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鸠与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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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帕森匆匆赶到的时候会议还没有开始。他其实是外派刚刚回来，归途中得知格林维尔家即将变天。只好在路上急匆匆吩咐下属去做准备，自己来了格林维尔的凛冬庄园。
庄园内部的陈设大气却压抑。楼梯道沿墙建，长却狭窄。连灯影也是昏黄的。猩红帘幔拉开后透出的雪光是唯一的亮色。不管来过几次杜帕森都会感觉到心底由衷的不适应。他更习惯现代风格，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家族内部却还是固执保守的丝丝坚持着传统。
古老的建筑，古老的规矩。他一边思考着明明干着最离经叛道的职业却又最遵循传统，那样看重血缘，是否显得莫名讽刺，一边任由格林维尔的管家领着他上了主楼的二层。在楼梯口他一抬头就看到了这次事变的当事人之一。格林维尔的养子，教父的外甥，格林维尔家族名义上的少主人。
——这些还是他一天前的身份。而现在最后一条却要稍稍变动了。从原本的“板上钉钉”到“暂定”。
他像是被拦在了会议室外。杜帕森清楚他睚眦必报的本性，并没有加以嘲笑，也没有过多交流，只是冲他谨慎的点一点头，便擦身过去了。
于是青年就这样看着保镖拉开了门，杜帕森头也不回的进去，而后保镖又阖上了门，木然的脸上一片公事公办，不为所动。
秦淮对此没有做出别的反应。看着他长大的管家此刻也有些于心不忍，劝他，“下楼吧，少爷。”
他没说话，舌尖抵上了侧颊，花了些力气。片刻后他抬手摆一摆，管家悄然无声退下了。而他没有跟着走，只是转身到了楼梯拐角的窗口，往外看。
格林维尔家的主宅在北半球，秦淮其实不常来。而现在恰好是冬季，他生养在连年雨水充沛的南方，至今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玻璃上是白花花的雾气。他伸出一根手指搭上窗面，寒意顺着手指手腕爬进紧扣的袖管。他缓慢磨蹭两下，窗面上倒映出来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孔。
底下一片白花花的雪地上有小小的黑点出现又消失。秦淮漫无着落的目光动了动，扫过去，看见一只濒死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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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外派人士都有杜帕森那样的好运气在最后赶到。楚绡到凛冬庄园时会议就已经过去大半。一五还在叽叽喳喳的聒噪，说“这是很重要的剧情点！你就这样错过了会出大问题的！”
它很生气，“原著里尤金神父没有迟到！你本来是赶得上的！”
本来的尤金现在的楚绡说，“急什么，反正他们要讨论的内容我也早知道了。”
原著里的教父信神，尤金神父很受他的信任。但在剧情上却只是一个背景板，大部分争权夺利里都没有这个人的戏份。今天的会议对楚绡来说顶多是一种信息渠道，还是没什么用的那种。
“可这个剧情点就是很重要啊，”一五说，“男主被找回来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放出去的，反派也是在今天开始有黑化的苗头……”
“不要急，这不是到了么。”楚绡下了车，跟着管家进了楼。尤金本来是庄重严肃的人设，装备齐全的神父装到了楚绡身上却硬是撑出几分闲庭信步的油滑感。
他上了楼，抬头就看见楼梯口站着的人。青年的侧脸线条秀美，神情却阴沉沉。楚绡没注意这些，一打眼视线先被对方西装掐出的过细腰线勾过去。他在楼梯上不着痕迹的停顿两秒，咂摸够了，还要跟一五啧啧赞叹，“你看这腰。”
一五生闷气，又拿他没办法。
他的位置在楼梯半道，卡得不上不下。秦淮的眼珠动一动，瞥过来，然后才是不紧不慢的侧身，几乎没有倾斜的一个鞠躬，“神父先生。”
管家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又看看小少爷。楚绡到底记着自己伪善的人设，示意对方可以先撤下，然后他端着自己和善长辈的面具，向着小少爷微微点头，“秦淮少爷，”他顿了顿，语气如笑如叹，“您怎么没有进会议室去呢？”
一五叽哇乱叫，“完了完了，反派是超级记仇的人设啊，你现在故意揭他伤疤，他肯定要记恨你了。”
楚绡看着他，秦淮的脸色却一点没变，甚至还微微勾起一点笑——只是那点笑意实在冷淡，“神父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楚绡琢磨着他的语气，对一五说，“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他叹气，“我可是他的长辈哎。”
“你要记得你的人设，人设，”一五说，“尤金这个人渣，还真的不配说自己是长辈。”
楚绡遗憾的说好吧。他对着秦淮宽厚的笑一笑，然后路过秦淮时不经意的侧头看一眼窗外，“那是什么，杜鹃鸟吗。”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语调轻快地问，“您有没有听过一个中国的典故，”舌尖抵着牙齿，蹦出来的中文字正腔圆，“鸠、占、鹊、巢。”
秦淮没回头。楚绡借着窗户反光看到他侧脸的神色一时阴沉，愉悦地笑了笑，自顾自走开，叫保镖开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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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岁月将他身上的杀气血光都沉淀于无形。他坐在主位上，没有劲力支撑的躯体深深陷进软座里。“你来了，尤金。”他说，语调是温和宽厚的，并没有因为自己提拔起来的神职人员在几次外派之后就养大了心、对自己不敬而生出什么不满。
“我很抱歉，先生，”楚绡说，“我在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长桌两旁有人轻轻哼了一声。楚绡借机看过去，观察这整个房间。格林维尔家存在已经很久，将近一百年前就要走入自己存在的尾声，教父将它一手振兴，带回曾经的辉煌。但现在房间里的人大部分都不是当初那一批开国功臣了，长桌两侧原本的家族，有的后期叛乱被抹杀，有的逐渐退出权力中心甚至不再有资格坐上长桌。现在坐着的人，有些是受到器重的后起之秀，有些则是接受家族事务的子侄辈了。
比如莱特·杜帕森。这是个褐发蓝眼的俊秀年轻人。他是上任杜帕森族长的孙子，因为父亲不争气，所以权力被直接交接到他的手上。其实刚开始接触家族事务没两年，身上新人的气息还很重。这等大事要不是他的祖父身体实在不好，而杜帕森家又不能缺席的话，其实还轮不到他头上。
楚绡视线飞速掠过，一眼认出了他。
“那的确是杜帕森没错，”一五困惑道，“可你是怎么一下子认出他的？文字描写和真人还是有些差距的吧……”
“看脸。”楚绡简单粗暴，“他长得好看——主角的左膀右臂，正派小弟，怎么可以长得不帅？”
一五想反驳，又觉得的确有道理。
楚绡忘记了看是谁冷嘲他，素性朝那一群人眨了眨眼。他视线正向的杜帕森看起来有几分困惑。
“年轻人做事总是这样不谨慎。”教父微微叹气。将近而立之年的尤金在他面前确实还只称得上一声“年轻人”。楚绡大方应承了，站到教父身后。以他的身份来说其实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是很尴尬的。但楚绡也能够理解。原著里的尤金是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看起来只是个没什么本事的阴险小人。但其实办事也很有几分决断狠辣，面上又甚是谦虚谨慎，对教父忠心耿耿。这一点很合教父的胃口。教父的年纪大了，对家族的把握渐松，底下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里，疑心渐重。尤金背后有几分教会势力，对家族来说又可以算是教父私人。教父用力提拔他，一方面是还想立几个自己人，另一方面也是对下面做出警示。
只是效果大概是不太好的。楚绡想，原著里的尤金根本没能立起来。面上轩轩赫赫，其实被嘲为舔狗。离了教父，他什么都不是。这种场合下，连加把椅子的权利都没有。
——而这也是教父放心用他的原因之一。
楚绡立在教父椅子背后，面上端正严肃，实际是神飞天外。秦淮看向窗外、冷白阴郁的侧脸在他的脑海一闪而过。
他对一五说，“……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你在说谁？”一五困惑。
楚绡笑一笑，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鸠与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