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开事务所》阿凛

52、存在

　　昏暗资料室内，电脑屏幕上倒映出一张满是惶恐不安的脸。

　　她的面容看上去非常憔悴，眼边的黑眼圈也很浓重，就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从昨天下午开始，她就一直处于一种受惊的状态，接连不断向她袭来的噩耗，让她几乎连冷静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苍白的手指虚搭在键盘上，女人神色愣怔地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字。

　　“齐”，下落不明……

　　“屿”，下落不明……

　　“鞠”，下落不明……

　　到底有谁能来告诉她，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

　　自从他们接手那个异能体开始，奇怪的事情就在他们身边连续不断的发生。

　　先是所有人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忘记实验体的存在，尽管他们想到了相应的解决办法，每次都要靠贴在实验室内的各种提醒式便利贴才能回想起，但也总归是找到了一种办法克服掉这个疑似异能体的异能，让实验能够继续正常进行。

　　可现在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她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奇消失，而他们实验室的成员，甚至也从最开始的五人组，变成了到今天为止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其中三个下落不明，还有一个在刚刚通过资料回想起有关实验体的记忆后便立刻选择了退出。

　　今天是“齐”消失的第五天，也是他们这个实验组研究进行的第五天。

　　她强忍着害怕，颤抖着手指将实验报告一字一句打上去，然而对于未知的恐惧还是占据了她的表情和脑海，绝望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那些人究竟哪儿去了？

　　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吗？

　　如果靠近实验体的代价是失去记忆和消失，那么下一个人……会是她吗？

　　她不知道，也没有人能够告诉她，她究竟该如何去做——毕竟谁也不会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起刚刚选择退出实验项目的那名同事惊恐的表情，她的面容不禁扭曲了一下。

　　其实早在确定记忆消失为试验品·甲二三五号异能体的异能时，她便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太妙了。直觉告诉她，那么庞大的异能波动，所拥有的绝非仅仅只是这么简单而稍显鸡肋的异能。

　　而现在所呈现出的状况也说明了一切——

　　接触后会被迫失去关于实验体的记忆这种事，比起是异能来说，现在在她看来倒更像是一种来自对方的警告。

　　她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

　　想逃。

　　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死。

　　她用双手紧紧捂住脸，低下头轻声抽噎了几下。

　　上面将异能体交给他们实验组，显然不是为了到最后接手一个烂摊子。如果他们非但没有做出点起色，甚至还将研究所重要成员搭了进去，她之后又该如何在研究所内自处……况且，如果连她都退出了的话，那么那些因为异能体而消失了的前辈，又该由谁来找回呢？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如果自己镇定下来，随后在本该由实验组组长签署的实验报告末尾暂且先签下了自己的实验代号。

　　丽。

　　丽将实验资料保存好之后，便关闭了电脑。她转身离开了资料室，来到这几天他们实验组五人经常呆着的地方——

　　存放着试验品·甲二三五号异能体的实验室。

　　为了能够更好的研究异能，研究所内配备有特殊的研究设备，其中一个便是可以捕捉到各地的异能值波动并以数据形式呈现的侦测设备，而试验品·甲二三五号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他们在横滨研钵街中心所发现，并利用另一种特殊的设备捕获，然后通过能够承载异能体并在一定范围内抑制异能体的限制道具将其带回实验室内。

　　为了防止异能体的不自控而导致突然暴走，他们通常会在其周围放置上各种限制措施，就比如现在——

　　眼前仿佛一个小型虚空的黑色流动型物质周围，便被各种具备限制作用的研究设备所包裹，而在那些限制器的外面，则是由世界上质地最坚硬的强化玻璃所笼罩，构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异能体研究室。

　　丽将手缓缓伸过去，却在即将碰触到玻璃时忽然停住动作。

　　不管看多少遍，她都觉得这个异能体是她有史以来见过最令人着迷的——

　　即使研究室内此刻没有开任何一盏灯，它的周围也仍旧散发着缓慢而轻柔的流光，像是糅合了整个宇宙般充满了未知而迷人的危险，诱惑着人忍不住上前想要一触那种美妙的感觉。

　　丽神情恍惚了一瞬，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随后用牙齿狠咬了下舌尖，直到尝到血液中的铁锈味才松开。

　　实验室内如今只剩她一人，丽翻开手中的记录本，上面零零散散记录着她之前对这个异能体的各种猜测。

　　在记忆和消失两个关键词上着重画上圈后，她又在下面加上新的想法。

　　「异能体本身具有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似乎是原本就携带的特殊能力……」

　　丽咬了咬笔头，思考片刻后接着写到。

　　「或许可以尝试以另一种形态来限制这种特殊能力。」

　　丽所说的另一种形态，其实指的就是人类形态，而这恰好正好是她们研究的最终目的，也是异能研究所之所以存在的根本——

　　人形异能兵器。

　　更严谨的说法，也就是他们常说的，军用人工异能。

　　一般来说，异能都是与人类体共存形成一种共生的存在，像这种纯正的异能体反而并不常见。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是百年难得一遇。

　　即使是现在成为一号实验组成员的她，也仅仅只是在几年前在前辈手下实习的时候，听闻过一种名为“荒霸吐”的异能体。

　　而当时那个被称为荒神的军用人工异能，听闻只是因为偶然与“安全装置”意外脱离，便导致了一场堪称灾难级别的异能爆发，所造成的破坏力以及毁灭程度也是显而易见的——如今横滨的研钵街，便是在那时的大爆炸中形成的结果。

　　单纯的异能体通常情况下都拥有着绝对高于结合体的异能值，这种能量纯粹且强大。假如这种特异性适用于所有类似的纯正异能体，那么她是否可以以此推测，与“荒霸吐”形成的方法相似且同样出现于研钵街的试作品·甲二三五号异能体，应该也具备着足以与当时的“荒霸吐”相匹敌的危险性？

　　不过丽很清楚，没有经过试验的猜测便只是猜测，至少在目前看来，虽然它的破坏能力虽然还远远不及“荒霸吐”当时所造成的威力，但就现在所展现出来的不详的能力以及远超普通异能者的异能波动值来看，至少已经不是寻常异能者可以相比拟的了。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们实验组本该已经开始着手进行这个异能体的“安全装置”了，可是现在……

　　丽攥紧手中的笔，怀抱着笔记本将额头无力贴在面前的玻璃上，痛苦的闭上眼睛。

　　她的同事和前辈们，在接手这项试验后都已经……

　　“呜……”被压抑在喉间的呜咽声在静默漆黑的实验室内悄然响起。

　　不过没多久，稍微发泄过情绪后的丽便将脸上未干的泪痕擦尽，微微泛红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痛苦，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情绪。

　　她必须想办法将她的同伴们救回来，为此，已经不能再在这种感情上浪费时间了。

　　丽咬紧下唇，收拾好心情后看了一眼仍然呈现出一片平和状态的异能体，转身找出前辈们之前所留下的资料，开始整理分析。

　　据她了解，虽然到目前为止试作品·甲二三五号异能体尚且没有安全装置，但在其他抑制设备的作用下，异能值仍然处于一种虽然较高但还是可控的状态，即使有波动，也是少有的状态，整体来看与自己所听闻的“荒霸吐”有所区别，至少如果以人类的性情来衡量的话，也许该算作比情绪少有起伏的那类。

　　而每当它的异能值开始波动时，影响到的范围便囊括了整个实验室，虽然现在她还不太清楚这种情况是否与同伴们的消失有所关联，但也不失为一种研究方向。

　　至少比之前毫无头绪要来的好些。

　　只要确定了一个方向，剩下要做的事情也就显而易见了。

　　丽看了眼身后像是将周围光线全部吞噬殆尽的异能体，回过头深吸一口气，准确找出资料中关于异能体这几天内异能值波动的时间和范围大小，开始和实验室成员们消失时候的情况逐一对比分析。

　　*

　　“”最初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

　　它没有对于时间的概念，也无法确认“其它”的存在，唯一能够感知到的，便是黑暗。

　　一望无际的黑暗。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对于这种状况并没有产生太多意识上的变化和波动。

　　它只是就那样一直“看”着，存在着……

　　直到在无尽的黑暗中，“”再次陷入沉睡。

　　……

　　不知过了多久，当“”的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它第一眼所“看”到的，便是那个足以让它铭记很久的画面——

　　那是仿佛能够包容一切事物、宁静而美好的海面。
　　然而在那片海面之前，宛如钵体的环状废墟之间，在层层黑色火焰的环绕之下，却有着一只将周围一切都焚烧殆尽，通身被火焰所缠绕包围的、如同野兽般的存在。

　　“”无法感知它的思维和意识，却几乎是在瞬间，“”便确定了这个存在——

　　大概是它的同类。

　　“同类”这个词，“”其实并不了解，它只是隐隐约约之中有这么一种感觉。

　　这是“”第一次拥有这种感觉，很奇特，同时却也令它无法理解。

　　过于庞大的能量倾泻让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在瞬间化为乌有，那个存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在它周围有着那么一个与它相似的“”的存在——或许即使意识到了，它也并不会做出什么其他反应。

　　在这股几乎不分敌我的能量波动之中，“”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直到被那些自称为“人类”的存在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