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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六章 线索(上) ...

  •   仙道彰无比愁苦地走在樱木花道身边,期间樱木花道看着他的眼神仿佛狼盯着兔子,就差一口封喉索命。不过他终究没在路上发作起来,因为他家的掌柜状态似乎很不好,一路上走得很急,一个字也没说。
      仙道觉得这事情有误会。三井寿的惊愕和木暮公延的羞愤都不似作伪,那么就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不管怎样,寻花问柳的三井寿和沉默不语的木暮公延都不是主要问题,眼下首先要将樱木花道跑来帝都这件事搞清楚。
      走至一个繁华街口,木暮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樱木道:“劳烦少当家先去看一下铺子罢,我得回去一趟……小芫还在家里。今天有两笔货要转,交接细节安田都晓得,账目在老柜子左手第三个抽屉里,您可以去对一下,但应该没有问题。货是角田负责押,一应支出昨晚已经给过他了,您——”
      “闭嘴,一起回。”
      樱木少当家终于忍不了掌柜的碎嘴,率先向自家宅院方向走去。他真是不明白了,这人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说他胆子小吧,绸缎铺子里上上下下五十多人被他管得服服贴贴,黑白两道沾上的关系也被理得清清楚楚;说他是个人物吧,见着三井寿的样子却怂得一塌糊涂,既然羞愤,干脆利落一刀剁之岂不爽快?!闷不吭声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敢要回来,实在不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于是,三人行樱木成了领头的,将木暮和仙道甩在了身后。仙道走在木暮身侧,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直到木暮一脚要踏进路边凹坑,他忙出言提醒:
      “小心!”
      木暮果然是在走神中,恍若未闻便要踏入,仙道忙拽了他胳膊一把,才让他避了开来。木暮勉力提了点笑意在嘴角,唇色却是苍白的:
      “多谢。”
      仙道空张了张口,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不必。”

      这一日仙道过得累极了,上午同湘南侯走了不少路,中午在饭桌上和侯爷将军斗智斗勇,下午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樱木花道,直到天色渐晚,他才终于在樱木花道的宅院中吃上了热乎饭。
      樱木住的宅子并不粗陋,想来也是他老子的产业。樱木未到之前,东院是木暮和他女儿住,西院住铺子里几位资历深的管事。樱木来了之后,本来众人都要搬出去,但樱木不喜欢宅院冷清,便与木暮同住东院了。
      仙道伸头看了一眼院子,木暮正蹲在玩木马的小女孩面前,耐心地哄着孩子吃饭。他叹了口气,忍不住道: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此时樱木已告诉他来京城的前后始末,仙道隐去越野不谈,只对樱木言说湘南侯正在助他为陵南阁洗冤。所谓“乱七八糟”,樱木花道倒是能很快领会:面前这个曾经除了吃就是睡的懒散师父,突然间被卷进去如此棘手和重大的事情中,不头疼才怪。不过他倒是毫无自觉:仙道其实不仅仅在头疼此刻身处的境遇,更是在头疼樱木花道。这本来已经够复杂的事件中,还牵扯进来局外人,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甚至还有更加局外的局外人(对就是木暮公延)和三井寿扯上了一言难尽的关系,又增加了不知何时发作的变数。仙道面对这搅缠在一起的种种完全无处下手,真是要头痛死了。
      樱木花道看仙道自个儿伤怀,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木暮公延,思索了一会儿,踢他:
      “冬瓜,你帮我看看,木暮现在算是个什么状态啊?”
      仙道被踢回了神,又下意识向外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嫌弃道:
      “你不说我还忘了。哎,就算你天天逃学没认得下三两字,基本的常识要有吧?!大呼小叫见人就喊‘睡了睡了’,那可是两个大男人,你这是把谁当姑娘看呢!?”
      樱木花道一怔,仙道的表情看起来正直又正经,似乎还真有点经人事的师父样子,一时将他给唬住了。不过也只是唬住了片刻,樱木瞅着仙道摆出一副“恼恨徒弟无知”的神色喝茶,嘴角慢慢浮起一抹恶劣笑意:
      “冬瓜啊,这就是你见识少了。男人和男人,也是能睡的哟。”

      在“睡觉”这件事上比仙道和樱木见识更多的三井寿,却是没空吃饭,他跑了趟京城里最大的药铺,没能消除疑虑,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药铺掌柜根据他袖口留下来的味道,给出了很慎重的答案:
      “那个香囊里,应该有‘木扶子’。至于是否还混有其他药草,尚不能确定。”
      三井不解:“……什么子?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味草药,长在西域那边的戈壁上,非常珍贵。是用来治疗头痛和眼睛视物模糊不清的。”
      掌柜顿了顿,又摇头道:“可是,这草药只能取新鲜的来用,衰败之后就是枯草一棵。西域和京城相距这么远,除非是大内,我还没见过有谁能有手段用到这么新鲜的木扶子。”
      哟,这真是有意思了。
      那个弱鸡竟然还有些来头么?
      三井寿若有所思地抬起袖口,又闻了闻,思忖半晌,决定饿着肚子杀向第二个地方。
      头一夜他喝花酒的朝花坊。

      流川枫第二日要参加朝会,天微亮便进了宫,两个时辰之后,诸事散了,他方一个人慢慢向宫门走去。
      前一天,他先后将仙道彰和三井寿放了出去,直到深夜,这两人也没个回音来。他倒也不焦急,只因这俩人各自有人盯着,想来无甚危险。相反地,他甚至还隐隐觉得,这两人没准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正想着些有的没的,有人追上了他。
      “侯爷今天精神不错呢。”
      藤真健司走至他身边,笑道。
      流川枫看了他一眼,藤真眼中闪过一抹不加恶意的揶揄。
      湘南侯惯是在朝会上打瞌睡,甚至殿前失仪也是常有的。皇帝对这一点道是异乎寻常地大度,但大度归大度,众人也是看得明白,皇帝并不愿真的做些什么让湘南侯“醒”过来。
      流川枫微一点头,想了想,道:“昨晚睡得早。”
      藤真当然不是专门来和侯爷讨论睡觉早晚的,他笑眯眯道:“陵南阁一案圣上极为重视,兹事体大,想来近些日子侯爷要劳力伤神了。”
      大理寺长官的车轱辘话三句不离陵南阁,流川枫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本欲不再回应,走出几步后,他想了想,又开了口:
      “当日,谁发现苍龙珠失踪的?”
      藤真倒也很是熟悉案卷,立刻答道:
      “是礼部侍郎与太常寺卿,他们要奉珠去祭典现场,开匣将珠取出时发现苍龙珠已不见。”
      流川枫:“没有人事先验看过?”
      藤真:“有。祭典前一夜,太常寺卿亲自带人验看过,苍龙珠还在。”
      流川枫看了他一眼,藤真健司马上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不可能是太常寺监守自盗。事发后第一时间,已经排除了太常寺相关人等的嫌疑。”
      流川枫:“……全部排除?”
      藤真健司轻叹一口气,正色道:“侯爷,当日圣上将此案交由我主理,我比任何人都想尽快追查出苍龙珠的下落。这种大事,我怎敢当作儿戏。”
      流川枫看着藤真郑重的神色,若有所思。他没有表示信,也没有表示不信,只脚步不停,继续走着。藤真知道湘南侯的做派,也无甚希望能再多说些什么。两人沉默着走至宫门口,却见有人已经等在那里。
      宫城良田规规矩矩地同藤真健司行礼,待诸人散尽、流川枫登上马车之后,方道:
      “侯爷,三井将军来信了,似是有了重大发现。”
      流川枫心头一动:“他人呢?”
      宫城规规矩矩答:“在西市一座民宅里,巧的是,仙道彰也在,那宅子似乎就是昨日闹事俩人的家宅。”

      宫城没有说清楚。三井寿确实在樱木家的宅子里。不过不是一早去的,而是半夜去的。
      当晚仙道折腾了一天,几乎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左鹤镇,蹲在自家屋前晒太阳。像小团子一样的流川枫走了过来,看着他:“你在干嘛?”
      仙道认真回答他:“在晒太阳啊。”
      小团子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又道:“为什么晒太阳?”
      仙道有心想捏一把小团子肉嘟嘟的脸庞,但总感觉懒得抬手,于是继续闲扯:“晒太阳才能长得高呀。”
      小团子显然不是靠闲扯就能诓住的人,他冷笑一声,竟然端出了成年流川枫才有的神情:
      “人吃粮食树晒太阳,不先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仙道:“……”
      不先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记得,这句话,是陵南阁的福田说的。
      本来是当作过耳云烟的一句话,不知怎的,从流川枫的嘴里说出来,便让人无端感到难过了。
      他想伸手去拉小团子,却怎么也伸不出。低头仔细一看,却只瞧见自己茕茕孑立的影子——
      那分明,就是一棵树啊。
      胸口像被重重一击,又酸又痛,几乎说不出话来。
      流川枫小团子也不再瞧他,一个人往前走了。仙道有心想追,却怎么也动不了。
      你已经不是树了。
      你是人啊,你有腿啊,快去追啊。
      仙道又难过,又干着急。直到有人一把拎起他,在他耳边大吼:
      “冬瓜快起来!!!那个人渣追到咱家了!木暮要被拐走了!你倒是醒醒自个儿哼唧什么呢?!!!!”
      此时,宅院里乌漆嘛黑却挤了不少人,一面是神色肃然的三井寿和他执刀带剑的手下,一面是面色惨白的木暮公延和还没睡醒的铺面伙计。樱木花道显然是把仙道彰当做了能够扭转局面于万一的秘密武器,他将仙道往两拨人中间一推,才撸起袖子怼上了三井寿:
      “见过强抢民女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大晚上摸溜进人家宅院,你们真的是官军?”
      三井寿懒得理他。于他看来,这个红头发的是典型小地方出来没几两见识又有三俩臭钱的混混,和他说话都是浪费生命。他转向木暮,正色道:“只是正常问询,昨晚的事情……牵涉到一件案子,非常重要,需要你的证言。”
      其实那晚是怎么回事,仙道已经搞清楚七七八八了,带木暮回去,一方面是需要他指认人,另一方面也是需要保护他安全,以防被灭口。于情于理,他对木暮是有亏的,因此尽管又饿又困,他也尽量压住了火,好声好语同他说。
      “……将军,你的批文呢?”
      黑暗中,那个白天还怂巴巴的青年轻声说出的这一句话,却硬生生掐住了三井的命门。
      因为要尽量低调处理,三井只带了五六个手下过来。方才进门的时候,也未按照正常拘人的程序来,反而是直接翻墙而入的。要不是惊到了家丁,三井是真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木暮带走的。以上步骤统统不是官家的做派,木暮的话意思很清楚:这种不明不白的手段,他不认。
      木暮的问题让三井惊了一瞬,这理直气壮与白日里的怂头怂脑反差太大,他几乎觉得自己是认错了人。三井欺身上前一步,而对面人几乎是瞬间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三井冷哼一声,刚想动手,有人却横身到两人之间:
      “三井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仙道彰一手抵住了他的肩头,问:“为什么要半夜抓人?是侯爷的命令吗?”
      三井看着仙道,如非场合不对,倒想嘲笑他两句。这人左脸上还因为睡得太沉留着个红印子,衣襟也没拢好,一只手还拎着根挠痒耙,浑身上下都仿佛写满了“不靠谱”三个字。但思及流川枫对他的态度,不由啧了一声,道:
      “就是你查的那件事,和我昨晚睡、也就是他睡的那个地方有关系,要去指人。”
      他看了一眼木暮,又道:“这可不是在大街上随意呼喝的便宜事。”
      仙道:“查出线索了?”
      三井:“大线索。”
      仙道:“要指的人呢?”
      三井:“已经羁押。”
      仙道指着木暮:“他是嫌犯?”
      三井皱眉:“应该不是。”
      “原来这样,我知道了。”
      仙道拍拍三井肩膀:“将军威武!明天我带他去找你。你们辛苦了,赶快回去睡觉吧!”
      仙道心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还以为这宅子里的人牵涉到什么杀人放火的案件里,既然是有线索了,还是去指证,不是天大的好事么,饱饱睡一觉庆贺正好!
      三井怒了。
      这什么鬼?!
      老子好不容易查到点东西来推进,这货竟然让众人去睡觉?!他对这案子的重要性到底有没有自觉?!
      他刚吼出一个“你”字,没成想,自己肚子就发出了一声更响的“饿”字。
      三井:“……”
      仙道:“……”
      木暮:“……”
      一时间,宅院里面静悄悄。
      仙道首先笑出了声,他回头看向木暮:“掌柜,能不能给这几位军爷做完面吃啊?”
      于是,莫名其妙混到一顿饭吃的三井寿,也不知是吃得太饱撑的,还是被仙道彰气的,抑或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他睁着熬红的眼睛在樱木宅空出的客房里干躺了俩个时辰,期间宅院里上下人等重新睡得天昏地暗。
      然后,天终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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