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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   大汉胡乱抹了把嘴,又去残尸上把大腿扯下来,连皮带肉塞嘴里。
      来不及咀嚼,就慌得把食物咽下肚。

      啃完的带血骨殖被胡乱扔进溪边火堆,被困于此的几十个活人看在眼里,无不魂飞魄散。
      一时间哭告声、哀嚎声、磕头声此起彼伏,响彻旷野。

      “大王饶命,小的太瘦了肉柴不好吃!”
      “求大王放了我吧,回去定为大王立祠立碑!”

      而突然响起的婴儿啼哭,更在这些嘈杂之上。
      “呜哇——”
      “大王”忽的起身,人群惊作一团。
      腥风掠过,他已站在一个少妇面前,伸手作索取状,“拿来。”

      少妇脸上本已泪痕交叠,瞧见来人络腮胡上沾的肉屑残血,不免又是吓得要哭。
      但她不忘死死护住怀中婴儿,“不……”

      “大王”也不废话,劈手一捞。
      哇哇大哭的婴儿落在他手中,襁褓被撕开,两条嫩藕似的小腿露在外面乱蹬。

      他瞧着婴儿,“早知有你,我还吃那个做什么?”
      少妇跪在地下,磕头哭求:“行行好放过孩儿吧!来吃我吧!”

      “大王”喉咙里咕噜咽下口水,“不忙,天亮前,定把你们挨个吃净。”
      说罢张开大口,嘴角竟裂到耳后,森然白牙对准婴儿,是要将其整个吞入。

      直上直下的火焰蓦然栽向一旁。
      凉风冷气扑得所有人发丝衣衫抖动,光影明暗中,像有一片乌云从山坳里直冲过来。

      “大王”臂上一轻,婴儿竟平白消失。
      他低下头,便瞧见自己的手掉在脚边,还是五指半握之态。
      这才发觉剧痛难当,抓起断臂发出凄然惨叫。

      众人目睹这一幕,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被夺去孩儿的妇人,急急忙忙站起来,循着啼哭声跑向溪边。

      月色明朗,一半落在溪里,一半洒在水边的鸭跖草丛,那处清晰可见多了个黑漆漆的人影。
      他站得静默,如同插在泥里的石碑,只有手里的婴儿挣扎大哭引人瞩目。

      “大王”往那处只看了一眼,顿时咬紧牙关,“楚云洲……我已经躲得如此狼狈,何苦一再相逼!”

      楚云洲自顾自地把婴儿丢给妇人。
      也不及听那妇人千恩万谢,转手去腰间摸出一把刀,刀柄隐见狰狞鬼头。

      妇人吓得抱着婴儿跑开,断手的“大王”也想跑,可楚云洲已经持刀而来。
      步子不快,三丈之遥的距离,竟是两步便至。

      刀锋寒芒近在眼前,“大王”声音愈发急迫,也愈发不稳,“楚云洲!楚司刑!你当真不念昔日同僚之谊?你要把我这万年的……”

      楚云洲不由分说,一把揪起他脑后腌臜的乱发,手起刀落。
      一整颗头就提在了手中。

      当下人声静寂。
      楚云洲弯腰,把砍下的头颅安置在草地上,再后退一步,持刀对头颅作了个大揖,颇有郑重之意。
      待他直起身来,却是头也不回地走向无头尸身。

      众人死死盯着楚云洲,大气不敢喘一下,仿佛和山上乱石相融。
      眼见楚云洲挥刀,几下之后便将尸身开膛破肚。
      而后半跪着,将手伸进破开的腔子里,专注地摸索起来,动作缓慢细致,隐见几分斯文。

      明月高悬,野地里散发的无数虫鸣中,突然夹带了瓮声瓮气的婴儿哭声。
      楚云洲的动作一顿。

      妇人立马惊慌地往后退,不忘把婴儿口鼻捂得更严实。
      但她只退了一步便停下,身后似乎有万丈悬崖,半点不敢逾越。其他人也一样,在谷底急得团团转,却是不敢离开。

      楚云洲直起身来,看看地上被几乎搅散的尸首,再看看手里的鬼头刀,最后重新看向被吓成一窝蜂的众人。
      因许久不曾主动和人搭话,他半晌才发出个音来:“……不走?”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年长男子反应得快,立马跪在地上磕头:“启禀大王,小的携全家三十余口赴任青州,因贪快赶了夜路,被那妖魔擒获,但敢踏出这山谷一步,浑身立时痛不能忍……”
      他说着,看向方才被吃了一半的尸身,心有余悸,“马夫活活疼晕,被那妖魔给……”

      楚云洲了然,众人这是被结界所困,难怪走不了。
      如今布下结界之人已被他斩杀,结界自然也随之消散。

      又有人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大王,小的能不能走得出去?”
      楚云洲点头。
      众人便如同得了金科玉律,拔腿飞奔,被闲置一旁的马匹马车不多时便各归其主。

      怀抱婴儿的妇人正吃力地跑向马车,忽然凉风拂面。
      楚云洲如同一面突然拔起的高墙,生生截断她的去路。
      妇人以为他转变心意要来抢孩子,吓得险些栽倒,“大……大王……”

      楚云洲背对着她,略一挥袖。
      妇人捂住婴儿口鼻的手,竟像被无形之物猛力冲撞,瞬间弹开。
      婴儿抽了口气,随之大哭出声。

      妇人才发现,只顾逃命忘记松手,孩子已被闷了许久。
      她忙柔声哄了几句,再看楚云洲,已回到了数丈之外,继续徒手摸索被杀的妖魔,犹如未曾来过。
      那妖魔尸身巨大,更衬得楚云洲身形单薄,像个寻常的清瘦男子。

      众人始终未看清楚云洲的脸,妇人一心报答也未多想,撞着胆子喊道:“敢问大王是何方神圣,妾身感念恩德,来日必为大王立祠祈福!”
      楚云洲有些意外,一抬头,火光立时映出他眼上的长疤。
      如同破庙里的泥塑,被人恶意划坏了脸。

      妇人小小的惊呼一声,这反应如同一块石头砸在楚云洲身上。
      他立时僵硬几分。
      妇人的丈夫赶忙冲赶来捂她的嘴,朝着楚云洲再三赔不是:“拙荆有眼无珠,不识仙容,大王若要责怪,便冲小人来吧!”

      两口子战战兢兢,又要下跪。只听楚云洲说了声“走”,语气分明重了些。他二人再不敢停留,互相搀扶着极快上了马车。
      直到马蹄声溅起的空谷回响淡去,妇人才敢稍稍把车帘掀开一条缝,窥见天幕上疏疏挂着的几颗星。
      那停放着死尸的幽寂山谷,如梦魇一般被远远甩开。

      “总算进了官道。”她丈夫悬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下,又不忘埋怨她,“方才你又招惹他作甚,险些走不了,好在那魔君心思不在咱们身上。”
      妇人实话实说:“他斩杀妖魔救我们,还提醒我别闷坏孩儿,怎会是魔君?”
      “不是魔君还是神仙不成?”她丈夫自有道理,“先前吃人的妖物可怕,这魔君更骇人,砍头比衙门里的刽子手还利落。你自己不也被他的样貌吓着了,谁家好人,眼皮上能有那样的疤?”

      妇人无言地拍打着婴儿,也是一头雾水。
      她没见过神仙,却也见过神仙的泥塑,没有一个像今夜的黑衣人这般古怪。那些慈眉善目的城隍观音自不说,便是怒目圆睁的罗汉金刚,也无一不是宝相庄严,极有派头。

      黑衣人身量清瘦,斯文木讷,好似读书读傻了的穷秀才。挥刀时倒是雷厉风行,可也和“宝相庄严”四字毫不相干,脸上的疤更是吓人。
      总之……不是神仙就对了。

      远在谷底的楚云洲,依然没能在尸身上摸到他所寻之物。
      他原地静了片刻,忽而看向将要熄灭的篝火旁。头颅撂在那里,眼口不闭,空洞洞地与头顶夜幕相对。

      他抽出手,将鬼头刀抡过去。
      头颅发出一声脆响,如同被破成两半的西瓜,左右散落。没有血流如注,也没有脑浆四溢,竟是干干净净的一个空壳。
      实际上,整个尸体也都不曾见到一星半点的血。

      头骨内壁光芒闪烁,莹白如玉。
      楚云洲持刀走过去,半蹲在头颅前,一下一下削起来。不多时,两块拳头大小的仙骨便被他完整剥落,不沾半点皮肉。
      这趟差事到此便是了结了。

      他放出雷电信号,光芒照彻天幕,顷刻间便有两个雷部使者前来接应。
      随着几人腾空而起,直奔天际,整个山谷空在雷电交加过后,再次归于夜色。

      楚云洲,非人非魔,实则是个神仙。
      仙职可说是低微,然而大多神仙听到这个名字,却唯恐避之不及。
      只因楚云洲的刀工数一数二,却不是用在庖厨上,那把鬼头刀锋利非常,也并非为了砍瓜切菜。他一身本事都是拿来对付神仙的:一刀下去,仙头落地,再几刀下去,仙骨尽剔,不得超生。

      楚云洲即是天界司刑官,和人间刽子手做的是同一种事——神仙犯了天条,罪无可赦者,难逃楚司刑的鬼头刀。
      今日他头一遭协同雷部下凡行刑,将流窜吃人的罪仙就地格杀,为雷部和司非府的众位同僚省下一番奔忙,也算功劳一件。
      没成想,一回到天界,就被上司陶天君劈头盖脸骂一通。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更啦,日更,每晚九点之前更新~请假会提前说,然后,本文不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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