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落梅花》四月柠檬

133、第一百三十一章 宜昌沦陷

　　五月二十六日，天刚蒙蒙亮，江北，风景和曾谙，齐整整的站在码头。

　　清晨的江风阵阵，格外凉爽，薄薄的雾气萦绕着，整个江面犹如仙境一般，青山如岱，碧波生辉。

　　“曾谙，我把江南交给你了。”江北淡淡一笑，说了句。

　　“你去哪里？”

　　“回新四军，跟着叶军长去皖南打游击战，等到赶走了日本鬼子，我就回武汉，做个建筑师，将那些被战争摧毁的建筑，修补成以前精美绝伦的样子，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也不可以毁于我们这一代。”江北望着起伏的丘陵淡淡说道，带着满满的憧憬一般。

　　曾谙一笑，突然伸出了手：“抗日到底，中国必胜。”

　　江北和风景相继伸出手，朗声一笑：“抗日到底，中国必胜。”

　　一缕阳光穿过层层雾霭，万丈光芒洒向东流的江水，水光粼粼。

　　“你不等江南了吗？苏元带着她给你买东西去了。”曾谙忽而说道。

　　“不等了，把她交给你，我放心。”江北淡淡一笑，转身上了船，船只渐渐启程。

　　“三哥，三哥。”江南扶着腰急匆匆的走着，曾谙听到声音，赶忙跑回去扶着她，苏元手里拎着一大包吃的。

　　江北朝着岸上的人挥手，大声喊道：“胜利之日，再见之时，我们武汉见。”

　　“武汉见。”风景和曾谙笑着说道，默默挥手。

　　“三哥怎么不等我一会儿呢？”江南埋怨道，看着那个朝着自己笑着的江北，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五月三十一日，本是全力进攻枣阳的日军，忽而大举渡河推进，转而向宜昌方向进攻，日军这招声东击西，几乎打的中国守军措手不及，日军以第3、第13、第39三个师向荆州，当阳，宜昌方向发起进攻时，宜昌江防司令部，郭忏手中根本再无兵可用，郭忏只得紧急给重庆军事委员会发了电报，请求支援。

　　而远在重庆集训的第18军，接到指令，即刻紧急船运到宜昌戍守江防。

　　满城通告，大批宜昌民众紧急疏散，码头上到处是逃难的人。

　　六月三日，日军突破中国守军第33集团军防御后，第3师占领南漳，第39师占领宜城。

　　六月四日夜，日军第13师、池田支队、汉水支队又从钟祥以南的旧口、沙洋附近强渡汉水，与第3、第39师对荆门、当阳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宜昌，守护后方最后的国门，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曾谙忙的根本没时间回家，六月五日，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江南没有去休息，反而是坐在堂屋里等他。

　　“怎么还不去睡觉？”曾谙站在门口，一脸心疼的看着屋里形单影只的江南，心中只觉得万分愧疚。

　　“屋里太安静了，我一个人睡不着。”沉思中的江南恍然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曾谙说了句。

　　江南给曾谙递过去一杯茶水，曾谙一口喝下，又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沉声说了句“明日一早，我送你上船，你去重庆吧。”

　　“我不走。”江南眸中满是坚定。

　　“日军是冲着宜昌来的，你必须得走，不然，我没法安心打仗的。”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二人的面庞，有些看不真切。

　　见着江南没有说话，曾谙扶着她坐下了。

　　曾谙把头靠在江南的肚子上，感受着小家伙在肚子里面的拳打脚踢，假装严厉的说道：“小家伙，不要欺负你妈妈，小心我打你哦。”

　　江南浅浅一笑，红了眼眶：“和平好像听懂了你的话，他没踢了，刚才你没回来的时候，他踢得我好疼。”

　　曾谙拿手擦了江南的眼泪：“我会想办法给你写信的，我会好好守着宜昌，我也会好好活着的，别哭了。”

　　江南沉沉的点了点头，哽咽道：“我只有你们了。”

　　“走，休息去，明日一早，我送你去码头。”

　　天空中万千繁星闪烁，清风朗月，好久没有见过这般的夜色了，院子里面飞来了好几只萤火虫，忽闪忽闪的，像星子一样，江南侧头看着曾谙：“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像天使一样。”

　　“天使，你见过天使？”

　　“见过。”

　　“我信你，你说的，我都信。”

　　“好好活着。”

　　“好，我一定好好活着。”

　　民国二十九年六月六日，江南和李老师带着一大群难童中转站的的孩子，在宜昌坐上了前往重庆的轮船，张将军阵亡之后，日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襄樊，很快突破了防线，转而大举进攻宜昌，这是战前的最后一艘船，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船上挤。

　　杜尉站在船上，一个一个的接着孩子，所有人拼了命的往船上挤，风景和曾谙站在岸上，维持秩序，保育院的孩子，最先上了船，江家只剩下了江南一个人，根据安排，江南是孕妇，也是要随行难童一道上船的，临上船时，江南死活不肯，眼眶红肿。

　　风景一侧头的时候，看着哭成泪人儿的江南，心中难以言明，转身走向人群。

　　码头上，曾谙用手轻轻的拭了江南的眼泪，对着江南说了一句话：“这辈子，我死都不怕，可我就是怕你哭，你先去重庆，等赶走了鬼子，我立马去重庆找你们。”

　　“我等你，你不来，我不老。”江南红着眼眶，温婉坚决的说道。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上海看看十里南京路，百里玉兰花。”曾谙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白玉兰胸针，放在江南的手掌心，“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和平，曾和平。”曾谙蹲下身子，把头贴在江南的肚子上，柔声说道，继而坚决的站了起来。

　　江南取下自己的梅花红玉石，颤抖着双手，系在了曾谙的脖子上：“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二人紧紧相拥，起伏的丘陵，蜿蜒的江水，东升的初阳，慢慢定格。

　　轮船启程，逆流而上。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曾谙和风景相视一笑，兄弟击掌，说起了在珞珈山五兄弟结拜时候的话语，当初的五个人，如今只剩他们俩了，望着那艘船，渐渐远去。

　　江南望着远去的宜昌港，站在船尾，摸着肚子，那一刻，肚子里的和平动了，她双眼噙泪，看着码头的曾谙，站的如同雕像一般。

　　“他留在了梅雨的宜昌，而我去了一个再也没有了梅雨的地方。”

　　身后那些孩子，唱着歌，天地为之动容，船上的歌声一阵一阵的飘荡在山水之间“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船上的男女老少，皆对着远去的宜昌港驻守的将士，摇手示意。

　　梅雨，如约而至，一场雨，接连下了好些日子。

　　民国二十九年六月十一日，日军出动上百架飞机日夜轰炸宜昌，第18集团军在日军飞机的轰炸中，艰难乘船前往宜昌，刚到宜昌不过二日，日军大军就急速的打过来了，郭忏根本来不及部署反攻。

　　民国二十九年六月十二日，宜昌沦陷，在日军接连几日的炮火下，宜昌城几乎成为了一片废墟，城区大火弥漫，三周不熄，日军入城逐户洗劫一空，十二至五十岁妇女悉遭蹂躏，几少幸免。

　　宜昌沦陷，重庆门户大开，震惊全国。

　　经由郭忏第18军的几次反攻，终是没有从日军手中成功夺回宜昌，宜昌丢失，郭忏被强制押回重庆审判，风景留在了第九十四军，曾谙随着第七十五军预备第四师，在傅正模师长的带领下驻守宜昌外围晓峰地区一带，多次与日军作战，鏖战三年，誓死守卫通往重庆最后的国门。

　　中共领导的数万敌后游击队破坏了长江沿线，武汉到宜昌的航线，三年之中，日军在宜昌港抢夺的轮船从未真正行驶在这条航线上，武汉在日军的铁蹄之下，成为了一座孤城，苦苦挣扎，曾谙和数万将士死守通往重庆的宜昌航线的最后一个据点，死守三年，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拉锯战，血染长江，军民合力，却从未让日军打通通往最后国门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