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从容》谙桥

15、第十四章

　　清晨，黑夜破晓，远处的天光渐渐亮起来。闹钟刚响，下一秒，苏遥止住响声，揉了揉有些蒙眬的双眼，掀被下床。她脚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走向厨房。从小的家教告诉她，不能只接受她人的恩惠，却不思回报。

　　当知道白沐语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才做出两个饼，苏遥思忖，应该让她尝尝自己的厨艺了。她把昨晚用清水浸泡的黑米、苡仁和花生倒入锅中，开了中火，从客厅搬来张小矮凳，坐在一旁。中途偶尔用木勺在锅里搅动几下，防止粘锅，四十分钟后她又加了6颗红枣和小撮枸杞，继续熬了十五分钟，最后关上火，盛了两碗放在饭桌上。

　　隐约听到白沐语卧房传来手机的闹铃声，响了十几秒戛然而止，苏遥猜测对方大概是快起床了。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放进水里，盖上锅盖，煮7分钟，又从微波炉取出叮热的牛奶。刚回头，对上了白沐语温柔的笑眼：“遥遥怎么起那么早？不是去食堂吃吗？”白沐语顺势接过牛奶，她指腹有点凉，在苏遥的掌心轻轻扫过，酥酥痒痒的，可为什么不止掌心发痒，心上也有些发颤？母胎单身的苏遥想不明白这些反应，只好坐到白沐语身旁，强制自己把感觉压下去。

　　“遥遥，你熬的粥比我熬的不管是从卖相还是香味都要出众许多。”碗里的黑米粥散出淡淡的清香，白沐语舀了勺送进了嘴里。

　　“好吃吗？”

　　“好吃，遥遥也快吃。”白沐语把鸡蛋剥好后，轻轻地放入苏遥的黑米粥里，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你啊，最近总加班，年轻人应该多补补身体。”

　　热腾腾的牛奶被白沐语倒入两个杯子，见苏遥对厨房的一切如此熟稔，温声问她：“遥遥有在家煮饭的习惯？”

　　苏遥咬了一口鸡蛋，点点头，眉飞色舞道：“嗯，小时候老妈和老爸都忙，我自己在家煮饭，不然会饿死的。”她又喝了小半杯牛奶，咧开嘴笑着说：“姐姐是不是平时不怎么做饭？厨房有很多辅料都缺，比如酱油，醋，鸡精等等，对了还差一个砂锅，可以熬汤。”

　　白沐语听后，实话实说，毫不避讳自己的短处：“是的，在国外的时候，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回家阿姨也把饭做好了；回国后，学校食堂的饭菜还算可口，比较方便，所以很少有做饭的念头。”

　　苏遥把剩下的一小半鸡蛋塞进了嘴里，有些满意地砸吧着：“那我去超市买，偶尔空闲的时候在宿舍做饭，还可以消磨时光。”

　　年长一些的白沐语哪肯让“小孩子”破费，商量的语气轻柔道：“我去吧，还是那句老话，等遥遥博士毕业，再请客。”

　　“那姐姐先答应，等中午我回来，一起去买。”苏遥知道白沐语今天和另一位老师换课，又不用坐班，肯定会悄悄去超市采购。东西多，只是一个砂锅就已经很重了，她在，至少可以帮白沐语分担一些。

　　“好吧。”白沐语知道她的心意，便不再执言。

　　苏遥离开后不久，白沐语思虑再三，仍是换上衣服，出了门。她深知自费考博需要花费不少的钱，而苏遥所读的文献学并不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专业，学校关注度不够，补贴自然也跟不上。这时候，让她能少破费些，就是对她的帮助。

　　十点一刻，正是上课时间，一楼103办公室里，只有苏遥和另外一位商英班的辅导员。那位戴着眼镜的周老师又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苏老师，早上好，听林老师说你喜欢吃虾仁蒸饺，我去食堂买了10只，一人一半？”周家伟自来熟地坐在苏遥身旁，摊开口袋里的蒸饺。

　　苏遥皱了皱眉，看着他殷勤的笑脸，再喜欢的食物也难以勾起食欲，但此时有同事在场，只好容忍。她低声道：“谢谢周老师，我已经吃饱了。”

　　“没事，早上多吃点，不会长胖，你看我。”只见他用粗短的手指接连夹起两个饺子塞入口中，咀嚼时满脸幸福洋溢。

　　真是败胃口，给脸不要脸，苏遥再次说道：“周老师，我还有工作要做，请你回自己办公室吃吧。”

　　“唔，我马上吃饱了。”他又吃了三个，把剩下的五个推到了苏遥眼前，继续说，“苏老师先吃，吃完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不吃，你说是什么好消息？”

　　“下个月初的运动会，老师也要参加，我帮你报了八百米长跑和两人三足接力赛。”

　　“运动会？”还是八百米和什么两人三足？天生运动细胞较弱的苏遥并不喜欢什么长跑，只偶尔打打乒乓球当锻炼身体。

　　“我猜苏老师跑步一定厉害，然后，我也报了两人三足，正好可以和你搭配。”周家伟开始憧憬着接下来学院组织的训练，肯定会和苏遥有许多接触。

　　“欸，苏老师你去哪儿？”周家伟还没说完，只见苏遥已经站起身子，夺门而出，他紧跟着走上前。

　　“我去哪儿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脚下生风，周家伟也没执意再追，很快甩开了距离。

　　她要去问问林青青，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消息告诉周家伟，虽然知道她是好意，但这毕竟是自己的隐私。

　　外院和历史学院相隔较远，苏遥走在路上，越想火气越大。这十来天，周家伟就像一个幽灵似的阴魂不散跟着自己，她一忍再忍，然而他却毫无收敛。甚至变本加厉，经常去办公室找她，有些老师都在窃窃私语，传他们的绯闻。

　　历史文化学院二楼办公室，苏遥没碰上林青青，却遇到她亲爱的表姐，肚子里的委屈，瞬间喷涌而出。

　　她心里的话尽数倾泻而出，听到最后，简汐面色愈加黑沉，正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哈？好，好，我让遥遥回去。”听得出电话另一头的人言语有些急促。

　　“11点半，你先回去，这件事我来处理，会找周老师好好谈谈。”

　　“可是······”苏遥还想说些什么。

　　简汐拇指和中指捻着，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一下，正色道：“没有可是，快回去吧，白老师买了菜，让你回家帮忙。”

　　“哈？”不明就里的苏遥满眼困惑，为什么白沐语不亲自发微信给自己说？

　　“哈什么哈，白老师做菜差点把厨房给烧了！还不回去！”简汐站了起来，不住地揉着眉心，她听付予臻说白沐语并不会做饭，不知道哪来的闲情逸致想煮饭，自己还有很多文献要看，只有先让苏遥回去稳定局势。

　　差点被爆头的苏遥眨眼间逃出办公室。从历史学院到教工宿舍只有十五分钟脚程，当宿舍门打开，苏遥便闻到扑面而来的糊味。刚一进门，左转，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锅里烧焦的鸡中翅在泛着油的水中飘着，橱柜上更是满面狼藉，红椒丝，青椒丝，洋葱丝和荡着黑色的油。而左手拿着水瓢右手拿着锅铲的白沐语手忙脚乱，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苏遥回过神，叹了一口气，上前用筷子把鸡中翅夹了出来，然后把新买的锅用铁圈球尽可能洗净，最后清理掉橱柜上的残渣，白沐语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突然了悟到自己在生活上确实连一个刚出社会的孩子都不如。

　　“姐姐，还有菜吗？”苏遥转过头看向白沐语，擦了擦耳发后沁出的汗水。

　　白沐语出去得早，在超市添置了不少食材，她放下手中的锅铲和瓢，走到角落，打开冰箱，低声回她：“还有新鲜牛肉，芹菜，胡萝卜，小白菜······”

　　“足够了，姐姐，要不你先去忙会儿？半小时后吃饭。”苏遥说完，从上层柜子里拿出切菜板，她看向白沐语，笑得青春肆意。

　　白沐语微微愣神，轻咬了一下唇，怪自己身为姐姐竟然要妹妹照顾，她不好意思展唇说道：“我可以帮忙切菜的。”

　　“啊？不用的姐姐，我刀工还可以，好啦好啦，你出去等我！”苏遥在围裙上擦净手上的水渍，扶着白沐语的肩膀，把她推出了厨房。

　　半个多小时，芹菜牛肉丝，素炒胡萝卜片，小菜汤一一出锅，电饭煲里的饭也熟了。白沐语帮着把菜端上饭桌，苏遥用碗盛饭，两人落座。

　　白沐语舀了汤，放了一碗在苏遥身前，端起另一支碗，扬眉轻笑：“以汤代酒，敬辛劳的小厨师。”

　　苏遥闻言，同样执起碗，嘟了嘟嘴，狡黠一笑：“敬说话不算话的老师，都说老师的嘴，骗人的鬼，今天算是领教了。”

　　好心办坏事，说得便是她，白沐语囧然，低下头，不置一词。

　　吃了两口胡萝卜，苏遥用公筷给白沐语夹了一小撮肉丝，像是祈求表扬：“姐姐，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白沐语喝好汤，夹起饭里的菜，送入口中，牛肉丝鲜嫩细滑，配上芹菜更是五味俱全，唇齿留香。她记得家里的阿姨也有炒过牛肉丝，为什么没有苏遥的嫩滑？
　　做事一向严谨的她温声问道：“遥遥，牛肉丝很容易炒得过老，你是怎样做到恰如其分？”

　　“在肉丝切好之后，放少许淀粉，但最重要的是把鸡蛋蛋清搅匀在肉里。”苏遥咽下嚼着的饭，若有其事地说着，不时打量白沐语，侧脸的她鼻梁微挺，眉目分明，把温柔又带有些干练的气质凸显得越发明显。她不自知地在心里再次叹道：“她，好美啊。”

　　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的花痴，苏遥的脸莫名地一下子烧红起来，她怯怯地挪开眼，低头扒了几下碗里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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