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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狼狈 ...

  •   莫小碗出来想着这病人倒是好招呼,什么都能自己动手做,她省了不少心。

      院子里的鸡见她出来,便都围过来咕咕叫,她去厨房抓了些野菜叶子洒在地上,大鸡小鸡们欢快地吃了起来,突然听到柴房里“咚”的一声响,她吓一跳,到了柴房外头,想从门缝里看看,又觉得不妥,正犹疑,只听到里头人叫了一声:“丫头!”

      莫小碗这才推门进去,第一眼,差点没把她笑弯了腰,那人此时滚在地上的稻草上,裤子脱了一半,在绑着木棍处被绊住了,硬是脱不下来了,大约是折腾之下从床上滚下来了。

      男人的肤色本来微黄,这下黄里透着红,狼狈不堪。幸亏他外裤下面还有一件里裤,不然真给莫小碗看光了。

      看他这样,莫小碗虽忍不住笑,但也有些尴尬。她一个女孩子,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还不快扶我起来!”男人带着几分威胁几分嫌弃。

      莫小碗撇撇嘴,这人就是态度不好,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她关上了木门,毕竟这情况不能叫娘和奶奶看到了,若是她们看到不知得吓成什么样子。

      木门一关,屋子里的光线便黯了下来,莫小碗到了男人身旁,正打算扶他起来,不想却摸到了他胸前。他此时已经脱去了捕快的外袍,里头是一件白色绸缎中衣,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露出劲实的淡红色肌肤。不凑巧,莫小碗一不小心手便摸到了那儿去了。

      男人懊恼喝道:“你干什么?”

      手下一片滑溜溜的温热,莫小碗赶紧收回了爪子,连声道:“对不住……我……我看岔了……”

      真不能怪她,柴房里就一个小窗户,光线朦胧的,她哪里看的那么清楚。方才那种温热光滑又有弹性的手感,着实让她脸上发烧。她第一次接触到一个男人的身体,感觉有些怪异。

      她重新将手伸到他胳肢窝下面,帮着他起身坐到床上去,那丝缎摸起来十分凉滑,她心里有些纳闷,捕快的日子这么好吗?都穿起丝绸了?

      她正要出去,却听那人说:“你别出去了,进进出出不嫌麻烦?”

      莫小碗一怔,呆呆望着他,他啥意思?

      “背过去!”他命令。

      莫小碗皱了皱鼻子,只得背着身靠墙站着,仿佛被先生罚站面壁思过的学生。

      不一会儿,那人似乎换好了衣裳,道:“洗了给我拿回来,一件不能少。”

      莫小碗转过身,嘟起嘴,将脏污的衣裳扔进了盆子里,气哼哼道:“说的好像我会将你的衣服拿去当了似的,又不值几个钱。”

      男人眯了眯眼,眼底光芒闪过,莫小碗立即识相地闭了嘴巴,她不服气地扬起了下巴:“捕快了不起啊?捕快还不是要我给你洗衣裳?你要是学会好好说话,也许我还考虑让你多住几天。你要是一直这样,少不得给我扫地出门!”说完,不等他瞪眼,她一溜烟的就跑了。

      “倒是溜得快!”裴远微微眯了眯眼,这小丫头看着呆呆的,倒是不算笨。

      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浑身也舒畅了许多。

      他转头望了一眼搁着一旁木凳上的汤药,依稀记得方才他昏沉之间是这丫头一口一口将汤药喂给他喝。

      他双后交叠靠在墙边,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糟糕的空间,墙角堆满了柴草和杂物,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吱吱”的叫声,似有活物在窜动。

      他身上盖的薄被上几个补丁和破洞,但却很干净,并不肮脏,带着太阳和青草的气味,也不难闻。

      他抹了一把脸上,手里便多了一张薄薄的皮子,这是他易容的人/皮面具。这人皮,是真的人皮,活生生从人的身上剥下来的皮,做面具以假乱真,最好不过。

      几点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原本微黄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的仿佛璧玉一般透明。

      他垂下眼帘,重新将面具戴了回去。他此次被人偷袭滚下了山坡爬进了破庙躲藏,如今断了双腿,倘若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处境会更加危险。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浮出几个疑问,杀手是在夜晚下的手,他易容成捕快的时间很短应该没有人看到过他易容后的样子,那么一定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那个人会是谁?这个陈家村距离他跌落的山坡有多远?那些人会找过来吗?

      外面很热闹,不是鸡飞就是狗跳,还有驴子嘶嚎麻雀争吵,同他曾经所在的地方,仿佛两个天地。他所在的那个地方,常常都是安静的,静的没有人敢咳嗽一声,静的滴漏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北镇抚司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也管不了,如今,他必须在双腿恢复前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外头响起小孩子的哭声,听着也就六七岁的样子。隔着薄薄的木墙,响起他熟悉的声音,是那丫头的。

      “小瓢,你怎么回来了?”

      莫小碗一脸惊讶地望着抹着眼泪的弟弟,他这个时候应当在学堂上课呢。

      莫小瓢哇哇地哭,仿佛委屈极了:“姐,有人打我,我就还了手,先生说我打架,把我撵出来了!”

      花大娘和莫奶奶听到哭声都赶了出来,作为家里的小心肝,花大娘和莫奶奶瞧着莫小瓢哭成这样心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两个都围过来,一个抚着他的背,一个擦他的眼泪,纷纷替他抱不平。

      “先生怎么这样不分是非?你哪里伤着没?让娘看看!”

      “这不是欺负我孙子嘛!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莫小碗听得一头雾水,问:“你打你同学了?他伤的如何?”眼前的莫小瓢瞧着上下白白净净,倒是一点伤都没瞧出来。

      “他……”莫小瓢有点心虚,瞅了他姐一眼,抽了抽鼻子说:“他……他没啥,就是下巴……下巴脱了……”

      莫小碗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气道:“你把人家下巴给打脱了,怪不得先生赶你出来!莫小瓢啊莫小瓢,你倒是下手轻点啊!”

      莫小瓢气恼地昂起小下巴,瞪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道:“谁让他说我爹是贼!我爹不是贼!我也不是贼儿子!”说罢,拨开他奶奶和娘,一甩小书包,气哼哼的跺着脚进了屋。

      莫小碗懊恼地道:“年纪小小,气性倒是挺大!”

      莫奶奶嚷着跟进了屋:“我的宝贝,让奶奶看看,有没有哪里被人打到的?”

      花大娘叹了一口气:“这下可咋办?你弟弟都成贼儿子了,你爹在县衙大牢关了这么些时候,若是再不从牢里弄出来,咱们一家都要成贼窝了。”

      隔着木墙,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柴房里,男人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轻地敲在腿上,觉得有几分意思。他十几岁开始做锦衣卫,多年侦破各种案件,但凡案子到了他的手里没有不迎刃而解的。如今这家人,看起来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花大娘拉着莫小碗到了墙根,瞅了柴房一眼,低声问:“你……三舅怎么样了?能去衙门说句话吗?”

      “娘,你别急,他腿还没好呢。”莫小碗知道娘心焦,但这件事急也急不来,那家伙脾气大性子冷,她不能惹毛了他,得一步一步来。

      “你先问问,有没有门路,也叫娘放心啊。”

      莫小碗只得点头:“行,我今晚给您答复。”花大娘吁了一口气,赞了一句:“好孩子。”

      柴房门口,女孩看了一眼手中的两个鸡蛋,这是从鸡窝里刚捡的,家里的鸡蛋除了留给莫小瓢和奶奶补身体,其他的都是用来卖钱买粮食的,现在她舍了几个鸡蛋,成败在此一举。

      玉米窝头和鸡蛋搁到了床边的木墩上,居然还有一碗野菜蛋花汤,裴远瞟了一眼,挑了挑眉。比起昨晚的两个白薯,这伙食显然改善许多。

      他看了莫小碗一眼,她虽然是个村姑,倒是难得的眉目清秀,一身水绿色的衫子,身材不胖不瘦。十几岁的少女,扎着乌黑的双髻,脸庞还是肉嘟嘟的奶圆,乌黑清透的大眼睛眨起来忽闪忽闪,鼻子上几点小雀斑,显得有点可爱。

      见他看过来,她脸上立即挤出笑容:“这是今儿的中饭,你应该饿了吧?”

      裴远自然不能承认他饿了,只不过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他看似淡定地伸手拿起了窝头。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咬了一口窝头,他的态度依旧傲慢。

      莫小碗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他看穿了心思。他看起来很平静,既吃了她的窝窝头,也许会帮忙的吧。

      她忐忑地握着双手道:“其实我想问问你,你是邻县的捕快,认不认识凤头县的捕快呢?”

      看着她满眼的期盼,裴远啃着窝窝头,毫不犹豫极为冷酷地迅速打破了她眼底的那一丝期待。

      “不认识!”

      果然,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那一丝希望的火花生生破灭。

      裴远看的清楚,饶有兴味地弯起了唇角。

      “你能不能好好想想,也许有案子来往,也许曾经打过交道呢……”

      “没交情!”他慢悠悠地剥着鸡蛋斩钉截铁地说。剥去了鸡蛋壳,他咬了一口,发觉味道竟然十分不错。这农家新鲜的鸡蛋,比起他从前吃过的所有鸡蛋都味美,又或者,只是因为现在他饿极了。

      这人如此傲慢和冷酷,莫小碗生气地拿走了另外一个鸡蛋,说:“我弟弟还没吃鸡蛋呢,这个留着给他吃。”

      裴远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鸡蛋,冷笑道:“你不就是想救你爹吗?”

      莫小碗一愣:“你咋知道?”

      裴远冷哼了一声,从她手中拿回鸡蛋,道:“院子里那么大的声儿,我又不是聋子。”

      “那……你可有……”未等她说完,那人却冷冷道:“你家的事与我何干?”

      莫小碗气的翻了白眼。见过坏的,没见过这么坏的,吃了她的鸡蛋,竟还敢说与他何关。

      这时,外头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

      “莫小碗!你给我出来!”

      冷不丁地点了她的名儿,她心里叫了一声不好,完了,这是主人家打上门来了?

      “你家真是热闹!”那人靠着墙悠闲地剥着手中的鸡蛋看好戏,“有点意思。”

      莫小碗白了他一眼,真是救了一只大尾巴狼,早知道让他给山里的同类叼走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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