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
-
一瞬间，顾烨脑海里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却只道：“……白鹤鸣？”
他低声道：“你没死？”
白鹤鸣微笑看他。
顾烨兀自摇头：“不可能，陆离亲自收敛了他的尸骨，不会有错。”
“陆离瞒你的事又不少，再多这一件又何妨？”白鹤鸣负手上前两步，“何况，你难道不想知道，九皋残剑被他送去了何处吗？”
顾烨抬起眼帘，漆黑的空间里，唯有两人周遭有些许微光，这凉月似的光落在他侧脸，没有消减半分萧肃，反衬得他眉目越发冷凝如霜。
若陆离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他……
若陆离从最开始，一直，都在骗他。
顾烨眼睫颤了一下，就听白鹤鸣忽地轻笑道：“这可不是走神的时候啊，徒弟。”
莫名风起，微微拂动两人发丝衣袍。
白鹤鸣张开右手，暗红的光开始在掌心汇聚，凝实的那一刻，四下风势骤狂！
——那是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却于剑身三分之二处斜斜而断，徒留残剑之身。
九皋。
若说顾烨方才还有三分疑虑，此刻见了九皋，对白鹤鸣的身份已信了九成。
怪不得九皋残剑不在宗门中……原来竟是被陆离给了他吗……？
“顾烨，拔剑。”
白鹤鸣压低眉头：“让我看看你如今进境几何。”
顾烨却好似没有听见，那双惯常暗蕴光彩的黑眸，此刻只映出一片沉寂的黑暗，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临敌对阵，屡屡神思不属，我便是这样教你的？”白鹤鸣神色一冷。
下一瞬，他人已闪现至顾烨身前，眨眼间一分作九，九个人影于半空中九个方向，同时出剑。这一刻，每一道虚影俱为他真实化身，每一剑也都蕴含千万种变化，每一处生机亦都被九人锁死！
他是真的要置顾烨于死地。
可顾烨像是神魂出窍般，森冷的杀机已迫在眉睫，依旧一动不动，最后关头，折雪突然未召而出，横在他身前。剑鸣嗡然，光芒迭起，与九皋剑轰然相撞！
磅礴的剑意荡开，黑暗的空间猛烈摇晃，几乎要被撕裂。
顾烨亦为这剑气掀出丈远，跌倒在地，他不受控地咳了一声，唇角流出鲜血，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竟也有多处缓缓渗出血迹。
折雪剑全力挡下这一击，剑身上竟有了一隙裂纹。它护在顾烨身前，浑身光芒闪烁不定，嗡嗡不止，似乎焦急不已，呼唤顾烨快点醒神。
白鹤鸣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持剑缓缓靠近：“为何不还手？”
“顾烨，拿起你的剑！”
顾烨一手撑在地上，束发的丝带早已经不知去向，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神情。要十分仔细看，才能发觉他正微微颤抖。
他已许久不曾这般狼狈。便是方弱冠时，被白鹤鸣押入积翠峰下，也是少年凌云气，不折傲骨。
幼时最惨烈的经历，也不过是冯伯死去那日，与师长正面相抗。
可如今，距那时已过去一百一十年。
一百一十载春秋，够一个凡人由生至死，再入轮回，一百一十载春秋，也够天下风云变幻，物是人非。唯独不够他在白鹤鸣剑下，握紧手中剑。
唯独在此时，他恍然发觉今夕仍如昨。
他还是那个被白鹤鸣押在积翠峰下的少年，接受被他安排好一切的命运，无论好坏，无从挣脱。
“为什么……”顾烨哑声道。
白鹤鸣还要往前，折雪忽锐鸣一声，剑刃往前两寸，如临大敌般指着它，好似一只炸毛的小兽。
白鹤鸣也便停下，不以为意道：“什么为什么？”
“你既要杀我，当初为何要救我？”
白鹤鸣扑哧一笑，竟是乐不可支：“哈哈哈！顾烨啊顾烨，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声音陡冷：“我见你这些年你修为进益，称得上独步天下，又颇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作风，还当你当真脱胎换骨了。”
“却不想你骨子里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竟是一点没有长进。”
“我要杀你，你却还惦记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我叫你守心明性，断绝本欲，你想必都忘了个干净。哪怕还记得一分，如今也不该在我身上再寻什么师徒之情。”
他微一偏头，似笑非笑道：“你之前分明已经做的不错，如今怎好像前功尽弃了？让我猜猜……”
“莫非是因为……那个叫宁平知的弟子？”
顾烨五指渐渐收紧成拳，尽管努力克制，可与他神识相联的折雪剑分明晃动不止，显然是心魂失守。
“是。”他喑哑道，“你说的对。”
他的确毫无长进。便是外表再如何矫饰出高山冰雪之态，作一副断情绝爱、远离人烟的出世之貌，他内里从不曾更改。
他惦念一百年前为少年烤鱼的慈祥老人，那是他不曾体会的舐犊亲情；他挂碍温和包容，幼时相伴长大的师兄，便纵是过往可能皆是谎言虚假，他依旧徘徊难断。
他曾以白鹤鸣为师为父，为剑道之上势必追赶超越的高峰。就算他杀冯伯，毁去了少年心中巍如山岳的崇慕，可他死后，他依旧担起守卫宗门之责，护卫苍生之任，为此，可捐此身。
他默默承袭了白鹤鸣传授给他的所有，这都是他的不曾言说。
他更有所爱。
是他既愿执剑、历万险，也要护他周全的一腔孤勇；也是他愿弃长剑、携飞花，跋涉春水，只为与他执手的心尖柔软。
是他的暖红尘，是他的长相守……
顾烨从不是无情之人。
顾烨亦不想做无情之人。
白鹤鸣神色恹恹：“顾烨，你叫我失望。”
“你淹留七情琐碎，如何能成大事。”他不愿再纠缠，九皋灌注灵力，红光渐炽，“他却还想将这天下交予你手……”
“若早知你这般好杀，我早该来见你。”
顾烨忽然短促地笑了声，低哑道：“你确实早该杀了我，不然我可是要杀你的。”
白鹤鸣眉梢微挑，不及发问，神色忽凛，刹那将灵力调动至巅峰，九皋疾出，迎面接下这泼天一剑！
下一瞬，双眼却蓦地睁大。
顾烨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已并指为剑，抵上他后心。
“我时常在想，你救我，不曾问过我之意愿，囚我在积翠峰，亦不许我有半分异议。”
无垠的黑暗里，忽然出现冰霜凝结的噼啪声响，初听似远，须臾已至耳畔。大片冰霜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瞬息已将整片空间冻结，极目俱作雪色，再寻不见一点黑暗。
“而今师兄瞒我，你要杀我。你二人筹谋如何，我亦不知，却被卷入其中，亦不由分说。”顾烨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这一百二十年，我究竟是为何而活？”
“我可曾有一日，为自己而活？”
白鹤鸣轻笑：“好徒弟，你若不想活，不妨将这条命还给为师。”
顾烨冷道：“那便要你亲自来取了。”
他指尖灵力骤然倾吐，恰如投石入镜，整座凝结成冰的空间砰然碎裂！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 7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