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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五章

      临近傍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阵雨,夏末秋初交替的季节,雨后竟有了些许凉意,木棉从箱底拿出一件秋香色的坎肩替顾年华披上。

      “夫人,小心着凉儿了。”

      顾年华轻轻扯了扯坎肩,虽然太子府对她的吃穿用度一再克扣,但不得不说凡是送过来的衣服布料都是极佳的材质,好比身上这件坎肩,她刚巧是认得的,当年三姐顾芳怡获上京城第一才女之称时,皇后赏赐的几匹布料就跟这坎肩布料一样,均是出自于专为皇宫做贡品的江南织造坊,姨太太为此还得意过好一阵子呢!

      顾年华抬眼见木棉还穿着单薄,便道:“光顾着给我拿衣服了,你自己怎么也不晓得披一件?”

      “奴婢方才在和面,和了一身的汗,现在一点儿也不冷呢。”木棉站在顾年华身侧,见她平常明亮清爽的神色里藏着一丝担忧,不免有些心疼,自从下午苏夫人和林夫人来过竹苑之后,夫人便隐隐有了心事,旁人不知道,木棉却是知道的,林夫人走时说的话,虽然声音小,但她当时就站在夫人身侧,所以听的一清二楚。“夫人,您是在担心孟公子吗?”

      木棉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比起柳儿,她跟随夫人的日子更久,自然明白孟何在夫人心里的份量,虽算不上两小无猜,但也算青梅竹马了,孟公子是夫人真正意义上接触的第一个男子。

      “孟大哥吗?”顾年华一直在思索的问题,确实也有与孟何相关的,但谈不上有多担心孟何,毕竟她与孟何那点儿情窦初开抵不过无情的两三年时间,况且她还是一个穿越者的身份,能有多担心呢!“孟大哥我是不担心的,他办事向来稳妥,两国交战许久,劳民伤财,此刻议和是最佳良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再者两国交战,不杀使臣是基本的礼节,若堂堂大梁国连最基本礼节都不顾,也枉为四大国之一了。”

      木棉将手放在顾年华的肩膀上,替她捏肩,以往夫人还未出嫁时,只要遇到伤心事,她便替夫人捏肩捶腿,总是把夫人捶捏的舒舒服服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要说木棉这捏肩捶腿的手艺,还是自小学的,木棉的娘是万花楼的头牌,有很多想拿银子买木棉娘春宵一刻,所以木棉生下来时,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只能跟着她娘在万花楼里生活,而木棉娘也因为生了木棉,生意一落千丈,为了母女俩的生计,才七八岁的木棉,就学起了捏肩捶腿的手艺,没成想她学的不赖,勉强够母女俩吃喝,后来木棉娘患病去世,木棉趁机从万花楼里逃了出来,再后来,就进了顾府,这才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万花楼里的那段日子木棉断断续续说了许多,顾年华差不多都知道,但逃出万花楼后、进入顾府之前那段日子,前后差不多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才九岁的木棉是怎么活下来的,木棉从来不提,她不提,顾年华也不问,总归知道是难的,所以她对木棉很好,好过主仆的关系,如果不是后来顾家出了事,顾年华甚至想替木棉和二哥哥牵线,她一直都知道木棉的心里始终装着二哥哥,而二哥哥对木棉也并非不动情。

      木棉有些心疼地道:“夫人都说了孟公子不会有危险,为什么还一个人坐在这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呢?”

      木棉的手软弱无骨,在顾年华肩膀处敲敲捏捏揉揉,顾年华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她牵住木棉的手,示意她也坐下来,轻笑了笑,道:“我确实不担心孟大哥的安全,我只是对林夫人突然向我透露这个消息感到奇怪,我知道她无非想试探我,或是借此打击我,看我对孟大哥到底还有没有旧情,如果我表现的凄苦一点,她们会幸灾乐祸,如果我再有所动作,她们便落井下石,总归都于我不利。”

      木棉反握住得不到任何华的手,脸上又是气又是心疼:“可是孟公子已经娶了三小姐,夫人您也进了太子府,如今都已经生下了小世子,那些事都过去两三年了,这两三年以来,您再怎么苦、再怎么委屈,都没有与孟公子有过任何联络,她们为什么还要纠着不放呢?”

      “我就是担心这一点,无论是太子妃、苏夫人,还是林夫人,我对她们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太子殿下从来不会踏入竹苑半步的,恐怕连我这个人他都不记得了,这些她们再清楚不过了,却仍旧故意设计诱我,实在逻辑不通啊!而且好巧不巧地,太子妃偏偏想要为宝贝办满月宴,怕只怕——”说到这里,顾年华的手突然攥紧,秀眉也不可仰制的蹙了起来:“萧宝贝才是她们最终的目的。”

      “难道……”木棉的心也跟着哐当一沉,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她们想对小世子不利?”

      “我不知道……”顾年华摇头,耳边传来萧宝贝奶声奶气的咯咯笑声,不禁转回头,目光温柔地看向屋内:“但愿是我多想了。”

      “夫人放心,满月宴那一日,奴婢会守着小世子寸步不离,一定不会让小世子出事。”

      顾年华看着木棉像发誓一般的话语,心头一酸,她一向自认不是优柔感性的人,此刻却认真地道:“木棉,如果没有你和柳儿,我也许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夫人,且不说奴婢的性命是顾家给的,单凭夫人待奴婢的这份心,奴婢此生都无以报答。”

      “木棉,不是说过我们之间不许再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么,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带着萧宝贝离开这里,过自由自在的日子。”顾年华轻摇了摇头,甩走复杂的心事,脸上又恢复明亮的笑容,水样灵动的眸子像星光一样闪烁,在没有月光的夜晚,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木棉怔怔地望着自家夫人,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婢女,但像她家夫人这般好看的,她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顾年华见木棉呆呆地望着自己,莞尔道:“你不是说和了好些面儿么,咱们去做梅花糕儿吧。”

      木棉闻言,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夫人,上次奴婢做出来的一点儿都不梅花儿,倒像……像……”

      木棉一时想不到词来形容了,顾年华接过话来道:“像马蹄儿。”

      木棉一拍脑袋:“可不是么,跟马蹄儿的形状差不多了!”

      “像马蹄也不错啊!糕点儿的名字都是人取出来的,咱们就叫它马蹄儿糕!”

      “梅花糕儿、玉蓉糕儿、甜糖糕儿、马蹄儿糕,夫人,咱们已经凑了四样糕了。”木棉说着,忽然想到先前在屋里和面儿的时候,柳儿问她的问题,便道:“夫人,今天苏夫人和林夫人来的时候,您为什么一定要让奴婢上这些糕点呢?刚才柳儿问奴婢,奴婢答不出来,但奴婢知道您这样做一定有您的用意。”

      顾年华眨眨水眸,道:“我原本让你把糕点端出来,是想借机让苏夫人和林夫人替我证明,这糕点是出自太子府内、出自我之后,与旁人无关,否则若是哪一日被她们的人发现,再一调查,发现是二哥哥托人偷偷运送进来的,会连累了二哥哥……”想到这里,顾年华忽然嫣然一笑:“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太子妃要替宝贝过满月宴,自然会送许多吃食过来,这点儿糕点自然是无人顾及了,倒是白费了我的心思。”

      ……

      太子府的书房里,四面燃起的烛火将屋子照的明晃刺目,映衬的屋外的黑夜更加漆黑一片。

      屋右侧窗边的书桌前,着一身雪青色长衫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挑起桌上摆着的几本奏折,那奏折上没有上奏者的印章,显然是复制本,是有人暗中抄录下来的。

      那男子凛眉觑眸,刀削般的薄唇带着丝丝寒意,朝着空落落的书房冷冷的开口:“说。”

      话音刚落,原本空旷的书架角落里走出一个黑衣黑罩的男子,他的身形单薄有力,垂下的脸刻着死水一般的了无生气,本应与这温暖明亮的屋子形成强烈反差,然而他面前端坐着的男子,眉眼未抬,纹丝不动之间便在无形中形成更大更具威摄力的冰寒森气,生生笼罩着整间屋子,使得黑衣男子的出现并未激起屋内的丝毫变化。

      黑衣男子单膝跪地,嗓音压仰着粗厉,恭敬地道:“殿下,顾夫人说她不担心。”

      赤夜垂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被烛火照的发亮的青色地砖,竟觉得周身越来越冷,仿佛有寒气再慢慢凝固,今夜没有月亮,他在一片漆黑中把太子府飞了一个遍,可此刻置身明亮的屋内,却隐隐感受到比无尽的黑夜还要黑沉的气息,将这明晃晃的屋子都莫分染上了几分寒意。

      “不担心?”萧元墨的声音比方才凉了几分。

      赤夜的头又垂了垂:“是,顾夫人说两国交战,不杀使臣,所以不担心。”

      很好,看来庸人自扰她是学不会了——萧元墨的嘴角勾漾起一丝玩味儿。

      “夫人还说……”赤夜向来说话直接了当,从不吞吐,这也是萧元墨将他看重的事交给赤夜办的原因。

      “说。”萧元墨不由的压低的音量。

      “夫人说如果可以,她想带小世子离开,过自由自在的日子。”赤夜一狠心一咬牙,瞪着眼睛一鼓作气把话说完,说完后方觉后背冷汗直冒。

      雪青色长衫上的刺绣暗纹随着烛火光忽明忽暗,冷厉的剑眉与悠长的黑睫下,一双凝视死渊的黑眸透着无人敢违逆的森冷霸气,若不是他胸口处隐有起伏,那样冷俊的如同神一般的面容和鬼厉一般森冷的寒意,几乎没人会认为这样一个人物竟是世间真人。

      良久没有声音,赤夜垂眸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如同雕刻一般。

      萧元墨站起身,背手伫立,本就挺拔修长的身材被烛光拉的愈长,侧颜英俊冷酷,下颚线的弧度硬挺冷削,半晌,低低出声:“他出发了?”

      赤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忙答道:“酉时二刻出发。”

      “你的人盯住他的一举一动,确保他的安全。”

      赤夜的视线停留在那一方地砖上,未曾有丝毫移动,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恭敬:“不死、不残、不失,赤夜已经吩咐下去,豁出性命也会保护好孟公子。”

      萧元墨的视线投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之上,慢慢地开口:“记住你的职责,否则丁甲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明明已经放缓了语气,但越缓和的语气愈是令人恐惧,丁甲两个字像是鬼厉一般击在赤夜的后背上,脊梁跟着钻着刺骨的寒意,身子却是分毫未动:“赤夜明白,赤夜发誓,那样的事永远不会再发生。”

      萧元墨紧了紧黑眸,一挥衣袖:“下去吧,孤还要同太子妃一起用晚膳。”

      “是,赤夜告退。”

      如同出现时一样,赤夜于无声无息中消失不见,书房里又恢复了静默,偶有烛火的噗呲声传来,萧元墨收回目光,慢慢移回桌子上,却不是看向影响朝局的几本奏折,而看向桌上的一方木盒,盒盖是打开的,里面端着的是早已发黄、发枯、发烂的草蒌子。

      离开?离开孤吗?

      看来确实太闲了,学会胡思乱想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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