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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决心 ...

  •   十点多了,旧街市上的铺子已经关得七七八八,只剩两排整齐的路灯亮着。
      卜奕把毛线帽子递给傅朗,“戴着。”
      傅朗看一眼,没接,“不用,我不冷。”
      卜奕一拽他,干脆利落地给套头上了,再一指自己的假发套,“我脑袋上有一顶了,戴两层非给我捂出痱子来。”

      傅朗和他面对面站着,觉得他白得晃眼,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下,捻了捻手指,“真白。”
      梁灿用的粉底比卜奕皮肤要白一个度,刷墙一样涂了好几层,让他的脸在灯光下像瓷一样,几乎能反光。
      “舞台光一打,就显不出来了,”卜奕耸耸肩,“你是没见过之前,梁灿弄了一管血红色的唇膏,那一抹……”他话音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傅朗是见过的,尴尬地蹭了蹭鼻子,“哈,你见过。”

      傅朗一笑,就是啊,他见过,还吓得不轻呢。
      “你是什么心路历程啊,”傅朗调整了下头上的毛线帽,暖暖的,“企图用红唇迷惑我的视线吗?”
      卜奕谨慎地点头,“听说红唇对直男来说就是大浓妆了,都大浓妆了,那你肯定认不出我啊,没想到……”你是山路十八弯的弯仔。
      后半句话没敢说,怕挨打。

      “我觉得眼熟,但也没往你身上想,毕竟,”他顿了顿,“很难联想到一块儿。”
      卜奕嗤嗤地笑,像个漏气的气球,转脸看着傅朗,“现在呢?”

      他这么侧着脸,下颌线条被柔化不少。昏黄的路灯下,又被加了层天然滤镜。眼一眯,有种媚眼如丝的情态,却又不女性化,是英气的好看。
      视线相撞,心里的弦被狠狠拧动。
      “看路。”傅朗伸手把他拨回去,让他往前走。
      “哎,吃什么去?”卜奕也不在意,反正马甲早就掉了。
      傅朗想了想,“鸡煲?”
      “行啊!”卜奕乐了,他惦记鸡煲一个多月了。

      鸡煲店就在卜奕家附近,俩人一合计,算了,干脆别回宿舍了,直接回家吧。
      在宿舍里得知消息的关健和段重山在群里嗷嗷,说你们俩变了,你们背着我们偷吃还夜不归宿!
      卜奕对着手机狞笑,拍了桌上热腾腾的鸡煲给他们发过去,表示有福同享,才是真兄弟。
      随后,被关健和段重山联合骂了一百多条。

      鸡煲咸香,汤底醇厚,配上香菜和葱花,把人肚子里的馋虫全勾出来了。鸡肉煲得很入味,肉质劲道,却炖得离骨,并不难咬,搞不出面目狰狞啃骨头的丑态。

      俩人都饿坏了,一通风卷残云,吃到一半,卜奕忽然想起来什么,猛一拍脑门,就转身去掏书包。
      傅朗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搁下筷子看他,“怎么了?”
      “徐哥给的黑珍珠草莓,说是日本进口的,”卜奕把自己私藏的那几颗掏出来,献宝似的往傅朗面前一推,“喏,给你留的。”

      透明的硬塑料盒里躺着几颗草莓,一颗莓子一个坑,躺得整整齐齐。
      傅朗看着黑红的果子,心热了,眼也热了。他从小到大衣食不缺,没有人会惦记给他留点什么,分享什么。反正想要的都能拿钱买,谁也不会干这多余的事。

      煮鸡煲的锅热气腾腾,白色的蒸汽隔开了卜奕一部分视线,让他看不清傅朗细微的神色变化。

      “解腻解辣,徐哥洗过了,快吃,要不我还得背回去。”

      傅朗沉默着吃草莓,酸甜滋味在舌尖上绽开,就着这味蕾上的丰满味道,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渴望躁动着,几乎要冲破理智。
      不能再等了,他想。

      傅朗是个有了计划就要按步骤进行的人,执行力极强。一个月前,他的想“循循善诱”,让该明白的人自己悟出来——毕竟是能悟出蹬三轮的人,感情的事儿应该不在话下。
      却没想到悟性也分情况,哪怕有了先哲指点,也仍旧像根棒槌。

      但如何推一把,是个难事儿。

      热腾腾的一顿饭,一个吃出了沟壑满胸怀,另一个只顾往嘴里填东西,又撑得扶墙而出。

      出了门,卜奕揉着肚子嚷,说撑坏了,傅朗冷着脸,转身去隔壁又买一盒健胃消食片,“你的胃上辈子大概害死了你,这辈子来还债的。”
      卜奕从塑料板上掰出三角形药片,塞嘴里嚼吧了,摸着上腹部道:“那我俩可真是苦命人,上辈子纠缠一生,这辈子也不肯放过对方。”
      傅朗说:“对它好点,否则就要报复你了。”

      鉴于吃撑了,俩人只好散步回去。

      路上,过往的路人偶尔有对卜奕过分关注的,恨不得凑近了来看一看,眼神和鸡煲店里隔壁的两桌顾客有一拼。
      卜奕没什么感觉,傅朗脸色却很难看。

      没了外界干扰,卜奕敏感的神经又回来了,“你怎么了?”
      傅朗也没兜圈子,“不喜欢他们看你的眼神。”
      卜奕愣了半秒,然后就笑了,“那有什么的。你要半道碰上一个高高大大的长发姑娘,却穿着男孩衣服,你也好奇。”
      “我应该让你卸了妆再回来。”傅朗无比后悔,想不通那一瞬间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卜奕却实在没当回事,还开导他:“我经常带妆走,你不也碰上过么?说到底,皮相、打扮,都只是外在的一层壳,本质上就是给人看的。”
      哦,傅朗歪头看着他,还怪能逻辑自洽的。

      “我想喝肥宅水了,到楼下便利店买一瓶吧。”卜奕又说。
      傅朗答应,说再给买一瓶白桃汽水。

      走了半小时,他们才进小区,肚子里的鸡煲大概只消下去了十分之一,依旧是撑到了嗓子眼的感觉。
      两人说着话,慢吞吞的,沿着小道走到单元门,卜奕刚要拿门禁卡,忽然“靠”了一声,大步就往前冲过去了。
      傅朗连忙跟上,结果就在单元门旁的柱子和冬青之间看见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黄宝鹿!”卜奕中气十足。
      黄宝鹿受到了惊吓,往后一缩,瞪着大眼睛,细细地喵了一声,完全没底气。

      就这样,他们楼下捡了一坨冻僵的妹妹。

      回到家,卜奕甩下外套就去阳台上打电话了,留下黄宝鹿和傅朗俩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黄宝鹿摘下脑袋上和卜奕同款的毛线帽,一脸沮丧,“我觉得我哥可能快气死了。”
      傅朗往阳台看一眼,感觉也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得安慰小姑娘,“不会的。”

      “哥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大半夜过来?”黄宝鹿换上自己的兔子棉拖鞋,接走了傅朗手里的塑料袋,“一般人都会好奇的。”
      “不是父母的问题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傅朗道,“还有第三种答案吗?”
      黄宝鹿“嘶”了一声,“还真没有。”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了,并一人一瓶饮料分了卜奕那份。

      傅朗给黄宝鹿拧开瓶盖,“喝五分之一吧。”
      小朋友有很多的问号,“为什么?”
      “容易骨质疏松。”傅朗毫无压力地骗小孩。
      黄宝鹿叹口气,一瓶白桃汽水喝出衡水老白干的架势,“怪不得我哥容易骨折。”
      傅朗抓住了重点,“你哥经常受伤吗?”
      “听说他小时候调皮捣蛋,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儿童医院。”黄宝鹿说,“频繁程度都能办VIP卡了。”
      傅朗无言以对,心想大概他埋头读书的时候卜奕正在组织大小战役,称霸全小区——真是了不起。

      “傅朗哥哥,万一我哥待会儿要揍我,你能帮我摁住他吗?他手劲儿可大了,疼着呢。”这才是小姑娘最担心的,毕竟她哥真生气了还挺吓人的。
      傅朗问:“那导致你半夜出走的事儿是你的错吗?”
      黄宝鹿挺起胸膛,理直气壮,“不是!”
      傅朗笑了,“好。”

      “让她在那儿住两天,我和你黄叔也冷静冷静,”宋岚在电话那边仍然气不顺,语调很沉,“周末你有安排吗?”
      卜奕有点烦,推开窗吸着外面冰凉的空气,“没安排。”
      宋岚声音疲惫,“那周日晚上我去接她。”
      “妈……”卜奕吸了满肚子的寒气,“下次不管什么事儿,不能让黄宝鹿这么晚往外跑了。哪怕你同意了让她来找我,起码你先联系我一下,我过去接也行。”
      宋岚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妈妈也是昏了头了,你知道,我和你黄叔结婚这么多年从没这么吵过。我是给豆包叫了辆专车看着她上车的,我想着应该……行,我知道了小奕,没下次了。”
      卜奕抬手掐掐鼻梁,“早点儿睡吧。”

      挂了电话,他又在窗口站了会儿,吹了一身凉气。
      带着冬天特有的味道转身进屋,发现黄豆包正战战兢兢地看他。

      “不打你,”卜奕过去,弯身腰揉他妹的头发,“洗澡去吧,洗完自己吹头发,吹干了睡觉。”直起身,像个碎嘴老妈子,“我去给你换床单。”
      黄豆包欢呼一声,解放了。

      卜奕站沙发旁边,居高临下看傅朗,“小丫头不爱睡老卜那屋,害怕他从非洲带回来那堆木雕。要不咱俩还老样子?凑合一宿?”
      虽然有间空房,但谁都不爱去住,好像趁人不在家就入侵地盘似的。

      傅朗点头,“行。”
      面上无事发生,心跳却瞎蹦迪似的乱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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