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界物语》hrwcaine

6、二幕 静水微澜

　　莫利亚边境。再往南便是多利亚斯的明珠：蒂尔塔•贝伦王国。
　　营帐前伫立着银发棕肤的风狩族长。那阵五光十色的焰火过去很久，她依然呆呆地望着天空。看去一副端庄沉稳的模样，其实内心早已精彩纷呈：
　　私截书信是一种错。事出蹊跷，没考虑清楚就去读里边的内容，错上加错。Mars这蠢小子居然还因此被人……不，被『它』趁势窃取魔力，一错再错！这下可好，那阵烟花实在放得热闹，别说莫利亚高原，怕是整块多利亚斯大陆都瞧见了。
　　众目睽睽，『黑暗之森』向诸国宣扬哈斯哈的大贤者，第七百三十任『古兰•多瓦』暴毙身亡——而助其一臂之力的，恰是两万年前，屠龙英雄风狩族的后裔——梁子结定了的托兰且不论，蒂尔塔•贝伦会怎么想？外加自己是要去通知莫利亚部落的新旧更替呢？这节骨眼上偏那么凑巧，昂利的传人会否猪油蒙心猜疑四起——啊啊啊简直太可能了！
　　韩德大人您走得真太早了为何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收拾啊啊啊啊！
　　郁闷之余，不禁拿起心爱的叶笛凑近嘴边，摆正姿势吹奏起来。
　　霎时呜呜哩哩的噪音传遍了营地附近。
　　惊起飞鸟，无数。

　　这声音是……
　　提着水桶的手一震，步伐停顿。
　　尽管异常熟悉，青发金眸的少女依然竖起耳朵，拒不接受现实地仔细聆听。
　　曲子明明彻底跑调，节奏却纹丝不乱，还呜哩呜哩呜呜哩哩层次分明；甚至，依稀认得出吹的是莫利亚民谣……除致命点外什么都没问题。完全无法当作单纯的噪声忽略。
　　Saintsky默默迎风流泪：端的是，魔音穿脑。
　　踌躇半晌，倒退两步，然后手一松。提桶以倾斜角度完美落地。
　　眼睁睁看着里边的液体流空。“Hydrozoa大人，水洒了，我再去打一次！”
　　然后不管对方是否听闻，远远喊完了话，抓着提桶转身就跑。
　　一路朝着营帐的相反方向飞奔：打完水去送信，总之要过两刻钟再回来！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朋友的书信……”
　　Davidone抓着道旁偶遇的好心路人絮絮叨叨。
　　虽则对方显然持有不同意见，“嗤！你这白底金边，戴着三重冠冕，穿得活像大司教，神模鬼样古古怪怪的半身人——我才不知道！”
　　“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吟游诗人。”棕发绿眸，被装束淹没了貌容的青年坚持道。
　　好心的路人发出嘿的一声，明显不信。然后就看见他背着身子，蹲在地上，神情沮丧地碎碎念，“虽然现在也有叫我教主没错，但我是个吟游诗人，『一路撒冷』确实属于多利亚斯冷笑话总会旗下分支……大家总习惯忽略这一点未免太不公平……”
　　“……哈？”这个半身人说什么？教主？一路撒冷？冷笑话总会？
　　坚毅的矮人战士嘴角抽搐。开始怀疑前次寻宝活动耗时太久，导致一出来，就与现世社会产生代沟。要反省，嗯，必须好好检讨。“什么教主？泰华几时出了那种东西？”
　　“『一路撒冷』。是冷笑话总会旗下分支机构。事情要从我的成名作开始……”
　　在华服的衬托下，尤显相貌平平的青年蹲在地上，背着身子嘟嘟嚷嚷。
　　成名作！他说还有成名作！这个金红相间，装神弄鬼又自称吟游诗人的半身族，居然还有什么成名作！忍不住干笑两声，问：“那是，……啥？”
　　“《墙角颂》……”青年神情颓丧地说，“内容是我与墙角君的深厚情谊……”
　　“……什么颂？”唉。地下城果然对人体有害，才不过十年，就两耳出风。
　　青年倏地站起身，转过背来。两眼发亮地握紧矮人战士的双手，“《墙角颂》！『啊！神圣的墙角/贺瑞曾为你高歌/还有阿克纳翁和哈亚姆/他们的嗓音远比我柔和/我的手从未抚过竖琴/赞词也无法表达崇敬/但这谦卑的效劳还请接受/你知道/加上我/四个人/统共就是负盛名的恋人去死小组』。怎么样？不错吧？听了有兴趣加入『一路撒冷』吗？”
　　“有兴趣把你胖揍一顿！”矮人战士怒吼着使劲拔出手。
　　眼看青年再度蹲地。碎碎念半晌，忽然又陡生力气扑上来，“要不然再听听《古之昔》？那是我的拿手故事！『遥远的古之昔/有晨光闪耀的王与后/死于老年/是为终焉之时/愿碧王保佑你』——怎么样？有感觉了吗？愿意入会了吗！？”
　　“不怎么样！你这白色打底金红相间穿得活像大司教本来就神模鬼样结果脑袋比衣服更抽风的奇怪半身人！我还要赶时间不能迟到——快放开我！”对方发了急。
　　可惜衣服比本人显眼许多的青年硬是听而不闻，一迳抓着矮人战士的络腮胡子诉苦，“但最近太多人口称『教主』，都不肯承认我是吟游诗人了。前天阿卡耐尔大使过来，居然说我是新兴宗教的创始人！宗教！你能相信吗！这明明是冷笑话分会啊！”
　　“岂有此理多利亚斯哪来被称为『教主』的吟游诗人和冷笑话协会嘎！？”
　　矮人战士徒劳无功地挣扎着，“快点！放开我的胡子混蛋！”
　　“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寻找更多的有为青年加入『一路撒冷』，将那些妄图窜改教义居心险恶的坏家伙排挤出去！矮人英雄，你肩负振兴冷笑话协会的伟大使命啊！”
　　真•吟游青年依然在死缠不休地强迫推销。
　　“我只想肩负寻找宝藏的伟大使命啦！跟你说了赶时间没听到吗——你这家伙刚才不是要等朋友的书信吗怎么还不去看——放开我！”也不管对方已经抓狂模式全开。
　　正是午时三刻。阳光晴好。
　　身穿制服的信差已经在泰华广场以东的邮政所来回了两趟。
　　络腮胡矮人战士，红发prinny路遇蹲在地上碎碎念的年轻半身人，基于种族相近，好心上前关问，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正追悔莫及地迁怒友人中：“混蛋Polarbear！没事回什么老家害我找不到搭档只好临时跟个年纪轻轻的人类小女孩结伴，就算出身泰华十海那也是好端端的姑娘家呀！还摊上这么个脑子出风的半身人，这一切都怪你啊啊啊！”

　　“哈啾！”远在故乡圣卡拉米迪的战斗牧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然后旁边的精灵族小女孩蹦蹦跳跳扑了过来，“呐，Polarbear感冒了吗？”
　　竖起的尖耳朵，闪闪发亮的红眸；还有浅蓝色短发掩映下，天真无邪的笑容。
　　“在下都没生过病呢～那样～有趣吗～？”比起关心，更像是好奇。
　　脑中浮出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横尸遍野。她就站在一片血海中。
　　他急急忙忙赶着救人。却发现每个都咽气多时。
　　她笑嘻嘻地说叔叔不必悲伤在下没让他们痛苦很久喔。
　　一双赤眸闪着妖红。宛如杀戮本身。
　　“……Arsene。虽说我是人类，但战斗牧师没那么容易生病。”
　　Polarbear尽量以最平稳的语调答道。他深知这是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
　　他相信这个精灵女孩确实好奇，并且也在窥探自己的弱点。
　　稚子与屠刀，她都是。二者并不矛盾。
　　所以适当而的坚持和拒绝太有必要。小聪明反而没用。
　　果然她睹嚷一句：“真没意思。”就转背玩雪去了。
　　啊啊啊啊缺肝少肺的姑娘！这一路供伊吃好穿暖，住宿不愁，除了缺个保姆（其实Polarbear就是）还有什么委屈过——到头来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嫌弃他没生病！
　　这个天真，残忍，是非不分，认为别人付出理所当然的可怕丫头。
　　啊啊啊啊啊圣王恕罪自己实在真的没法喜欢她！
　　人近中年的战斗牧师嘴角抽搐地得出结论。
　　然后转过身看蹦蹦跳跳的精灵女孩。她笑得甜甜乖乖，这样可爱。
　　Polarbear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过，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