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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孤苦无依的日子 ...

  •   稚登托徐文远和汪泉送我回金陵,他说要回家一阵子。
      不知道他的那个家,什么时候有我的一处容身之地。
      没有稚登的冷香阁,只有冬日的寒风和寂寥。
      寒烟姐姐屡屡来说:“你是头牌,你已经大半年不见外人,和那个王稚登耗在一起,他还不给钱,我要不是指望着你的名气,早就气死了!你知道吗,那些要见你的客人三天两头来闹,都让我挡住了,我知道你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不容易,但是你也要考虑一下姐姐的感受啊!”
      我说:“自从遇见王稚登,我好像再也不想见别的男子。”
      寒烟姐姐说:“你就出个面寒暄几句,聊聊天喝点茶,这有什么难呢?”
      我知道自己已经很过分,只能点头应允。
      大半年来,虽然我甚少露面,可是依然名声大噪。秦淮佳丽如云,我并不能算什么美人,和文人交游,我从来没有刻意把自己当一个女子。
      知道我终于愿意见人了,可人馆门庭若市,求见的人络绎不绝,求诗画的人据说每天排到了玩月桥畔。
      但我极少把自己的作品给他人,哪怕人家高价求购。
      寒烟姐姐说:“人家愿意买,你就卖出去呗,你画画那么快,大不了卖掉了再画一幅。”
      我摇摇头:“我的书画只能给真正懂的人,不能给人亵渎,这些都是我的心血和梦想!”
      在金陵城,我的兰花图总是被哄抢,我和当世才子的唱和之作也都传为美谈。
      不仅如此,来听我唱昆曲的人也踏破门槛,很多人甚至不求书画,不求听曲,甚至不求聊天,只要远远看一眼就满足了。
      我既然不把自己当女子,也就无所拘束,和他们纵谈古今,毫无羞怯之感。登台献唱,旦角生角转换自如。
      平日里不登台,哪怕是见客,我也只是略施粉黛。
      因为我深知,让我在秦淮立足的,并不是我的样貌。
      我也从不和粗俗之人多谈,寒烟姐姐会先帮我筛选一番,可人馆里的姐妹们也会分去绝大多数,只有那些真正满腹诗书又诚心想和我做朋友的,她们才让人到冷香阁。即便是富甲一方、权倾一时的人物,只要是我不想见的,威逼利诱都无济于事。
      但总有不在意料中的事。
      这天正是腊八节,寒烟姐姐叫姐妹们和几位贵客一起到同乐堂吃腊八粥,我和月妍手拉着手,一去就看到满屋的人。
      初晓姑娘和柔姬迎上来问长问短,文若远远笑道:“湘兰,当头牌了不得啊,现在根本见不到你的人了!”
      “湘兰?什么湘兰?是不是马湘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大声喝问。
      我不明就里,应声道:“是我,马湘兰!”
      顷刻间,一位客人从人群里挤到我面前:“没想到你还活着!还偏偏被我遇到了!”
      我定睛一看,是谢掌柜!他的额头有两处伤疤分外显眼,比起几年前,胖了许多。
      我万万没想到冤家路窄,竟在这里遇见!
      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应对。
      谢掌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扬手对着我的脸就是几耳光,还一把扯散我的头发:“头牌?只卖艺的高贵的马湘兰?我听说你在秦淮,只是没想到在这里,今天被我碰着了,你别想活过今天!”
      他朝着我的小腹猛的一脚,将我踹倒在地,揪着我的头发冷笑道:“各位,你们听清楚了!这位马湘兰不是什么好鸟!你们捧她就是蠢货!她八岁就进了窑子,十几岁跑了,她以前什么都干,大爷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大爷享受过她的陪夜!”
      我嘶喊道:“你胡说!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他一脚踢在我的嘴上:“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你当初朝大爷的脑袋砸两香炉,就没打算让大爷我活吧?你知道我憋着这口气多少年了?不弄死你我不姓谢!”
      寒烟姐姐上前求情:“大爷,您饶了湘兰吧,她那时候不懂事!”
      谢掌柜冷笑道:“不懂事?现在懂事了吗?那就在这里当着所有人的面为大爷我服务!”
      我气得发抖:“你再放狗屁,我和你拼了!”
      他的拳脚劈头盖脸落在我身上,月妍去替我挡着,被他一脚踢开:“你也是一样的货,别以为我忘了!你在红袖楼服侍过不少主儿吧?要不要我说给大家听听?”
      寒烟姐姐跪在地上抱着谢掌柜的脚:“大爷,别打了,打出人命就不好办了,您交给我来处置吧!”
      谢掌柜伸出一根手指托着寒烟的下巴:“出人命怕什么?她当初砸香炉可没怕过出人命呢!我跟你们说,我就是当场把她打死在这里也不怕,想要她命的人不止我一个,马湘兰,李大人也在找你呢,你还记得李大人吗?”
      我咬着牙不吭声,他放声大笑道:“花蕊姑娘私自帮着把你放跑,又得罪了李大人,被红袖楼打残了,你没听说吧?啊哈哈哈哈哈,她现在还活着,活得连狗都不如,在地上爬着走,双腿都断了!都是你给她招的祸!你的那个什么姥姥,早就死了!怎么样,伤心吗?”
      他的话像利刃剜着我的心!
      他看我浑身颤抖不止,得意地大笑:“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红袖楼呢,你们可人馆私藏这两个贱婢,是想等官府来搜查吗?只要我把这件事捅出去,你们今天就要垮台!”
      寒烟姐姐叩头如捣蒜:“大爷,求您放过我们吧,您要怎么样才能原谅她?我们都满足您!”
      谢掌柜一脚踩在我的头上:“我刚才说了,要马湘兰当众为我服务,你们还不明白吗?”
      我怒吼道:“那我现在就去死!”
      他冷笑道:“你不愿意也有办法,那你就现在给我五百两银子!”
      寒烟姐姐连忙说:“湘兰手里没有银子,她大半年不曾见客,这年头赚钱也不是容易的事,大爷,您看我头上这个貂皮昭君套,也只用了三十五两银子,这便是我半年攒的钱了!您一下子要五百两,湘兰哪里凑?”
      谢掌柜说:“她是头牌,她能没有钱?今天无论如何,我就要这五百两,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初晓上前喊道:“姐妹们,湘兰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她但凡有点银子首饰,哪次不想着我们?如今她落难,我们人人出力帮她凑齐吧!我出五十两!”
      沈怜卿立即应声:“我挣得不多,愿出三十两!”
      悠悠道:“我出十两!”
      文若道:“我出十五两!”
      玉娘道:“我出三十两!”
      ……
      一时间,可人馆人声鼎沸,以至于仆妇小厮们也纷纷凑钱。
      我的眼泪止不住往外涌:“谢谢!我马湘兰永不忘大家的救命之恩!谢谢你们!”
      不多时,众人纷纷取来银两凑在一起,月妍把她和我的全部积蓄也拿来了,很快五百两就够了。
      谢掌柜叫人收下银子,用扇子狠狠敲着我的头:“今天放过你,以后可别犯在我手里!”
      他一走,众人围过来抱头痛哭。
      不到三天,我还躺在床上养伤,阿隆气喘吁吁跑过来:“快,寒烟叫你躲起来!那个谢掌柜又来了,大家都帮你打掩护,说你不在。”
      月妍连忙扶起我:“走,去柔姬的棋室躲一躲吧,只能往她那一头去了!”
      我点点头,由喜儿和乐儿搀着,刚下台阶,就看见谢掌柜带着十来个壮汉闯进院子。他一见我就大笑道:“人人说你不让须眉,可见是假的,还没见到我的影子就吓得要逃跑了?”
      我斥道:“你还要干什么?钱也给你了,打也由着你打了,你的仇也报了,还想怎么样?”
      他笑道:“你放心,就你那模样,我还嫌弃呢!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只要钱!上次那五百两未免太敷衍了,再拿五百两出来,今天不拿出来,我就带你去官府,看看你没有卖身契私自逃跑怎么个处置法,还有你持香炉砸人是什么罪!”
      我骂道:“你是钻进钱眼了吗?已经给你了,你这么快又来要,你自己进来搜吧,我什么也没有!”
      他说:“我是商人,我当然爱钱!多多益善!你不给我就进屋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十来个壮汉闯进屋里,把所有箱柜盒子打开,抢的抢,砸的砸。
      我一看,稚登给我的螺子黛也在地上,我骂道:“不识货的东西!造孽啊!”
      谢掌柜在我的床头几案上拿起稚登给我的那块玉看了看:“是块好玉!”说着就揣进袖子里。我顾不得浑身疼痛,上前去抢,他一把将我推开,又在箱子里发现了银鼠斗篷,大喜过望:“今天没白来!把这个斗篷拿走!”
      他们翻箱倒柜之际,我的歙砚差点掉地上,月妍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悄悄塞到床底下。我感激地冲她点头,几乎要给她跪下。
      这次洗劫以后,我几乎身无分文了。
      所幸的是,稚登送我的砚台还在。
      我这才体会到寄身青楼的悲哀,面对外界的伤害,我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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