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落梅花》四月柠檬

60、第五十八章 大智门火车站

　　风景四点就起床了，沿着江边一圈跑完之后，不过也才五点的时间。

　　整整齐齐的穿上了军装，戴上了军帽，这才走出了门。

　　天色还是蒙蒙亮的，小齐早已候在门外，车子匀速的向着大智门火车站开去。

　　今日，是国军第41军122师师长王铭章的灵柩，运抵大智门火车站的日子。

　　早前新华日报，大公报以及数家报纸早已刊登了新闻。

　　风景到达火车站的时候，火车站附近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了，大多手中都拿着一束黄花，穿着一身黑衣。

　　江南，林琴川跟着青年救国团的人，也一起来到了大智门火车站。

　　本来江老爷子一早起床的时候，看到江南灰溜溜的准备出门，得知江南是准备去大智门火车站祭奠的，欣然同意，不再多问了。

　　今日，江老爷子一众人等，也会前往江边参加迎灵公祭仪式。

　　天气阴沉沉的，一层层乌云笼罩着江城，一场大雨，似乎是在蓄势待发，恢弘的大智门火车站，见证了他一腔热血的启程，也同样见证了他壮烈殉国的归来。

　　曾谙和曾维之，江心和戏院的不少人也纷纷来了大智门火车站。

　　滕县一战，王铭章师长率领川军血战到底，悉数壮烈殉国，所属部队，同日军厮杀到最后一刻，无一人为日军所俘，川军之魂，血洒华夏大地，以血肉之躯，完成了对后方徐州国军兵力的集结。

　　上午九点整，当灵柩被国军从大智门火车站抬出来的时候，大智门火车站不大的广场上，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武汉市民和众多将士，大家很有秩序的站着，前面，中间，都留出了一条走道。

　　一位年轻的男子，走上前，接过了怀中抱着王铭章师长照片的相框，隐忍许久，一行泪，终是夺眶而出。

　　战争毁掉的又岂止是他一人的家，更是无数此番身处川渝的数万个家庭，多少人从此没了孩子，多少人从此没了父亲，多少人从此没了丈夫，多少人从此没了兄弟，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

　　风景将帽子压低了些许，他认得这个男子，这是王铭章的亲弟弟，此番一家妻儿老小，皆是一帮妇孺之辈，老的老，小的小，少的少。

　　风景看了一眼身后的八人，他们走上前，接过了数名国军手中的灵柩，这最后一程路，由驻守武汉的他们来送。

　　庄严肃穆，不少人红了眼眶，纷纷拿着黄花，跟在灵柩之后，前往江边祭奠，送王铭章师长和无数在抗日战争中牺牲的无名英雄们最后一程。

　　国货商场，几名售货员悄悄耳语，曾济华正陪着姚丽母女在购物，前几日惹得夫人不高兴了，这不，只能天天拿钱来补偿。

　　姚丽试了好几身旗袍，曾乔语也在一旁试穿着小洋裙。

　　“你，过来，这件，帮我找个小一码的拿过来。”姚丽看着镜子里面，旗袍略微宽松了些许。

　　姚丽对着身后聚在一处的几个售货员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姚丽，又转过了头。

　　姚丽气呼呼的就准备冲过去理论一番，她这性子，哪是能受委屈的性子。

　　曾济华眼看着情况不对，这才去拉住了姚丽，哪知这姚丽更加生气了，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你，就是你，把你们经理喊过来。”

　　那被指着的售货员，年纪和姚丽差不多大，今日刚从其他商场调过来的，哪里知道这姚丽的名头，对着姚丽就是一句：“我就是经理，今天我们商场闭店，夫人您明日再来逛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去投诉你。”

　　“夫人您别生气，我向您道歉，只是现在接到通知，我们要去江边参加悼念公祭仪式，夫人您也是中国人，我看您呀，倒是可以和我们一道前去祭奠那为国捐躯的王师长。”那女子也是不疾不徐的说道，而后走开了。

　　售货员三三两两的纷纷离开了，只剩下几个门卫在处理善后工作。

　　姚丽气呼呼的将衣服往沙发上一扔，门卫候在一旁，谦卑的说道：“夫人，您明日再来逛吧，明日我们就照常营业了。”

　　“什么破店，什么公祭，乱八七糟的。”

　　“夫人，我们先走吧，明日，我明日再陪你来买，买上一天还不成吗？”曾济华在一旁说着好话。

　　姚丽拉起曾乔语，这才憋着一肚子的气走了出去，曾济华接连跟着走了出去。

　　“夫人，你等等我呀。”

　　“出来逛个街，逛了一肚子气，什么公祭，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姚丽埋怨道。

　　“夫人，那是为殉国将士举行的公祭，乔语，你跟我一道去吧。”眼见劝服不了自己的夫人，曾济华只得转而看着曾乔语，曾乔语往姚丽的身后躲了躲，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显然是不愿意。

　　“要去你自己去，别想着带我女儿去，乔语，我们走。”姚丽不屑的看了一眼曾济华，曾济华哪里还敢去，只得灰溜溜的跟着姚丽走了。

　　周姐拎着菜篮子回来的时候，菜篮子空空如也，只有一颗大白菜。

　　许老夫人正在院子里面，侍弄着从江老爷子书房搬出来的墨兰。

　　“夫人，今天这街上的市集，只有一个卖菜的。”

　　许老夫人起身，看着周姐篮子里面的一棵大白菜：“怎么了？”

　　“我听那卖白菜的小贩说呀，今天在江边举行王师长的公祭仪式呢，所以，那些市集上的商贩都去江边祭奠去了，连钱都不挣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傻呀？”周姐大字不识一个，喃喃不解的说了句。

　　“商人不想着盈利，国难当头，能有这样的行动，这是好事呀。”许老夫人将一片枯黄的墨兰叶小心的剪掉，淡然说道，天空中，乌云密布，有种乌云压城的错觉。

　　“夫人，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哪有人连钱都不想挣了，这不自古以来都是，商人唯利是图嘛。”

　　许老夫人淡然一笑，只说了句：“昨天的菜还剩了些，晚上就随便吃些素菜得了。”

　　“是，夫人，不过夫人，您不去江边吗？”

　　“我呀，在菩萨面前多磕几个头，赶明儿呀，去寺里面多烧些香就可以了，孩子们呀，肯定都去了。”

　　周姐一知半解，拧着菜篮子进了屋子，天要下雨，人要吃饭，饭还是要做的。

　　许老夫人对着江边的方向，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这才蹲下身子，将墨兰搬进了屋子，这花娇贵的恨，晒不了太大的太阳，也淋不太大的雨，这墨兰是自己送给江老爷子的生日礼物，这些年来，江老爷子当宝一样的养着，也养了十来年了。

　　有一次江南玩性大发，天天溜到书房，给这株墨兰浇水，墨兰都快被淹死了，后来江南的恶作剧被江老爷子发现了，还不大不小的惩罚了江南面壁思过，好在出门的许老夫人回来的及时，江南这才逃过了一劫。

　　迎灵公祭仪式在江边，江南看着站在眼前穿着军装的一众人等，国共二党高层悉数亲临，汉口总商会林越修，江老爷子，曾安国，曾济华等人也位列一侧。

　　国民政府追赠王铭章师长为陆军上将，蒋委员长亲拟挽联“执干戈以卫邦家，壮士不还，拼将忠诚垂宇宙；闻鼙鼓而思将帅，国殇同哭，忍标遗像肃清高。”

　　而一旁的中共中央代表董先生，吴玉章，八路军代表罗炳辉，齐光，以及《新华日报》代表吴克坚也亲自来了。

　　吴克坚致悼念词“王师长等殉国烈士的鲜血，不仅洗涤了他们在川军二十年的罪愆，而且更加振奋了全国军民枪口一致对外的民族精神。他们是对得起四川的父老、对得起国家的。王师长是我们炎黄的优秀子孙，是保国卫民的英勇战士，是中国的模范军人，他的死为国家、为民族、为全中国人民，他的勋名将永垂史册，他的精神将永远不死。”

　　中共中央主席和秦邦宪一众人等联名撰赠挽联“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增光。”

　　民生公司的轮船早已候在了码头，江南，琴川，林琴瑜，江心，曾维之和无数市民一同，将黄花轮番置于江边码头，一场雨，终是如释重负，下了起来，无数军民，无不红了眼眶。

　　堆积在码头的黄花，染了雨水，愈发鲜艳。

　　江城上空，乌云压城，那抱着遗照的男子对着一众领导人鞠躬，双眼噙泪，经由国军将士将灵柩抬上了轮船，轮船鸣笛，江边国共二党将士无不行军礼，送王铭章上将英灵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