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非人异闻录》素雪尘

8、太宰的日常

　　太宰待佐藤广介表演完，这才从后者口中套出其所接之人是他的一位贵客，可除此之外，他再得不到其它有用的信息。
　　但这并不妨碍太宰从其中猜出点什么——
　　有什么客人是佐藤不便向外人透露的？如果只是一介商业伙伴或亲朋好友，完全没有极力向他隐瞒、再加深他猜疑的必要嘛，除了秘密武器一样的杀手或别的组织首领，太宰简直不作他想。再加上会坐货运飞机这不拘小节的性格特点……或者说行为习惯，多半可以确定为国际级的高强杀手了。可惜忙于攻读战略学术的太宰，对国际级的杀手还没有时间去了解，不然单从飞机从美国起飞这一点，他都能猜到特定的人选。

　　太宰盯着佐藤的目光越发冷凝：“对方的性别，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而佐藤始终如一地一脸为难着：“太宰小友，你就别为难我了，刚才我不就已经说了吗？对方是供应我武器的老东家让我好好招待、且不能得罪的脾气古怪之人，还说那人急于来横滨有事要办，让我尽力协助之外，别的什么也没说。我连对方是不是来找自己晦气的都不知道，又怎知来者是男是女，是善是恶？我知道的只有给我饭吃的老东家和发家恩人，我真的敷衍怠慢不得。”

　　太宰眼神阴暗，眉头微蹙，但他终究决定不再多费口舌，皆因中也那笨蛋在飞机里呆得有点久了，也不知是在躲避他、还是在飞机里和那所谓的“贵客”在做什么，而这会正是后续袭击的最佳时段——脑子有坑的都提前来了，聪明的都还在后面呢，傻逼中也能不能长点心？难得他帮他盯住佐藤这个老油条，不让他有机会向外透露卸货进度和最佳的突袭时机，那笨蛋到底在飞机里干嘛？就算他问中也那些搬运中的部下，也只得到“中原大人在机舱前头，大概在给货箱施予重力控制”这种模凌两可的答案。
　　虽然太宰也不是不可以拉上佐藤一起上飞机看个究竟，但飞机里都是武器，他真担心他们一起进飞机后，黑心的敌对组织给他们来一发远程——虽然这边不是政府无用的横滨，但就算敌对组织真把机场炸了，这边的官方估计也不敢怎么着。

　　“广津先生，你帮我盯着佐藤先生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有任何异动，务必在那之前就制止他。”已经懒得和佐藤扯皮及虚意逢迎的太宰，几乎是当着后者的面如此吩咐广津。
　　而常被太宰使唤的广津十分识时务地恭敬颔首：“明白。”
　　就在这时，佐藤其中一个保镖的电话响了，在场的人除了太宰，几乎同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佐藤迎着太宰的凝视虽背后发凉，但他仍强自镇定地装出无奈的神色，态度大度又大方地道：“是我的电话，既然太宰小友戒备我到这种程度，这电话要不你帮我接吧。”说着，他便以眼神示意保镖，连看都没看被保镖双手呈上的手机一眼。——敢在工作时间、而且是在这个时间点给打他电话的，佐藤知道那是谁。

　　太宰看着保镖恭敬地递到自己面前的翻盖手机，发现外屏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小宝贝”，他被这个昵称雷了一下，纠结半晌，想来这应该是佐藤那传说中的宝贝女儿打来的，太宰终是表情柔软几许地从保镖手中拿起手机，然后向佐藤走近两步，亲自将手机递还给他：“接吧。”

　　“谢谢。”
　　佐藤有那么点心惊胆战地从太宰手中拿回自己的私人手机，然后立即背向太宰接起电话：“喂，我的小宝贝，你又怎么啦？爸爸不是说过要晚点才能回来吗？……你妈妈呢……”

　　太宰沉默地看着背向他的佐藤，眼神阴冷得仿佛在透出寒气——似乎女儿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了呢，可听闻他还藏有好几个宝贝得不行的情妇，下次试试看能不能用她们来拿捏这个老狐狸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太宰好心情地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并如出一辙地背向佐藤他们打开他刚刚从其身上顺来的手机，一通操作后，他没找到任何通话记录和邮件记录，就连网页的浏览记录都被删除得一干二净，唯邮箱地址和手机号码倒是存有一大堆，太宰翻了许久才找到一条有点在意的邮箱地址——名称是“女巫”，邮箱的后缀是“hk”，不管起名风格还是邮箱地址后缀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就有趣了。”
　　轻声自语一句，太宰放弃向那邮箱发信息的打算，而是将那手机滑进衣袖的暗袋里，这才重新回身审视起那背影壮实、却十分婆妈地和妻女聊着什么的佐藤，虽然他的话听似毫无营养，但太宰可以确信无疑地认定这个老狐狸在用提前订好的暗语在向外传递消息，但他却没有任何证据，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和事后报复了，前提是他今晚能好好地活着回去。
　　这样想着的太宰，此刻正背向圆月，以至于其面目笼罩着如被死神俯身般的森严黑暗，加之他满心都在期待死亡突袭的到来，整个人透出如“死亡”本身般森冷诡谲、让人畏于接近的气息。

　　佐藤挂掉电话，一回身就看到那样的太宰，冷不防地被吓了一大跳：“太宰小友，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刚刚才用预设的暗语向外传达完消息和命令的佐藤，简直有自己被死神盯上，他再难逃一死的错觉。
　　而事实上太宰的确在考虑如何弄死佐藤，才能将他的人脉和财产都收归港口Mafia所有，但怎么想目前都难以实现。别说佐藤这老狐狸收买人心的手段了得，单是KK商社有给他们交保护费和送各种方便这两点，除非能找到他背叛和出卖港口Mafia的确切证据，否则贸然对他出手，多半会让那些年前好不容易才归顺于他们旗下的私企老总们思变。

　　“我只是在想，佐藤先生工作那么忙，情人那么多还能不翻车，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已。”
　　“呃？”佐藤愣了愣，是真没想到太宰会这样说，念及这会他特工出身的妻子理应给别的组织报信成功，并将他预设的信息给飞机上那杀手发了，佐藤可以称之为心情大好地和太宰闲聊起来：“这个嘛…只要你对每个女人都是真心的，加上你钱够多，自身也足够优秀，便总有一样能留住女人的心、并让她原谅你的花心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别让正妻之外的女人怀上你的孩子。就这么简单。”
　　“这还真是厉害的经验之谈啊。”太宰由衷地感叹着，“就是不知道你能为每个心爱的女人付出多少？”
　　“当然是不危害到我、及我正妻和儿女身家利益之外的全部。”
　　“……”除那以外你还剩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

　　太宰就那样和佐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营养的话题，互相拖时间的他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负责车载雷达观测的中也部下突然从车里探出头对外面的同伴吼道：“横滨港口方向有热源反应，看接近速度像是武装直升机！”
　　然后立即就有负责戒备的中也部下向天鸣枪报信，待飞机外的各路“黑西装”们全都慌忙持起枪警戒四周、并将自家上司或自家货车及货物护在中间来时，中也如一阵风般从飞机里窜出，并大声吩咐周边的手下道：“搬货的手别停下，敌人我会想办法解决，优先保护好这批武器。另外，枪法好的给两三个到候机楼里充当狙击手。还有，山本，给我拿一盒散装的子弹来。”

　　“哦呀，指挥部下的中也很有干部气势呢。”见中也忙得不可开交，太宰便忍不住想过来给他打个岔。
　　“你闭嘴，非战斗人员给我一边去！”攸关任务是否能顺利完成，中也根本没耐心跟他吵：“有给我添乱的功夫，不如闭上嘴给我合计一下回去的路线和时机。”
　　“真少见啊，中也这是在求我帮忙吗？”太宰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揶揄摸样，仿佛即将到来的危机与他毫无瓜葛。

　　而中也闻言，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地探手揪过太宰的领带，面目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地怒怼道：“鬼才会求你帮忙，这是威胁！威胁懂不懂？——如果这批货没了，你就等着被红叶大姐关小黑屋去吧！哼！”太宰那不知所谓的态度，直让中也觉得忙着保护货物的他和部下们是个笑话。
　　“呜哇~那还真是可怕。”太宰虽然这样装腔作势着，脸上却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甚至眼神挑衅地俯视着面前比他矮上一截的中也，模样十分欠揍：“虽然很期待你会如何向森先生和红叶姐打小报告，但你这次的沸点好像比平时还要低耶，是在飞机里遇到了什么吗？”

　　中也明显被噎了一下，瞳孔在震惊中微缩：“难道，你这混……”
　　“是杀手吧？——你在飞机上遇到的。”太宰转头看了眼不远处被一圈保镖围起来、连面目都难以看清的佐藤广介，这才回眼冷瞧着中也的面色，语气意有所指：“你和那杀手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
　　中也被说中心事般神色变了又变，他刚想在太宰审视的目光中辩解些什么，却听见一个清冷又不失礼貌的好听女声自身后传来：“打扰一下，你们是在说有关我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