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折虚

44、求不得

　　南安在原地看着周凌的背影，伸手捂住脸站在原地默默地扬了扬唇角，阿姐这是生气了？

　　第二日，巳时南安又出现在了公主殿的门口，宫人照例进来通报了一声“殿下，晋王殿下又来了，这回说了话，他说他想进来与公主一同用早膳。”

　　周凌夹了一片鸡肉放到碗里，举止优雅，神情专注的讽刺道“怎么我这殿里的东西是有什么特别吗？惹得晋王殿下天天来门口看着。”

　　宫人没说什么，只是训练有素的出去传话，不一会儿又进来道“晋王殿下说整着皇宫就这的东西最有滋味。”

　　周凌有些恼火的放下碗，压着怒气回一句“我看他更喜欢到宫外吃啊。”

　　她不好与人说叫南安到花楼吃去，宫人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南安确实清楚的，听完宫人传的话后扬着嘴角笑了笑“宫外饮食多的让人眼花缭乱，却也不及阿姐这里的冷酒冷菜来的有滋味。”

　　这话传了回去，周凌听完后眯着美丽的杏眼，走到门口远远的盯着门口那道挺拔的身影，半晌说了一句“让他进来，其他人都下去。”

　　等人都退出去南安也进来了，等他进来，周凌也不与他说话自己坐在一旁喝茶，南安走到她旁边笑道“阿姐这回舍得让我进来了。”

　　“你每日膳时道我殿门前站着是怎么回事”周凌放下茶瞪着他。

　　南安好脾气的道“当然是想和阿姐一同用膳啊。”周凌站起来，撇了他一眼，边走边讽刺道“我看晋王殿下还是去花楼里吃吧，这里冷酒冷菜的招待不了你。”

　　说着走到案前拿起一本书翻起来，不去看南安。

　　“我今日还要奉旨整顿流金河呢？流金河那些个掌柜知道了肯定会记恨我的”说着还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句“只怕这花楼的饭我以后是吃不上了。这主意是阿姐出的，所以我只能阿姐这里讨饭吃了。”

　　周凌气的把书丢在桌上站起来，瞪着南安“你……！”

　　映入眼帘的是南安的一张俊脸正看着她笑，看见周凌的反应他走过去双手杵在书桌上看着周凌撒娇道“阿姐，我饿了。”

　　两人只隔着一张桌子，南安还微微向前倾了一下，隔得有些近了，周凌不自然的别开脸“冷酒冷菜在那边，自己去吃。”南安满意的直起身子去，转身向饭桌走去，坐下时毫不客气的拿起周凌的碗筷，转头对周凌说了一句“阿姐，你生气了？”

　　周凌这才觉得有些失仪“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变干脆什么也没说，自己坐下又看起了书，然而哪里还看的进去，她在想：我生气了吗？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在气什么？

　　南安则就着她的碗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用完膳后，南安便走了，只留下胡思乱想的周凌。南安去御书房拿了圣旨，带着蔡之炎一路到了流金河，王霄瑜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青年骑着高头大马，寒风拂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舒展着绣眉目光如炬的朝这边看过来，高挺的鼻梁，扬起嘴角。他披着一件白色的貂裘，大大的貂领衬着那张精致的脸，他就站在河畔边的腊梅树下，宛若谪仙，雍容雅止令人沉醉。

　　见南安走过去，他便下了马，牵着马迎上去，行礼道“见过晋王殿下，蔡统领。”

　　南安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装模作样四个字就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而后就是他们三人将整个流金河畔的酒楼花楼赌坊都去了一遍，蔡之炎带人整顿，王霄瑜宣读圣旨，至于南安他只需要高深莫测的露个脸就行了。

　　这一整就是一天，期间还抓到几个逛花楼的大人，左右留个人情在，南安也没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他不喜欢这份差事，若不是这差事是阿姐举荐他多半连面都不会漏。

　　等整顿完最后一家，天已经黑了，他们三人便去了城外的一家食坊，程设虽简陋了一些但却是有特色的，一面吃王霄瑜一面和他们介绍道“这店家最拿手的就是这红豆白糖糕了，远近闻名的。”说着拿了一块递给南安。

　　南安接过尝了一口，甜而不腻还有一股红豆的清香“确实不错，只不过……”南安看着手里的糖糕皱眉道“这店家为何将店设在此处呢，若是到城里寻一好铺子生意岂不是更好”

　　“这殿下就有所不知了，这店家是个姓莫的姑娘，十七岁那年她的夫婿应召入了伍，一走就是半载无音，她便在这城边上开了这么个食坊，希望哪天她夫婿若是回来她就能最先迎到他，让他吃上这香甜可口的白糖糕”说着看了看盘里的白糖糕“喏，你看，她还在白糖糕里加了红豆，这红豆啊又称相思豆，可是她的夫婿啊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也不愿再嫁，只能每天在这里等啊盼啊做着这加了红豆的糖糕来了寄相思。”

　　听完这个故事南安不由得又往老板娘的方向看一眼，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妇有着最朴实的面貌，勤劳的身影，望着屋外的神情总是那样充满期盼，总是那样神采奕奕。

　　南安突然羡慕起来，他也不知道他在羡慕什么，是那个一去不回却得佳人相候的士兵，还是这个苦守城郭二十余载的老妇，她就这样守啊盼啊生活至少有个盼头，她每天都活在希望当中。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谁不想煞血归来良人由在，试问哪一个九死一生归来的士不想看到这炊烟缥缈佳人执羹相候的景象。

　　又有那个妇人不想见到日暮西沉之时自己的丈夫荷锄而归。

　　南安又咬了一口糖糕阖上桃花眼细细的嚼着突然觉得这糖糕苦涩起来，心里自嘲道“南安啊南安，你又在盼什么呢？你这十余载又有个什么盼头，是那破开黑暗向你伸出手的佳人，还是那月色下未曾回头的仙娥。”眼前尽是周凌的身影，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色举止南安都尽收眼底篆刻心头“求不得，求不得！你愿做那为她折戟成沙战死沙场的士，她可愿做那执羹相候待你荷锄而归的妇。人世间最简单的幸福莫过于此但你就是求不得。”

　　南安睁开眼睛看着手里的糖糕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