声，“柳姑娘想到哪儿去了？幸好今儿你的客人是我风瑾，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没耐心听你一番唠叨，说不定还要上清娘那儿去告你一桩吧？”
此话一出，烟落顿觉自己错怪了好人，忙赔不是道：“风瑾公子见谅，方才是烟落不识好人心，这就为风瑾公子弹奏一曲算是补偿。”
风瑾摆摆手，“不用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给你一个忠告，青楼女子切莫让人太轻易看透你的心。”说着，他站起身，“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先走了，你也快去办你应办的事吧！”
烟落歪了歪头，不解地问：“我应办的事？”
风瑾笑笑，“你为何神不守舍，又为何要问我那个问题，为何给我讲那样的故事？这个答案，相信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说罢，他巧然转身，潇洒地离去。
烟落错愕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讶于这位风瑾公子的眼力，这人是何时看透的她？
是的，他说的不错，作为青楼女子，她并不该同客人讲这些，而她，本不会同人讲那么多话，偏偏遇上这位公子，竟不知不觉地将一些不该讲的话脱口而出。
风瑾是个特别的人，他很善良地给了她时间，让她去办她应办的事。不错，今日这个日子，是一个对柳烟落而言很特别的日子。
三年了，烟落痴痴地望着自己的手，她等了他三年，今日总该有个了结了吧？萧澈，你曾给予我的誓言，我是否还需继续坚守？她问着自己，而后施施然穿过庭院。
……
清婉楼内的姐妹里有不少人说，睡莲那女子是个十足的大傻瓜，竟会为了一个男人去寻死觅活、枉送性命，简直可笑，而烟落却觉得，那女子是痴情，只可惜遇上了一个错误的人。
每每想到睡莲，她便会联想到自己，柳烟落，你和睡莲有何区别，还不是傻傻地相信一个男人的誓言，痴痴地等了他足足三年，而今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在这座悬崖边上有一片花坛，那里种满了桔梗花，满地成片的紫色，带着神秘与诡异，这里，曾是他们最爱来的地方。那时萧澈告诉她，桔梗花的花语是不变的爱，于是她一直爱着他，即使在三年前他最后一次放开她的手时，她依然深爱着他。
只是转眼三年已逝，她方才知晓，原来桔梗花的花语还有另外一半，那便是无望的爱。
倘若一段感情真的无望，那么还不如让它终结。每年的七月初七，七夕节，她都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三年前的今日她在这里等他来带她远走高飞，却未料及等到的竟是“对不起”三个字，而后是他决绝离去的背影，那日夕阳下，他一步步走出她的视线，当时让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就要这样一步步地走出了她的世界。
后来的每一年她都会来，却没有一年在这里等到了他。已是夕阳时，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害怕这个时刻的到来，总是在落日余晖映晚霞之时，想起那一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可笑的是这竟似是在写她柳烟落。
到今日为止，是萧澈离开后的第三个七夕，明明知道今日他依然不会出现，可烟落的心里仍旧抱着一丝期望，但愿他能出现，殊不知，其实那颗心早在三年里有了裂痕，怕是某一日便会碎得四分五裂。
“萧澈，降妖事业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站在悬崖边，她望着底下的万里浓雾，似乎在竭尽全力看穿些什么。
耳边是花丛间发出的沙沙声，而后一个温柔的男声从背后响起，他说：“你要从这里跳下去吗？”
烟落蓦然侧首，那一个回眸，入目的是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妖颜，少年坐在桔梗花丛间，望着烟落妖娆而笑，那双凤眸中带着邪佞与温柔，将两种极端的神色融合为媚骨的美，他只那样一勾唇，便是一种雌雄莫辩的风华，似画般妖冶。
继而他一手摸到腰间，不知是将何物握在了手里，微微启口，嗓音柔和犹如他笑容中的那一抹温柔，“我的名字叫七雪，魅七雪，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卷壹完）
[2009-1-16 14:18:19 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卷壹 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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