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六章白玉兰胸针 ...

  •   下午,江南送走了孩子们,提前离开了,江心因为事情还没处理完,便留在了保育院。

      江南叫了一辆黄包车,背着自己的小提琴,直接往协和医院的教工宿舍赶了过去。

      一上午的时间,自己差点忘记了,昨日是捡了个人回来的。

      江夏早晨是给了江南宿舍的钥匙的,江南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打开了房门,走到床边,看着单人床上,那男子还是沉沉的睡着,面无血色,脸若白玉,高挺的鼻梁,阳光透过窗沿洒进来,眉目如画,温润清朗,纤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小扇子一般的投下了影子。

      江南将他带血的西装外套收在了一个黑色袋子里面,拿下去扔在了垃圾桶旁边,又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出来,他的身高与二哥差不多,衣服理应也是穿得的。

      江南拿着暖水壶去水房打了一壶热水,将水倒进了水盆,准备将他左肩上的血迹擦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掀开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竟是没有穿上衬衣,许是二哥一早着急上班,没给他换上,江南自小在国外长大,没什么顾忌,拿起毛巾拧干,开始擦他左肩膀上残留的血迹。

      江南的头发细细散散的落在了曾谙的胸前,许是阳光有些刺眼,抑或是江南的头发在曾谙的胸前,撩动的有些痒痒的,曾谙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女子,低着头,靠在自己胸前。

      “你在干吗?”曾谙猛然把左臂往旁一挪,有些惊恐的质问,手臂上一股撕扯的疼痛感立马袭来。

      江南抬起头,正对上曾谙那双明亮又带着诧异的双眸,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张脸上,明明是一张稚嫩的面容,却同时又带着一种儒雅坚毅。

      “你醒了?”江南潇洒的拿过曾谙的左臂,将剩下的血迹给强行擦干净了。

      “是你?”曾谙挣扎着想要起身,江南帮着将曾谙给扶了起来,还将一旁刚拿出来的白衬衣,扔到了单人床上。

      “穿上吧。”江南淡淡的开口。

      “你背过身去。”曾谙看着江南,这般的看着一个男的,竟然没有一丝女子的害羞。

      “行,我转过身子。”江南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他脸上有些红一阵白一阵的。

      好一会儿江南转过身子,看着男子单手扣着衬衣的扣子,果然,二哥的衬衣,他穿上,竟有些意外的合适。

      “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为何昨晚,你会中了枪伤?为何你又会知道我的名字?”江南依靠在书桌边上,拿起一本书胡乱的翻看着,时不时一瞥曾谙,悠然开口说道。

      “我是外地来的商人,昨天跟家人走丢了,跟人起了冲突,无意之间,中了枪伤。”曾谙不知道面前的女孩是谁,所以他觉得他自己只能说这么多了。

      “就这样?”江南抬头,看着曾谙,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恩,那我的名字呢?”

      “之前我曾经在璇宫饭店的门口,见过你,我听到与你同行的人叫你江南。”

      “可我完全不记得见过你呀?”

      “我饿了,有吃的吗?”曾谙坐在床上,一脸无辜的看着江南,试图转移了话题。

      “你等着吧,我去给你买吃的。”江南走到桌子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走到单人床前,将苹果递给了曾谙:“先吃个苹果吧。”

      曾谙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竟真的与自己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心里,痒痒的酥酥的,像是春日里的蒲公英,在拼命的生长着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江南拎着吃的东西回来了。

      江南看着曾谙还是坐在床上,这才笑着说了句:“你还是到餐桌这边吃吧,我二哥,可是绝对不能接受别人在他床上用餐的。”

      曾谙躺了这么久,感觉脚都有些麻了,有些艰难的起身,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

      “帮我打开。”曾谙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左臂。

      江南只觉得面前的这个男孩,自带一种大户人家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听他的话,鬼使神差的,还真的给他打开了饭盒的盖子。

      “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叫什么名字?”江南坐在餐桌的一边,直直的盯着他,还不忘一边打开了饭盒,红菜薹炒腊肉,满满的菜香即刻飘散开来。

      “曾谙。”

      “曾谙,哪两个字?”江南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一边将筷子递给了他,而后托着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你有读过白居易的一首诗吗?”

      “白居易,哪首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就是这首诗里面的最后二个字。”

      “原来竟是这二个字,好巧呀,我叫江南,你叫曾谙,我俩的名字,还是首诗呢?”江南的姑姑,从小让她学习唐诗宋词,她对这些,自是十分精通,加上她记忆力超好,四岁便可背诵百首诗词。

      “是呀,真巧。”曾谙吃了一口红菜薹炒肉,虽然有些辣,但还是在曾谙的接受范围之内,以前觉得很奇怪,自己和哥哥二个人,自己喜欢吃很辣的东西,大哥却是一点辣椒都吃不了,现在想一想,或许大哥是随了爸爸的口味,自己是遗传了妈妈的湖北口味吧。

      “你不觉得辣吗?”江南狡黠一笑,方才炒菜的时候,故意让师傅放了些辣椒。

      “你故意放的辣椒?”曾谙挑眉看着江南。

      “恩,是呀,可你竟一点都不觉得辣,没意思。”江南没有犹豫,毫不隐晦的说道。

      “想知道我是哪里人,你可以直接问我呀?”曾谙看着江南一副得意的模样,有些严肃的回答了一句。

      “那,你是哪里人?”江南得意一笑。

      “上海。”

      “上海?”

      “你没去过上海?”

      “没有,我很小就出国了,上海没去过,天津北平倒是没少去。”

      “哦,你是学生?”

      “恩,我现在在国立武汉大学,不过,很快,我又要出国了。”江南说的有些颓然。

      “我也是,很快我也要出国了。”

      “你也要出国,你去哪里?”江南来了些兴致。

      “法国,那你呢?”曾谙吃了一口白米饭,吃了一筷子腊肉,腊肉不辣,只是有点咸。

      “美国,我姑姑在美国,我很快就回去了。”

      曾谙看着江南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不想去美国吗?”

      “不想,可是我爷爷姐姐,家里人都希望我去美国。”

      “我也不想去法国了。”

      江南看着曾谙语气有些低沉,眸子里面像是染了一层水光一般“为什么?”

      “如今日寇占领上海,前几天的报纸上,刊登了日军屠戮南京无辜百姓,我不想出国学什么经济了,我想留在国内。”这些话,从曾谙回沪后,就在心中埋藏了许久了。

      在哥哥面前,他从来不敢去说,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女孩子面前,自己竟然能够一股脑的全部说出来,家里人为自己安排的康庄大道,身后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无数无辜的国人,在枪林炮雨中失去了性命,尤其是昨日酒店的那一幕,没有死在抗日的最前线,差点却死在同胞的手中,这不是莫大的悲哀吗?

      昨夜江滩的枪响,似乎让他一夜之间成长了一般。

      “如今周先生和董先生,陈主席都在武汉,武汉是安全的,你若不想回上海,可以暂且留在武汉呀?”

      “你还是挺了解实事呀,竟还知道这些。”

      “我跟着学姐在校报里面帮忙,这些事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如今的汉口,和当年的上海一样,只怕,日本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你是说,日本人会打到武汉来?”一丝担忧出现在江南一张稚嫩的脸上。

      “国民政府已经西迁重庆了,你觉得呢?日本人会就此罢休吗?”曾谙看着江南天真的脸,她果然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

      “那我也不想出国学什么音乐了,我也要留在汉口。”

      “你这般的小丫头,即便是留下来了,又有什么用,你还是听你家人的话,赶紧去美国吧,等到哪一年国内安定了,再回来吧。”

      “我才不是什么小丫头,过几日,我就十八岁了,十八岁在国外,可早都是成年人了,我与你一样,享有同样平等的民主权利。”江南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像个小大人一般。

      “怪不得你将头发剪成这般模样,许是你在国外待久了吧。”曾谙打趣着江南说道。

      “这还是我大姐冲到了理发店拦住了我,不然,我可是准备剪成齐耳的短发的。”江南说的有些不甘,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你,与我见过的女学生,一点也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女的,大学生吗?”江南瞥了一眼曾谙,曾谙细嚼慢咽吃着饭菜。

      江夏站在门口,二人的全部对话,几乎都被江夏听了个完完全全的,咔嚓一声,门被推开了。

      江夏一身还未来得及脱掉的白色医装,今天一整天,接连不断的做了七台手术,全部是从战区加急送过来的。

      江夏站在了门口,看着餐桌上的江南和曾谙齐齐的望着自己。

      “醒了,很好,吃完饭离开吧。”江夏看着曾谙,不是很友好的说了句,一边脱下白色工装外套,顺手搭在了一旁的衣架之上,拿起香皂,倒了半盆水,又将手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

      “大哥,他伤成这般,你让他去哪里呀?”江南起身往江夏身边走了几步,有些着急的说了句。

      “他去哪里,我管不着,那是他的事情,可是,不能呆在我这里。”江夏很明显的是在赶人,曾谙自是听出了江夏的意思。

      “我等会儿就离开。”

      “你不许走。”江南的娇小姐脾气来了,那也是一顶一的倔,她站在江夏面前,明明是矮了江夏大半个头的样子,此刻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四妹,不要胡闹了。”

      “二哥,若你赶他走,我便去你们院长办公室告诉他,说你昨夜救了个受了枪伤的男子,还将他藏在了你的教工宿舍。”

      江夏明显是被江南摆了一刀,明明昨日是这小丫头威胁自己救那男孩,今日却又威胁自己要去院长那里举报自己。

      “你不会的,我可是你亲哥,比起一个陌生人,难道我还比不过他。”江夏的视线穿过江南,落在了正在吃饭的曾谙身上。

      “二哥,你知道我的,我向来便是,说的出来做的出来的哟,大姐可说了,你最近不是正处在评选副院长的考核期吗,即便是这种捕风捉影的小事,在考核期内,也是不能有的吧?”

      “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呀,竟帮着一个外人,来欺负你亲哥。”江夏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看着面前有些胡搅蛮缠的江南。

      “二哥,你就让他在你这处留一段时间呗,我发誓,一旦他身体养好了,他立马就走。”江南转身,对着曾谙眨眼示意:“是吧?”

      “恩,等到我伤好了,我马上就走。”

      “好,好,你赢了,我可不想,为了他,错失了我等了几年的晋升机会呀。”江夏豁然一笑,看着曾谙一脸稚嫩的模样,一个留学法国的上海学生,理应是没什么身份的,比起他,自己的亲妹妹,似乎才是最难应付的。

      “学生呀,自是有学生的本分,好好读书就可以了,家国天下的,不是你们可以议论的,你们现在的任务呀,是好好的学习理论知识,将来回国后,好好报效国家。”

      曾谙无奈的叹息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江夏有些疑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此刻脸上,却带了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坚毅。

      “江医生说的是曲线救国吗?”

      曾谙的一席话,让江夏的神色微微一阵,很快那抹异色,被江夏平复了下来,江夏抬头,看着曾谙,这太不像一个学生说出来的话了。

      “曲线救国,未尝不可,家国在心中,将来就是有希望的。”江夏语气平淡,一语道出。

      门口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江医生,从战区紧急送来了一名伤者。”

      江夏端起的一杯水,一口都没有喝,拿起白大褂,对着江南说了一声:“等会儿早些回家去。”

      “那你呢,二哥?”

      “我自然也是要回家了。”江夏看了看曾谙,没有什么表情,径直的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似乎是有些大了。

      “你二哥,好像不太喜欢我。”曾谙放下手中的筷子,淡然开口自嘲道。

      “我二哥呀,就是那个样子,刀子嘴豆腐心的,其实他人可好了,他在德国待了八年,现在可是协和医院里面最好的医生呢。”

      “昨夜,是他救我的?”

      “那是自然了,大晚上的,一个中了枪伤的人,出现在医院里面,那不是早就惊动警察局了。”

      “有没有今天的报纸,拿来给我看看。”

      “不用看了,昨日好运来酒店的枪击案子,没有上报纸的。”

      曾谙看着江南,她仿佛是洞察了自己的心思一般,江南这才说了一句:“你不想说的,我也不想知道,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曾谙看着江南,明明是一副大小姐娇蛮的模样,似乎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谢谢你,昨夜救了我。”

      “不用谢,昨日在格非堂门口碰见你,是上帝要我救你的吧。”江南喃喃自语。

      曾谙淡淡一笑,忽而去下意识的在屋里一番环视,有些焦虑的开口:“我的衣服呢,我衣服在哪里?”

      “扔了呀,衣服上都是血,哪里还能穿?”江南说的云淡风轻,理所应当。

      “你扔哪去了?”曾谙起身,咄咄逼人看着江南,江南看着曾谙突然发火,有些不知所措。

      “扔楼下垃圾桶了,你是找这个吗?”江南小声说了一句,将抽屉里面的手枪拿了出来,曾谙看了一眼手枪,打开门,便匆匆往楼下跑去。

      江南看着这一切,有些突发的,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跟在曾谙身后,往楼下跑去。

      此时天色已经微微的黑了,曾谙冲到楼下,看着空空如也的垃圾桶,内心万分焦灼,江南气喘吁吁的跟在身后,抱怨道:“不就是一件西装外套嘛,我去国货商场赔你一套更好的不就得了,至于这么生气嘛。”

      “你懂什么呀。”曾谙委屈的像是个孩子一般,江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做错了什么,这才走到里面,问了大爷,大爷只说,每天六点,垃圾会准时的收走,送到北湖垃圾处理站。

      曾谙听到北湖二个字,这就冲了出去,江南往前挡在了曾谙的面前:“你知道路吗?我带你去吧。”

      曾谙还是一脸焦急,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江南叫了一辆黄包车,这才往着北湖赶去,去的时候,回收站的人基本就没在了,只有一个守门的大爷,奇怪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二个学生模样的人。

      “你们干嘛的?”

      “大爷,从协和医院送来的垃圾,在哪里,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江南有求于人,诚恳的说着。

      大爷看着二人似乎是有些着急的模样,这才指着一边堆成山的垃圾:“下午送来的垃圾,都在那里了。”

      顺着大爷指的方向,江南的脸上微微一颤,那处,满满的是堆成山的垃圾。

      曾谙已经走过去了,垃圾场里面,怪怪的味道,江南拿出帕子,捂在嘴上。

      “你们自己找吧,找不找得到,就看你们自己了,我也帮不了你们。”大爷说完一句话,这才哼着小曲儿,走回了小房子里面。

      江南望着曾谙,发了疯一般的在翻找着,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那处堆成山的垃圾边上,左手捂着鼻子嘴巴,右手嫌弃的去翻那堆垃圾,几乎要呕吐了,想她堂堂一个江家的四小姐,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么吼,第一次翻垃圾,面前的这个人,还真是自己的克星。

      一个手翻着,确实是没啥用,江南想着,毕竟是自己将他衣服给扔了,自己怎么也得给人找到吧,不然心里觉得欠了人什么东西似的,这才将帕子拿下,忍着恶臭,双手去翻,还对着曾谙提醒了一句:“装在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了。”

      翻了个把时辰,天都蒙蒙黑了,江南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脸上都已经出汗了。

      垃圾场外走进来了一位五十几岁的老妇人,看了一眼站在垃圾山上的二个年轻人,觉得有些奇怪,这才走进了小房子。

      “老伴儿,门口那二人是干嘛的?”

      “说是在医院收来的垃圾里面,丢了很重要的东西。”

      老妇人急匆匆的往外走去:“小姐,你在找什么东西呀?”

      “下午从协和医院里面,一个黑色包裹,我丢了一件很重要的西装外套。”

      “小姐,是蓝色条纹的吗?”

      曾谙立马站起来,一脸喜悦:“对,就是蓝色条纹的。”

      “还有一枚胸针是吧?”老妇人淡淡一笑,看着江南和曾谙诧异的面容。

      “你们跟我来吧。”老妇人往小房子走去。

      进去后,大爷正在屋里喝着小酒,吃着花生米,小屋不大,东西也不多,可是却被收拾的异常整洁,餐桌之上,还有一束腊梅,用青瓷瓶子装着的,此刻生机盎然的开着。

      大爷看着二人跟着老太婆一起走进来,有些奇怪,多看了他们二人二眼,又继续吃酒去了。

      “你们先洗个手吧。”老妇人不慌不忙的,给二人倒了一盆子水,又拿来了手工皂。

      洗完手,江南总算觉得手里,没有那么大的味道了。

      “是这件吗?”老妇人从椅子上拿出一个黑色的袋子,打开,里面正是那件蓝色条纹的西装,曾谙的脸上,立马绽开了笑意。

      江南看着曾谙的模样,终于是找到了,他看着曾谙用手抚摸着那个白玉兰胸针,将胸针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视若珍宝,一脸失而复得的高兴模样。

      “这是你的吗?下午在医院收垃圾的时候,我见着有人将这个包裹放在了垃圾桶的外面,我打开一看,看着是件弄脏了的外套,想着洗一洗,还能穿,就单独收在一边,拿了回来,既然是你的,你拿走吧。”老妇人说的和颜悦色。

      “大娘,我只要这个胸针,谢谢你,我才能找到它。”曾谙满眼感激的神色。

      “年轻人,是你的东西,怎么丢也丢不了的。”老妇人笑着说道。

      “大娘,谢谢你。”江南看着终于是物归原主,开心的冲着大爷大娘说了一句,大爷还在喝着酒,大娘说了句没事,二人这才离开了北湖。

      方才出来的急,来的路上,黄包车已经把钱用了,剩下的几个钱,坐黄包车也不够了,江南看着手中剩下的钱,无奈的放进了口袋里面,看着一旁的曾谙,一副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弄堂里的路灯下,忽明忽暗的。

      “对不起,我不该丢你的东西。”江南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曾谙道歉,这才说了句。

      “没事,找到就好了。”

      “这个胸针对你很重要吗?”

      “这是我母亲,七岁送我的生日礼物,八岁的时候,我母亲去世了,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男孩平淡讲着,却带着一股子巨大的悲伤,仿佛是在讲着其他人的故事一样。

      “我父母也不在了,我四岁的时候,送到医院的时候,一个都没救回来。”江南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微微低了低头,像是墙边那束微微垂下去的腊梅。

      曾谙看着路灯下江南的面容,眼睛里面似乎是带了水汽一般,浅浅的萦绕着。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凶你的,我只是一时心急,才……”

      “没关系呀,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过,我还是挺想他们的,不知道他们在天上过的好不好呢?”江南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巷子里面人已经少了,路灯三三两两的亮着,落寞又孤寂。

      “那里没有战争,他们一定过的很好。”男孩的脸上,多了一丝笃定。

      江南听到曾谙说出这番话,微微一瞥头,看着曾谙正望着满天繁星,他的面容,多了一份坚毅,那双眸之中,犹如满天星辰,又像燎原的星火一般,带着憧憬和希望。

      江南觉得,站在自己身边的曾谙,与自己往常见过的男子都不一样,那般的他,就像带着一身魔力一般,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你喜欢法国还是上海?”

      “当然是上海,无论国外如何繁华,我的家乡只有一处,我的根在中国,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那你呢?喜欢美国,还是喜欢武汉。”

      “当然是武汉了,我出生在这里,汉口这片土地上,有我童年最美好的时光,也有我童年最悲伤的时光,我希望,这里能永远这般和平安宁。”

      曾谙看着女孩的脸上,带着微笑,欲言又止,如他们一般的人,生来便是被人捧在手掌心的,这样的人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觉得悲哀。

      弄堂尽头的小桥边,临水长了一株红梅,江南走到一株红梅面前,踮起脚尖,够着树枝,摘了几枝红梅。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个给你。”江南顺手将红梅递给曾谙。

      “自古以来,皆是男子送女子花,我竟是头一回碰到你这般的女孩子。”曾谙淡淡一笑,没有伸手去接。

      “男女平等,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将这般美好的东西送给你,送人红梅,手留余香,有什么问题吗?”江南说的极为正常一般,好像在她的世界观里,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曾谙拿过红梅,编了一个花环,轻轻放在了江南的头上,正正好的合适:“你呀,以后还是不要拿这套洋思想来对人,这可是在中国,中国人的思想里面,可不是每个女子,都如同你一般开放的呀,你这样,小心将来没人娶你呀。”

      “为什么不可以呢,男女平等,民主自由平等,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要告诉别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干嘛不可以说呢,若那般活着,这么勉强自己,那活的多累呀。”江南有些强词夺理,曾谙并不奇怪,这番言论从她嘴里说出来,她毕竟从小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

      “再说了,没人娶,就没人娶咯,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将来我要嫁的,一定是个爱国,救国的大英雄,不然,我才不会这般随便就嫁人呢。”江南说的是一派云淡风轻,梨涡浅笑。

      “你若生在古代,一定是南朝的花木兰,大唐的樊梨花。”看着江南浅笑的梨涡,曾谙略有沉迷,若有所思片刻,笑着道了句。

      “借你吉言,除了孙先生之外,她俩还真是值得我学习的榜样。”江南娇俏一笑,像极了三月的桃花。

      曾谙往前走了几步,江南小步追上:“你会用枪吗?”

      “会呀。”

      “下次,你教我好不好?江南在一旁狡黠一笑,恳切的央求。

      “那可不是女孩子用的,再说了,除非在军校,现在哪里能随意用枪,是会被警察局抓去的,你以为这里是美国呀。”

      “真没趣儿,算了,我送你回二哥那处吧。”江南无奈失望的道了句。

      曾谙看着江南气呼呼的走在前面,望着江南小小的背影,心中却格外欢喜,方才她可是说她喜欢自己,嘴角扯开一丝淡淡自得的笑意,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主动跟他说这般的话,心中,欣喜又惶恐,她对于自己,到底是她洋思想中,朋友的喜欢,还是成年人的喜欢呢?

      江南和曾谙打开房门,看见江夏正在屋子里面收书。

      “二哥。”江南兴冲冲的跑到江夏身边,江夏捂住了鼻子,嫌弃的看着脏兮兮的二个人,生生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试图离江南远一些:“你们干嘛去了,弄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

      “二哥,你干嘛呀?”江南知晓江夏的小洁癖,故意冲到江夏身边,拉住了江夏的胳膊,紧紧的抱在自己脏兮兮的胳膊里面,得逞的笑着。

      江夏只得拿起一旁的帕子,在江南的脸上擦了擦,又给江南擦了把手,江南这才笑着松开了江夏的手。

      江夏拎起一个包,里面都是医书,一副准备走的样子,看着江南还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吃着汪玉霞的绿豆糕,桌上二盒糕点,是方才同事给捎回来的。

      江南还不忘拿起一块芝麻糕递给曾谙:“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好了,我二哥说了,随你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曾谙没有去接江南递过来的糕点,江南也是没浪费,全然的投进了自己的肚子里面。

      “我什么时候说这句话了呀?”江夏一脸诧异的转身,看着江南。

      “二哥,考核期呀?”江南又拿起一块绿豆糕,喂进嘴里,得意洋洋的说着。

      面对江南的小得意,江夏看着江南,无可奈何:“还不走?”

      江夏提着包走了出去,身后江南对着曾谙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这才飞快的往江夏那边追过去。

      江南拿起一块糕点,讨好似的喂给江夏吃,江夏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脏兮兮的江南,这才勉为其难的吃下了江南热情喂来的糕点。

      “哥,我还想吃东生阳的奶糕呢?”

      “好,等哪次有时间了,我去给你买。”

      “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江夏本是做了一场缝合大手术,却被江南的一番嬉笑,仿佛瞬间轻松了不少,这才伸出手敲了敲江南的头:“二哥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骗你了呀。”

      “哥,不许敲我的头了,我可是成年人了。”

      “行行行,你是大人,成了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