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2、第72章:马湘兰拜师状元郎 ...

  •   幽兰馆向来没什么客人,我基本上是归隐的状态。
      这天,来了一位花甲之年的男子,说他叫郑之文。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人是谁,稚登说:“这个人可以一见,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作曲人,何况现在年纪也大了,不好拒之门外。”
      我也看得出来,这位郑之文是个才子,言谈举止多雅趣。
      但他对我总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让我不知如何应对。
      自从头一次来访受到我们的礼遇,郑之文便天天来找我,若碰上稚登不在,他就说些不着边际的,什么“苍苍白发对红妆”之类的。我原本是爱才,所以愿意和他谈一谈,谁知道他人老心不老。
      稚登知道后,就轻易少出门,和我一起会客。
      郑之文眼见着我和稚登情投意合,而他不管怎样暗通款曲,我都不理会,脸色渐渐的不大好看了。
      稚登说,这样善于作曲的弹词郎,在青楼是非常受欢迎的,有的姑娘靠着一支好曲子,就翻身成为大红人。
      大概郑之文从未受过冷遇,因此忿忿不平之色越来越挂在脸上了。
      有一段时日,郑之文没有再来,我心想,他碰了钉子,觉得我这里没意思吧!
      谁知有一天,郑之文亲自来邀请我,叫我端午的时候去群贤阁一聚,说他和爱徒编了一个好剧本要上演,请我去指点。
      我和稚登欣然赴约。
      一去就看见戏台上贴着几个大字,是剧本的名字《白练裙》。
      我们找了前排的位子坐了,认认真真看戏。
      这出戏初一看,唱的也好听,词也算雅致,剧情却很让人尴尬,讲的是一位年老色衰的名妓,和一位道貌岸然的大才子,表面上风雅别致,却暗地里天天贪恋床笫之欢。
      众人一边看戏,一边看我和稚登,背后的指指点点都戳到我的耳朵里。
      郑之文带着徒儿吴兆凑到我们跟前:“这个剧本怎么样啊?”
      旁人都转过身来看着我们,等着看一出好戏,但我只是微微笑着,对他说:“先生老了,心里还浪漫着呢,您的徒儿也不错。”
      我们强作镇定,看完了戏,吃了饭,回到幽兰馆。
      稚登说:“你干嘛不要我发火?他们就是故意气我们,你看不出来吗?”
      我笑道:“人家气你,你就生气,岂不是大傻瓜?你在那里发脾气,就是如了他们的愿。那起子小人,自己心里龌龊,就以为我们的恩爱也是这样不堪。我要写一个剧本反击他们!”
      为了让世人看清我和稚登的爱,我的《三生石》还不够,我又开始伏案写作《生死恋》,每天不出门,废寝忘食。
      写完以后,润色了几十遍,才安排我养的戏班子排练。
      到了岁末,我也大摆宴席,邀请金陵城里的豪杰名士出席,当然也请了郑之文。
      我特意将当年周森周翰林送我的点翠头饰全套拿出来戴上,我从未这样隆重过。
      一登台,立即满堂彩,我站在台子中央,接受着世人的瞩目,引领着自己的班子,唱着一幕幕的悲欢离合,唱着生死不渝的爱情。
      台下众人皆掩面而泣,就连稚登也老泪纵横。
      唱完后,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我还在应付着潮水一样涌来的人群,忽然有人向我喊道:“湘兰姑娘,没想到这套头饰你戴上这么美!”
      我一看,正是周森!
      我从人群里挤到他面前:“我一直珍藏着,今天第一次戴全套的,真是感谢你!”
      周森笑道:“你的艺术值得这套头饰!”
      说话间,又一位儒雅男子走来,笑道:“周翰林说什么这么开心?”
      周森向我介绍道:“这位也是翰林院编修,他叫陈继儒,当年是状元呢!”
      我连连作揖道万福,陈继儒说:“我不光和周翰林熟悉,想当年我还是王稚登的同窗同学呢,我们一起在太学相处了五年!”
      稚登看见了我这边的情况,也从人群里挤过来:“陈翰林?你也来了?”
      看我还在发愣,稚登说:“陈翰林是状元及第出身,诗文、书法、绘画都是大师级别的,他的山水画、梅花图都是当今世上顶好的。你快抓紧时间拜师,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毫不犹豫跪地叩拜:“陈先生,请收湘兰为徒!”
      陈继儒和善的笑着:“好啊,我也早就知道湘兰的名声,也看了她的画作,一直把她当天才,今天见了真是名不虚传!刚刚你唱的《生死恋》,是你和稚登的故事吧?我感动得直掉眼泪,稚登得到你这样的深爱,真是三生有幸!”
      拜师陈继儒以后,我很少能有机会见到他,每次见他,我就求学若渴,得到他的一二点拨,我就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勤学苦练,等待着下一次的点拨。
      陈继儒画画空灵飘逸,温润淡远,带给我很大的启发,我很感激他身居高位不嫌弃我,给了我无私的教导。
      但陈继儒是得罪了魏忠贤的人,因此近来很不得志。稚登结交的几位王爷,也都是魏忠贤的死敌,所以稚登更是前途没有眉目。
      受东林党的牵连,陈继儒被魏忠贤打入牢狱。稚登受几位王爷牵连,也被投进大牢。他们一位是我的恩师,一位是我的爱人,自然我也逃不了干系,我也入狱了。
      魏忠贤还亲自到牢里看我:“马湘兰,你送我的那副画我非常喜欢,我知道你是个有气节有品位的女子,也未必和他们有什么牵连,想放你出去。”
      我说:“请九千岁把陈翰林和王稚登一起放出去吧!不然我一个人出去,还不如就在大牢里!”
      魏忠贤摇头道:“东林党那些人是怎么对付我的你知道吗?我放他们出去,我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牢里,我们等待着接下来的厄运。
      奇怪的是,几天后,我们三个都被人救出来了。
      我四处打听,原来是我年少时的恩师刘太傅!我知道他在金陵,但我不知道他会这时候舍身出来救我!
      魏忠贤咬着牙说:“算你们走运,刘太傅好歹是圣上的老师,我少不得给点面子,以后别犯在我的手里!”
      陈继儒笑道:“天下的事谁说的定呢,当初我无意认了湘兰当学生,谁知却又因为她被救出来,这就是缘分啊!”
      经此一劫,我们颇过了一阵子太平日子。
      稚登和几个文友兴起了南屏社,声势浩大,稚登真正成为吴中最有影响力的文人,我打从心里为他骄傲。
      其实有时候想想,不问朝政,做一个书生不是很好吗?
      可稚登始终有他的抱负,不是我能明白的。
      在漫长的相守中,他成了老人,我也不再年轻。
      那一年,他得到圣旨,去苏州任职。
      临出发之前,稚登长哭不止。
      他说:“我这一去,还怎么能见到你呢?我要上奏请求暂缓,我要先娶你回家!”
      稚登回家商量娶我的事,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他母亲要吞金自杀,他的妻子投身莲花池。他是个有良心的人,何况他还有满地的孩子。
      稚登说:“别怕,湘兰,即便不让你进我家门,你就一直在我身边跟着我!”
      我听了他的安排,跟去了苏州。
      好日子没过上几天,稚登就被同僚弹劾,说他与秦淮名妓苟合,竟弃置不顾家里的诰命夫人,不配为官。按大明律,稚登是犯了罪的。
      我知道,我成了稚登的阻碍,有我在,他始终没法一展雄才。
      于是我不辞而别,回到了金陵。
      每隔一个月,我就去苏州小住,以慰相思之苦。
      那一年,稚登仕途顺畅,在文坛大名鼎鼎,一切都很好。
      当王世贞的家人来求助,说王世贞去世后,家里失势,王世贞一向很担心的次子因为过失进了大牢,没有办法,只能来求稚登。
      稚登二话不说赶到太仓,多方奔走,才把王世贞的儿子救出来。
      稚登对朋友,向来是情深义重的。
      每当回到金陵,我就苦苦拜师学艺,不允许自己有所懈怠。
      我发现,没有情侣在身边的日子,人反而勤奋上进,看着自己的画渐渐的摆脱了匠气,越来越洒脱,我打从心里很高兴!
      魏忠贤甚至派人送来红宝石十颗,蓝宝石十颗,金碗筷十对,象牙筷子十对,玛瑙壶一个,犀角杯两只,夜光宝砚一台,只为求我一幅画。
      放眼天下,已经无人不知马湘兰的兰图。我为自己自豪!
      在苏州,和稚登短暂相聚,我们会一起许下来生,一起说着在天愿作比翼鸟的话。
      我们也一直以夫妻自居,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相爱更胜从前。
      稚登的家人不满他长期住在外面,强迫他去家里住。这对我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可为了稚登,我必须面对。
      稚登给我鼓励:“湘兰,我住家里,你就也去我家里,我的母亲和妻妾会喜欢你的!这些年来,身边有谁不喜欢你呢?”
      我信了他的话,仗着胆子进了王家的门,像个偷偷溜进去的贼。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