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生》青酿

11、鸣双

　　叶凌秋没有告诉余楚楚她可以穿越的事，幸好余楚楚也没有追问，仿佛那些真的只是她编纂的故事。有时候，叶凌秋也怕这些言论会对两个世界造成影响，但看着余楚楚眼底逐渐累积的鼓舞和勇气，她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叶凌秋讲故事的时候，孙怜时常也在。他从来不做评论，只在一旁安静地听，脸上也从来没有任何表情。

　　而他的目光，大多时间，都落在余楚楚身上。

　　江湖上关于孙怜的传言，没有一句是好的。那些话不见得是真的，可也不见得是假的，她决定趁孙怜不在医馆，先去向余楚楚探探情况。

　　“他的事情，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余楚楚正在厨房忙碌晚餐，听到叶凌秋问她，她轻叹道，“你也知道，孙怜一向少言，我虽然问过几次，却实在了解不多。”

　　“你知道他是如何受了伤，又是打算去哪里吗？”叶凌秋坐在厨房门口帮忙择菜，不时用余光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如果孙怜提前回来，她可要赶紧转移话题才行。

　　“他先前被人追杀，伤重昏倒在医馆门口，我恰巧看见，便救了他。”余楚楚一边腌肉，一边仔细回忆着，“据他所言，那些追杀他的人，都是因觊觎他的剑谱而来。”

　　“哦，剑谱。”叶凌秋恍然道，“是了，离央、墨止二剑，都是江湖闻名的宝剑，孙家鸣双剑法，也确然是件宝贝。”

　　“凌秋，你不会也……”余楚楚指尖一顿，却没有说出后面半句话。

　　“当然不是。”叶凌秋忙摇了摇头，玩笑道，“鸣双剑法再厉害，也比不上我师父编的无名剑法，而且，我的终极目标是无招胜有招，我才看不上他那剑法。”

　　余楚楚不禁笑了出来：“至于孙怜要去的地方，我听他说，他的师父两年前突然不知所踪，他此行便是去找他的师父，也是他的养父。同时，他也打算找到杀父凶手，为他父亲报仇。”

　　“师父？养父？报仇？”叶凌秋怔了怔，眉心不由得渐渐蹙紧。当初在酒馆中听到的传闻，慢慢自脑海里浮现出来。

　　十七年前，孙家一夜灭门，孙家幼子，离央、墨止二剑，鸣双剑法，却一同失踪了。而孙家满地尸首之中，却有两人身着夜行衣，身旁落着短刀，手腕处各自纹了一片树叶——

　　那是当时江湖中，一个专司暗杀的组织，落叶阁的标记。

　　本以为是孙家与刺客同归于尽的结局，但不出一月，落叶阁竟惨遭血洗，阁中无一人生还，而凶手只有一人——落叶阁最顶尖的杀手，高赤。

　　高赤成了黑白两道高额悬赏追杀的目标，可那天之后，却无一人知晓他的下落。

　　又或者该说，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知晓他的下落。

　　后来，江湖中渐渐有了传言，说那晚去孙家的杀手原本是三个，不知生了什么变故，高赤杀了其余二人，劫走了孙家幼子；说落叶阁忌惮高赤的武功，早想除之，他不得不先下手为强；说高赤觊觎孙家剑法已久，寻了机会，便背叛了落叶阁，窃走了双剑和剑谱；说孙家家主孙泽和高赤本是旧识，甚至与落叶阁也有所勾结，落叶阁此举，实则是杀人灭口，而孙家幼子是孙泽哀求高赤，又用双剑和剑谱交换，这才保住了香火……

　　江湖流言，众说纷纭，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失踪的孙家幼子和高赤之间，一定不会毫无关联。

　　不过，由于高赤始终下落不明，孙家灭门一事也就逐渐被江湖遗忘了。直到一年之前，江湖上突然传出孙怜的消息——确切地说，是离央、墨止二剑的消息。

　　江湖一瞬哗然，当年的孙家幼子，带着宝剑，带着剑谱，带着一身武艺，再次踏进了江湖。

　　可——只有孙怜一个人。

　　高赤仍旧下落不明，一个孤零零的少年，身怀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珍宝，哪有不被盯上的道理？

　　再加上，他或许是杀手养子，说不定也带了奸邪残忍的本性，一时间，几乎整个江湖都将刀尖对准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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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秋，怎么了？”余楚楚见叶凌秋凝眉沉思了许久，却始终不发一言，不禁担心地唤她。

　　“没什么。”叶凌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继续择菜，“孙怜说过，他的师父是谁吗？”

　　“孙怜说，他并不知道他的师父叫什么，他也只称他‘师父’。”余楚楚忧心道，“孙家灭门之后，他的师父恰巧经过，发现了满地尸首中啼哭的他，于心不忍，就将他抱走了。在寻找他的身份和其他生还者时，又见到了双剑和剑谱，便也一并带走了——这些，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事情了。”

　　“嗯……”叶凌秋不禁再次陷入了沉思。这个说法，和任何一种江湖传言，都不相同。

　　难道孙怜和高赤其实毫无关系？可孙怜这一身武功，又是如何习得？落叶阁一向狠辣，难道会因为疏漏，而没有杀死他？

　　“凌秋，”静默片刻，余楚楚忍不住再次打断叶凌秋的思绪，“孙怜他，绝不是奸恶之人。”她显得有些紧张，“他虽然少言，却从未做过任何无礼之事。我，相信他，绝不是江湖所形容，那样的人……”

　　说到最后，她语音渐微，忽然间没了底气。她究竟有什么资格为孙怜作保？她又有多了解他？

　　余楚楚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睫，却忽然听见一阵响动。叶凌秋起身，将择好的菜放在案板上，然后将双手轻轻覆上她的双手。

　　“我同样不认为孙怜是传言那样的人。”叶凌秋笑了笑，“不过，江湖里的事，你了解到这一步，就已经够了。”

　　“江湖里的事，我确实……不想过多参与。”余楚楚轻轻叹息，“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受伤罢了。”

　　“孙怜的剑术很厉害，至少这点，我可以保证。”叶凌秋笑着拍了拍余楚楚的手背，“我虽然没那么厉害，但大不了，就把你们接到望瑶山上去，有师父在，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余楚楚这才终于忍俊不禁，连说若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叶凌秋师父的真容。叶凌秋却向余楚楚告了辞，打算回望瑶山，去向乔非问一问孙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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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乔非听了叶凌秋的讲述，却只摇了摇头：“这说法，我也是第一次听闻。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恰好今日说起此事，就想了解真相是什么，您真的不知道吗？”

　　“我知道的，也无非是那些江湖传言。”乔非仍然摇头，“我隐居江湖多年，大多事情都不甚关注，如果你想打探消息，不妨去飞春阁问问。”

　　“飞春阁？那不是花楼吗？”叶凌秋怔了一下。

　　“你之前去江湖历练，究竟都学到了什么？”乔非无奈地看着叶凌秋，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飞春阁既是花楼，也是越国最大的情报组织，在那里，你几乎可以得到所有想得到的消息，只要——你有足够的银子。”

　　“那……”

　　“但是，你没有足够的银子。”乔非不等叶凌秋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正好有个护送的差事，雇主不是江湖人，路程不远，十余天就能来回，沿途也不算危险，以你的武功足够应付——你去一趟吧。”

　　“诶？”叶凌秋一顿，企图拒绝，“为什……”

　　“因为你还欠着银子。”乔非再次打断她，提醒道，“你上次从我这里借了钱，可一直没有还呢。”

　　“这……唉，好，您可真是我的亲师父。”叶凌秋自知理亏，但仍旧没好气地送了乔非一个白眼，“把雇主的住址告诉我，明天一早，我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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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之后，叶凌秋终于再次回到望瑶山。

　　向乔非报了平安，她先回了沈青家里一趟，也向他报个平安，再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吃顿美食，睡个好觉。她在荒郊野外里风餐露宿，十几天一个澡都没洗，乔非指派了这个差事，绝对是故意整她。

　　又过了一天，她才去百草医馆找余楚楚。

　　这天病人不多，未时才过，医馆中就只剩下她和余楚楚两人。叶凌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啊——今天人少，还不到做晚饭的时间，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我收拾一下药柜，看看是不是又该去采些新药了。”余楚楚笑了笑，起身向药柜走去。

　　叶凌秋却皱起了眉头，打量着余楚楚的背影：“你……身体不舒服吗？不对，你就是医生，难不成，你和孙怜吵架了？他若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

　　“没有，怎么会。”余楚楚顿了顿，却轻叹了一声，“孙怜五日前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