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生》青酿

7、相连

　　转眼间，叶凌秋已经在现代世界里生活了一周。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上网，了解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或者坐在床上运息，帮助伤势恢复。周末，沈青带叶凌秋去医院复查，换了新药。叶凌秋的恢复速度比常人快上许多，短短七日，深可见骨的伤口竟已全部结痂，她也已经能够自如活动了。

　　离开医院，春日偏西，金黄柔软的云霞在天际叠了一层一层，好像一个巨大而美味的起酥面包。叶凌秋咽了咽口水，对沈青道：“我饿了。”

　　“好，”沈青笑得温和，“我也饿了，你想吃什么？”

　　叶凌秋转转眼睛：“实不相瞒，我想吃麻辣烫。”

　　“麻辣烫？”沈青皱眉，“你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不要吃太辣的东西。”

　　“伤口已经不碍事了。”叶凌秋做出可怜状，抱着拳头，殷殷地看着沈青，“就让我过一下瘾嘛，就这一次，好不好？我只要微辣的……不，不辣的，好不好？”

　　“真是……”沈青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妥协，“走吧，我知道一家麻辣烫，虽然只是街边小店，味道却不错。”

　　“好，都听你的。”叶凌秋眉开眼笑地跟着沈青，一边不忘了调侃，“原来你也不是不沾凡尘，你也吃过路边摊的啊。”

　　“真不知我究竟做了什么，给了你我不沾凡尘的错觉。”沈青无奈地笑笑，不露痕迹地从叶凌秋右手边，走到了她的左手边，让她走在靠内一侧，“我也常常在放学后和同学打球，撸串，还有一起打游戏，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越是这样说的人，才越是不普通的那个呢。”叶凌秋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不过，这几天你回家都很早，看来我还是耽误你的社交了。”她略感歉意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沈青笑了笑，目光微微黯淡，“你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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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麻辣烫店离开，夜幕降临，灯火透过迷蒙的烟霭，在街道上洇出一层层柔和的光晕，叶凌秋又央求沈青打包了一盒回家。

　　“我以前啊，就特别喜欢吃麻辣烫，但机会不多，一年也吃不上一两次。”她兴致勃勃地拎着袋子，余光瞥见沈青皱起的眉头，赶忙转口讨好道，“那个，不要生气啦，我接下来绝对不再吃了，绝对每一餐，都怀着感恩的心，吃你做的营养美食。”

　　“你……”沈青顿了顿，摇头失笑着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怎么好像身体结构和常人不同似的，明明伤得那么严重，可没过两天，就生龙活虎的，看起来比健康的人还要健康。”

　　“我只是受了点伤，本来就是健康的人。”叶凌秋撇撇嘴，却随即转移了话题，“下周末带我去逛街，好不好？”

　　她其实有些心虚，她还没告诉沈青，她究竟为何受了如此严重而诡异的伤。虽然沈青似乎没有追问的意思，虽然，说不定以他的聪明才智，他早就猜出了真相——

　　但，她总觉得是自己有所隐瞒。沈青对她照顾有加，而她却有所隐瞒。

　　“好，不过要先去一趟医院。”沈青想了想，又问，“你有需要的东西吗？我放学时帮你买回来？或者，我把账号密码给你，你去网上买？”

　　“也好，我上网逛逛吧。”叶凌秋顿了顿，忽然眯起眼睛，“你就这么放心告诉我账号和密码，不怕……我花光你账户里所有的钱吗？”

　　“你如果真有这个心思，怎么会现在告诉我？”沈青不为所动，仍然笑得温和，“花光了，也不要紧，我其他账户里还有存款。”

　　他仿佛极不经意地说出了这些话，叶凌秋却不禁停住了脚。

　　“怎么了？”沈青回身看着她。

　　“你……对所有陌生人，都这么好吗？”

　　如果说他救下她，带她去医院，垫付医药费，让她住进家里，都是出于不能见死不救的善良——那么，他日日为她做饭，带她吃路边摊，允许她随意花他的钱，他对她的照顾，是不是过分了些？

　　听到这句话，沈青明显地怔了怔，继而他移开视线，语气里透出些微不自然：“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如果你觉得唐突，对不起，我只是……希望在你找到新的去处之前，能给你留下愉快的记忆。”

　　叶凌秋又静了静，终于迈开双脚，继续向前走去：“算了，反正现在花的钱，我都记着，将来会还你。唉，你这人啊，真是没救了。”

　　“为什么？”沈青抬脚跟上。

　　“没什么，是在夸你呢。”叶凌秋不想再说，便又转移了话题，同沈青聊起前两天的新闻了。

　　他太随和，太温柔了，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好先生。不过，她现在不想去探究，不想了解他的生活，他的家人朋友，他的曾经——

　　她甚至没有想好，她今后，究竟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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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怜走上前，径自拿过了余楚楚手里的斧子。

　　他终于看不下去她劈木柴如此费力的样子了。

　　“哎？”余楚楚意外地怔了一下，“没关系的，你不要用力，以免伤口裂开。”说着，又探身去拿孙怜手里的斧头。

　　“伤口早已无碍。”孙怜躲开了余楚楚的手，面无表情地说，“只是劈柴，不花力气。”

　　余楚楚只得作罢，退开一步，孙怜手起斧落，确实比她快了许多。

　　“今天午后，你是不是出了一趟门？你准备动身了吗？”

　　“不。”孙怜平声开口，又顿了顿，“我在城门附近，见到了之前追杀我的人。不知城外是否有埋伏，我需要探明情况，再作打算。”

　　“既然不急着走，这些日子，我给你开些调养内伤的药吧？”余楚楚于是笑道，“我早上摸你的脉象，气息仍旧不太顺畅。你的外伤已基本痊愈，但内伤的康复，要花费更久的时间。”

　　“……多谢。”

　　孙怜本想拒绝，他已在医馆叨扰数日，余楚楚替他上药包扎，给他客房暂住，叫上他一起吃饭，却始终分文不收。他心怀惭愧，原想尽早离去，然而如今县城内外情势不明，他的内伤又确实尚未痊愈，或许继续留在医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明日要去市集，再过两日，还要出城采摘药草，你不妨告诉我那些人的衣着样貌，我也可帮你留意一下。”余楚楚建议道，“他们不认识我，应该不会防备，如果有机会，我说不定还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太危险，不必了。”孙怜淡淡摇头拒绝。

　　“既然这样，我不上前打听，只帮你留意一下，应该不要紧吧？”余楚楚想了想说，“我在清临县住了一年，至少比你熟悉，而且我背着药筐，他们也不会起疑。”

　　“不用。”孙怜却仍然拒绝了。他不愿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去为他涉险，他也不敢，轻易相信另一个人。

　　“那……好吧，我先去做晚饭了，木柴我拿走一些。”余楚楚对孙怜这般冷淡的说话方式已经习以为常，她不再勉强，俯身抱了一捧木柴，“其余木柴劈完，就放在这里。你毕竟重伤才愈，切记不要过度劳累。”

　　孙怜微微颔首，余楚楚又笑了笑，这才转身向厨房走去。

　　这些江湖人啊，成天恩恩仇仇，打打杀杀，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伤痕。如果这世间能永无战乱，永远和平，该有多好。

　　然而，她的力量如此渺小，她能救的，不过是寥寥数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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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晚，叶凌秋都在认真思考去留的问题。虽然她最后的状态，是“外出云游，不知何日将归”，但算起来，她已经十余天没有向师父报平安了。她人不回去也就罢了，连个信儿都没有，师父不至于没良心到以为她只是不小心忘记了吧？

　　就算师父没放在心上，师姐和师兄，还是会担心她吧？师父他老人家，至少也要担心万一她出了事，他最钟爱的倾颜剑，无论如何会跟着遭殃的吧？

　　然而，即使如此，她又该……如何才能回越国去呢？

　　叶凌秋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竟觉得全无睡意，索性披上衣服下床，出屋接了一杯凉水喝。

　　墙上的时钟滴答轻响，正指在凌晨一点一刻，沈青大概早已沉入睡梦，她一手拿着杯子，另一手情不自禁地向墙壁伸去。

　　墙壁光滑而冰冷，幽幽月光映得墙面一片苍白，寒意自指尖蜿蜒而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猛地将手缩了回来。

　　想什么呢。叶凌秋不由得自嘲，怎么可能所有墙壁，都是时空隧道啊。

　　然后，她猛地顿住了。

　　——如果，并非所有墙壁都可以连接时空，那么，她最初穿越而来的那一面墙，是否就能让她再次穿越回去？

　　她记得沈青说过，他是在客房发现她的，那，不正是她现在睡觉的房间吗？她急忙放下水杯，跑回房间，右手微微颤抖着，覆上了墙壁——

　　然后，毫无阻碍地穿了进去。

　　肌肤上传来难以形容的熟悉感觉，叶凌秋心中涌起无法名状的惊讶和感动。明明就在身边，明明如此简单，她为何从未发觉？她压抑着激动迈入墙壁，却没能控制好脚下的力度——毕竟之前两次穿越，她都是直接栽倒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她就这么脸朝下，直直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